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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环抓着小厮,扶住了他。这小厮却不敢和贾环对视。
只是赶紧低下头,弯下腰:“给三爷请安。”
“我是来看书的。”
“是,以后三爷书房用具需要什么,吩咐我就好。”
贾环见小厮不敢抬眼看他,疑惑问道:“你是太太院里的?”
“是二奶奶给我派的活计,每日就在这里整理书房,服侍三爷。”
贾环想了一下:二奶奶,这是王熙凤派来的。
“什么名字?”
“哪里有名字呢?平日里都唤我栓柱,三爷若是也这么叫,那就是我的福气了。”
“好栓柱,书房里可备有笔墨?”
“炭盆,棉帘,躺椅,笔墨纸砚,都备齐了,三爷还有什么要的只管吩咐。”
“嗯。”
贾环推开书房的大门,走了进去。
桌椅书柜等齐备,桌上还有焚香,笔架等……
虽然久不来人,但看窗台旁临窑青花瓶里插着的掸子,就知道常有人维护。
如今贾环到来,可算为这雅致书房,加了一笔生气。
栓柱给贾环上了茶之后,悄悄的退去。
只剩下贾环在书房里看书。
这贾赦的书房,除了基础的四书五经、经史子集外,剩下的书,都是些珍贵罕见的书。
张天师亲批的《道德经》,除了寻常批注,甚至还有修行的法门和画符详解。
李药王《百草金方》的手稿,上面有些失传了药方和行针之术。
《太上外丹广记》、《经世书》、《经纬志》……
炼丹的,教人做生意的,甚至记录地理的……
都是贾政所不喜的杂学,但又都是各门类顶尖的好书。
贾环每日除了抄写《文枢映政》,便又开始看起这些书来,想着去找找接下来要抄的书。
如此,贾环每天两点一线,不是在家里,就是在书房。
而外面的栓柱,却一天天的愁眉不展起来。
时间过得很快,贾环已经将全书房的书都看了一遍。
时间是三月初,春风正盛的时候。
贾环这天正算计着,大概刚到三月中旬,就能抄写百遍了。
到时候看看奖励,再决定之后抄写什么书。
他还想知道,过了百遍之后,再抄是否有奖励。
贾环进到书房开始抄写,赶赶进度。
【宿主抄写《文枢映政》七十二遍,似有所悟,灵性+1】
【宿主抄写《文枢映政》七十三遍,似有所悟,书法+1】
……
猛抄一阵,贾环抄的手酸了,站起身来稍微活动下。
听见书房后面的扫地的声音。
他来到窗户这边,向外面看去。
贾赦书房在前院东侧边,马厩在前院东侧角。
书房和马厩挨着,中间相隔并不很远,透过窗户可以看到马厩。
原来刚刚声音是有仆人在扫马厩前面的草。
这边扫,那边还有人跟着往地上泼水压下灰尘。
而栓柱,一个人坐在马厩旁边的木篱上,低着头。
失魂落魄,心不在焉。
贾环见他每日服侍自己都很妥帖,却总是愁眉不展,就拉开窗户,将他唤了过来。
栓柱儿连忙跑了过来。
“三爷,您吩咐。”
“怎么天天一副丧气样,想什么呢?”
“回三爷的话,没想什么。碍了您的眼,我下次不敢了。”
“什么不敢了,有什么就说什么嘛。”
栓柱支支吾吾的,却还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贾环看向他,笑了笑,然后坐在椅子上惬意歇着。
他对着紧张的栓柱讲了个笑话:
“我刚看书上有个故事,说有个坏书生,要每日赶驴一百里,驴苦不堪言。
有一天,这驴到了悬崖的边上,便停了下来,书生怒斥它,用鞭子抽它。
驴问书生:‘你知道我为什么叫驴吗?’
书生疑惑:‘为,为啥?’
‘我拉着你才是驴!今天和你分了家,我离了户,就是马了!’
说完便撂蹄子给书生甩下悬崖。”
栓柱听完,哈哈大笑,不复刚才低落的模样。
贾环见栓柱心情好些了,他自己也歇够了,就摆了摆手,示意栓柱出去。
栓柱对着贾环郑重行礼道:“多谢三爷教我识字!”
“你倒机灵,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
栓柱恭敬的退出了书房。
他来到书房的墙下,这里贾环看不到他,他却能听见贾环的使唤。
他的笑脸渐渐消失,神情变得更加阴沉,双手环抱膝盖,紧紧的抓着腿上的肉。
栓柱将脸全部埋进了怀里。
又是一天晚上,贾环抄完了书,离开了书房。
栓柱将书房收拾妥当后,锁了门。
他到王熙凤那交了差之后,没有回住处,而是过了迎门,在院里的一角廊下等着。
不多时,一个丫鬟匆匆过来。
“太太说了,明天就办吧。”
“我,我不想办了,好姐姐,你跟太太说声吧,这事我办不了。”
“你少来,钱你也拿了,田你也收了,临了你不上了。好,且不说你这条命都在太太手里。
你怎么也应该为了牢里的老母和未过门的媳妇想想吧!”
“我,我……”
“再说了,哪用你担着?你一个小厮倒还觉得自己行了,就是担事情,也轮不到你!
把该做的都利索做了,答应你的自然有你的!”
此时有打更的经过,也不等栓柱再说,丫鬟已经走了。
栓柱见丫鬟远去,长长的吸了一口气。
然后转身,面对贾环院子的方向。
他跪在地上,猛磕了三个响头。
漆黑的夜里,东风温暖而清新。
他磕完了头,斜靠在廊下,手指在地上比划。
“驴”
留在家的是驴,离了户就成了马。
第二天,贾环依旧早早的来到了书房抄写、看书。
中午回去吃完饭、请完安,贾环再度回来。
他中午一般会休息一下,在躺椅上憩一会。
但今天不知道熏得什么香,他打了个哈欠。
外面阳光明媚,春风送爽。
马儿惬意的鸣叫,混着后院扫草洒水的声音。
让贾环眼前渐渐黑下去。
门外,栓柱看着手里的钥匙。
锁,已经挂上了,但是,要不要用钥匙锁上?
栓柱儿的手颤抖着。
他正欲放弃,却见那马厩洒水的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洒到了书房这。
俩人隔空对望着。
栓柱额头冒出了些汗。
他突然想了个办法,假装把钥匙伸进锁里,实则根本没插进去。
跟着,他大摇大摆的走到了洒水的仆人身前。
“你都洒水了,我还怎么点?”
“马厩那洒的是水,书房这洒的是油。你锁好了?”
“当然。”
“真的?我去看看,锁不好可是要罚的!”
“哼,你去吧。”说罢,他拿出个火折子,直接就延着油把书房点着。
火焰点燃了油,“腾”的升起。
栓柱拔腿就跑。
那仆人见火已经烧起,栓柱也跑了,哪里还有看锁的心思,紧紧跟着栓柱一起跑掉。
火焰熊熊燃烧着,神奇的是,这偌大的正院,居然没人来救火,也没人喊叫。
哦,还是有的。
马厩里的马,嘶鸣了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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