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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明阳低声跟其他人说:“据说这地方什么都不查,也没人管,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都是这么说的。” 阿强轻轻点了点头,望向不远处的过境通道。
“走走看吧。”
几个人彼此对视一眼,强装镇定,试探地迈步向前,心里揣摩着还会遇到什么意外的事情,每个人表面上都是若无其事的样子,心里还是有点紧张的,心跳不自觉地加快,毕竟前面的路充满太多的波折和危险。
谁都没说话,脚步也没停下,就像逛街一样进入哥斯达黎加,他们轻松穿过边境,连一个上前询问的人都没有。走过去几十米后,刘明阳又露出一排小白牙,嘴里叨咕着,“这么好!连问都没人问?”
穿过边境就是巴士车站,几个乘客懒散地靠在长椅上等车,一辆巴士上已经坐了一些人,等待着正靠着车门抽烟的司机发车。
这里有长途汽车可以直接前往哥斯达黎加与尼加拉瓜的边境小城洛斯奇莱斯。从前坐长途车去边境需要经过首都圣荷西转车,有人看准了偷渡市场的需求,开通了从这里直达北部边境的长途巴士。
刘明阳征求其他人意见,“是坐巴士直接去边境还是去圣荷西歇歇?”
李哥和东子想去圣荷西,
“这一路上遭——了不少罪,也得歇歇了,这——地方没人管,舒服,咱们这环球旅行不能光遭罪啊,也得适当地放——松放松。很久没吃过中国饭了。”
阿强也叹了口气,“是啊,太疲劳了。我也想住一晚床,好好洗个热水澡。”
其实刘明阳也想去,一拍即合,于是,又是大手一挥,“正中我意!走!目标圣荷西,中国菜搞起来!”
进入圣荷西时已过中午,他们直奔唐人街。去前跃跃欲试,想吃这想吃那,怀着狂吃一顿的豪情,可当菜单摊开的一瞬间,心微微颤了一下,几个人的脸色都微微一变。
中餐在国外价格本来就偏高,对于初出国门,没在外消费过的人来说,还是有点难以接受的。李哥看着菜单,嘴里叨咕着,“这菜这这这这么贵!一个菜合人民币得一——一百多,我去!”
刘明阳咽了口唾沫,“都来了,贵也吃!”
最后,四个人点了三个菜,AA制。吃完,坐在那上网找了住宿。这两天一直坐车,现在吃饱喝足,想步行去旅店,也消化消化心疼的饭钱。一路走来,大多是头顶淋着雨,脚底踩着泥,今天的天气也很是知趣,一出餐馆,天色放晴,难得的阳光灿烂,所有人心情大好。
从家出发到现在,他们也没领略过所经国家的风光和人文。刚出来时是因为陌生,也因为恐惧,不敢到处走,动机不纯,总怕被抓。还有一点重要的是没有预算,每天的费用——给蛇头的钱、吃的、住的、买装备、交通……对他们来说都是不小的开销。
经过这些天的坎坎坷坷,对他们来说也是历练,走在城市的大街上,没有了慌张,显得从容。所到之处,遇见漂亮的古建筑和美丽的教堂也会驻足观看。
走到圣荷西大教堂前,刘明阳停下脚步,望着眼前美丽的建筑说道:“我们在这拍张照吧。”
众人齐声附和说“好!”,脸上浮现出久违的轻松的笑容。
在他们彼此心中,能一起走到现在实属不易!不知多少人在生存面前做了太多没有底限的事。有的人在开始的地方就拐了男朋友(女朋友)的朋友或队友双宿双飞了;有的人偷了队友的钱或者食物就消失了;有的人丢下受伤或者体能差的队友就告了别……前方的路还很长,还会发生什么,谁都无法预料。
一路上,教堂、老建筑、老市场、服装、手工艺品,还有琳琅满目的水果,有的从来都没见过,根本叫不上名字。
继续沿着二大道向西走,这是一条城市的主要街道,太阳渐渐西沉,整座城市都照耀在金色的阳光里,也照在他们的脸上,沐浴的阳光洗去一路的疲惫、艰辛和创伤。迎着夕阳,心里暖暖的。
旅店是间不大的民宿,虽然简单,但干净整洁,总算能洗个热水澡,在干净的床上睡到自然醒。从前,他们谁都没想过,有一天,连睡在床上都是件奢侈的事!
第二天,睡到自然醒时已接近中午,外面飘着细雨。吃过东西,刘明阳问其他人:
“是在这里再住一天还是出发去尼加拉瓜边境?”
李哥伸了个懒腰,“睡一觉,感觉又满血复活了。”说完又扭头看了看床,“就是舍不得这床。”
阿强笑了笑,“可以了,还是出发吧,早点到边境心里踏实。”
在圣荷西,是他们最愉快、最享受的一天。
坐上前往北部边境的巴士,窗外的雨点敲打着玻璃,沿途的街道、各色的外墙和屋顶、穿着鲜艳的当地人一一被飞快地甩在脑后。
抵达克萨达时,雨势渐小。
阿强问道:“我们是过境,还是在这里休息?”
刘明阳沉吟片刻,“这个时间……今天肯定过不了境了。去边境还得从这坐一段巴士到洛斯奇莱斯,从那到边境就不通车了,还得打一段出租车。要是住这,明天早上坐车到洛斯奇莱斯,万一中间出点什么差头,一折腾,容易耽误。我想现在往那赶,到那还不算晚,在那住一夜,明天一早直奔边境。”
“嗯,行,就这么办。”
不用出车站就有去往洛斯奇莱斯的巴士,天空依然下着雨。
他们在车站内找了一家华人开的超市兑换货币,用当地货币花起来更划算。老板娘是个广东女人,熟练地操作着手机转账,递过现金,看来她对满足客人的需求已经轻车熟路了。
“网络真是个好东西啊!”刘明阳看着手里的钱,发出感慨。
他惊叹中国人超强的生存能力,这么偏僻的地方也能碰到同胞开的店!他们当初是出于什么原因来到这的?又为什么选择留在这里?这么多人经过这里去美国,他们为什么不去?这座边境小镇上的小店,究竟承载了多少异乡人的故事?
正想得出神,“走吧。”阿强拍拍他的肩。
刘明阳回过神,看了看身旁的队友,点了点头。
第二天一早,天刚渐亮,哥几个便叫辆出租车朝边境驶去。路上人迹稀少,一路很顺畅,几点雨滴打在挡风玻璃上,车行没多久,前方一堆大石头横在路中央,不得不靠边停下。李哥心里一沉,神情紧张地瞥了一眼刘明阳。
司机示意到地方了,见他们狐疑,连说带比划的,意思是,“只能到这了,前面就是边境。有两条路,一条沿着这条公路,交了钱就能直接走过去。不要钱的是那条路,”说着用手指了指不远处的一片桔子林,“从桔子林穿过去,路不算长,也就一公里多点,就是路上都是泥。”
几人互相看看,最终选择走桔子林。像雨林的香蕉林一样都是稀泥地,刚踏进林子,脚下便传来“噗嗤”的声响,整个鞋子都陷入稀泥。稀稀拉拉的雨敲打在叶子上,发出滴答的声音,像在给他们的步伐打着节拍。走过雨林,这点路对他们来说不在话下,就是可惜又弄了一鞋的泥。
一边走,李哥一边叨咕,“这有点回——到雨林的感觉,小——小雨林,嘿嘿。”
没多久便穿过桔子林,眼前呈现的是排起的长队,都是办理过境的人,费用是每人150美金。对这样一个贫穷的小国来说,显得格外昂贵——有需求,价格自然水涨船高。队伍里的人肤色各异,熙熙攘攘,多是南美、拉美人。
刘明阳看了眼时间,自言自语道:“这么早就这么多人?”
前面一个中国人回过头说:
“他们七点上班,六点就开始收护照了。早来早办,早走。”
刘明阳点点头。忽然瞥见从另一条路走来一群人,鞋子干净清洁,明显不是从桔子林走出来的。
“你们从哪过来的?”他随口问。
“我们没走桔子林,绕远路了,虽然多走了不少路,但不用交买路钱。”说着撇撇嘴,语气里带着些不满,“弄几块破石头往那一放就收钱,真是黑!这钱花得冤枉。”
李哥压低声音问刘明阳:“不——不办也没事吧?”
“还是别了,不能存在侥幸心理,后面的路会有检查的地方,如果被发现没办,会再给遣返回来重新办。”
“真的啊?”
“办吧,不该省的就别省了。”
李哥点点头,跟排着的队伍一点点往前挪。
办完手续出来,前方就是尼加拉瓜的入境关口,哥斯达黎加这边的人可以过境去尼加拉瓜,但尼加拉瓜那边的人不能随意进入哥斯达黎加。
他们踏入尼加拉瓜境内。
边境处混乱而嘈杂,各种车辆停满了街道,车主们高声招揽着生意,大巴、小巴、轿车、皮卡……各种车型五花八门。拉客的人围上来,只见一队一队的人在跟车主七嘴八舌地谈着价钱。
刘明阳跟其他人商量着是包车还是坐巴士,他的攻略做得很详细,看着手机跟其他人说:“包车到奥科塔尔的话,每个人60刀。如果坐巴士,先从这里坐小巴到圣卡洛斯巴士车站,从那坐车到首都马那瓜,转车到奥科塔尔。如果没赶上去马那瓜的车,就先坐到惠加尔帕,那里有到马那瓜的车,再去奥科塔尔。这样就是麻烦,比包车慢一点,好处是省钱,你们看,用哪种方式?”
大伙儿想了想,既然路线都很清晰,就选择省钱。
车站里熙熙攘攘,空气中弥漫着尘土、家禽和食物混合的味道。买票时,售票员摊开手,耸耸肩道:“座位没了,只剩站票。”还跟他们解释,“我们是先卖座位,座位卖完了再卖站票。”
上了车,发现车厢里坐满了人,空气闷热,还有鸡的“嘎嘎”声,不时传来一阵鸡粪味儿。巴士是辆旧校车,车身被重新粉刷过。这种“鸡客巴士”,也有人叫“鸡公车”,在南美及拉美洲一带随处可见,都是美国淘汰的校车,因为车上经常有人带着活鸡而得名。有的上面还画着醒目的图案,颜色搭配得很酷。
几个小时车程,又要坐在背包上。车厢里的本国人相互间跟旁边的熟人聊着天,叽里呱啦,有说有笑。刘明阳瞅瞅这个,看看那个,目光落在一个小男孩的脸上,长长的睫毛下,眼睛亮亮的,长着拉美人特有的皮肤。孩子脏兮兮的,头发有些凌乱,沾满了灰,衣服很旧,鞋子上满是泥土。
见刘明阳在看他,咧嘴笑了,洁白的牙齿缺了两颗,脸上现出漂亮的酒窝。笑完又觉得害羞,随即一转身,把头扎进妈妈的怀里,妈妈搂住他,也笑了,笑得那么幸福,满眼都是爱。
刘明阳被孩子的天真无邪感染了。嘴角也不自觉地扬起,笑着笑着,不知不觉地,心里一酸,脸上的笑容还在,眼里却噙满泪水,不禁低下头。小时候也曾这样亲昵地在妈妈怀里,可如今……
阿强察觉到他的情绪,见他渐渐平复些,轻声问:“想家了?
刘明阳深吸了口气,叹道:“也想,也不想。遭罪的时候就想。”他顿了顿,又笑了笑,“其实也没啥,在国内也一年就回一趟家,待几天就走,习惯了。只是惦记我妈,担心。”
“怎么?她身体不好?”
“身体没问题。就是……她信教,也不知道是什么教,像着了魔一样,整天往人家那跑。家里除了她自己饿了知道做饭,其它什么都不管,乱得不成样子。
院子里柴火、干树枝到处放,这一堆,那一堆,哪一堆都一人多高,要是有一点明火就全完了。
屋里东西也是随手一放就不管了,每个屋子里都是些有用的,没用的。有的东西都是她刻意存的,她总信誓旦旦地说世界末日快到了,就存粮食,一袋又一袋。我说,吃得完吗?她也不吭声,就见那粮食在屋里墙角越堆越高。你说,她也不想想,都世界末日了,还要粮食干嘛?”
“家里还有兄弟姐妹吗?”阿强问。
“还有一个姐。别提了,我姐是我妈发展的唯一一个教友,俩人天天凑一起去那个组织。我姐三十多岁了,不工作,不结婚,连恋爱也不谈,就跟我妈信教。
村里年轻人都在外面打工。有一年春节我回家,从小在一起玩儿的小伙伴儿也回家,难得能遇上,就想多住几天,跟他们聚聚。聚会肯定得喝酒啊!那天,喝得挺晚,也喝得有点多,迷迷糊糊的。
农村夜里黑啊,也没路灯,我晃晃悠悠,深一脚浅一脚地回到家。刚推开院门,只见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手里举着个东西冲着我大喊,‘我以上帝的名义鞭打你这个酒鬼!’当时把我吓得,浑身像被雷劈了一样,酒全醒了!
那女的是我妈。后面站着我姐,只见她眼睛狠狠地瞪着我,长不长短不短的头发在后面扎起一撮刷子,扎不住的碎发由于发丝硬,炸在脸周围,加上面目狰狞,活像钟馗!”
阿强他们早已被这一番话逗得忍不住笑出声。刘明阳也跟着憨笑,摇着头,叹息道:“我爸是个老实巴交,连话都不爱说的人,根本管不了。你说,这个家我能不担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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