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小说网 > 历史军事 > 1938年,泰山看向黄河 > 第四章 雪地埋人冻掉腚 这连长当得真窝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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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界首站那点子热乎气儿,刚把冻僵的骨头缝儿暖开,就被呼啸的北风刮得干干净净。

    李山河看着手底下这三十来号残兵败将,心比外头的雪地还凉。赵大夯那腿伤,肿得跟发面馒头似的,黑紫黑紫,人烧得直说胡话,一会儿喊“杀鬼子”,一会儿骂“韩跑跑”。几个学生娃,小脸煞白,捧着碗的手还在哆嗦。剩下的兵,眼神里除了疲惫,就是一股子认命的麻木。

    “收拾!能动的,搀着不能动的!一人分点高粱米揣怀里!剩下的粮食,分成小份,裹严实了背上!”李山河咬着后槽牙下令,声音嘶哑得像破锣,“这地界儿不能待了!鬼子吃了这么大亏,缓过劲儿来,一个冲锋就得把咱包了饺子!”

    没人有异议。求生的本能压过了一切。破布条子裹上冻得裂口子的脚,捡起还能用的破枪,互相搀扶着,深一脚浅一脚地钻进车站外头白茫茫的风雪里。那几节立了功的粮车皮和满地狼藉的鬼子尸体,很快就被大雪盖了个严实,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雪片子跟不要钱似的往下砸,风跟小刀子似的,专往人脖领子、袖口子里钻。一脚下去,雪没到小腿肚。队伍在没膝深的雪地里艰难蠕动,速度慢得像蜗牛爬。

    李山河走在最前头探路,胸口被炮弹震伤的地方,每一次呼吸都扯着疼,肩膀更是沉甸甸的,像压了两座泰山。他娘的,扛粮袋都没这么累过!他下意识地揉了揉肩膀,骨头缝里那股隐隐的酸痛,挥之不去。

    “连长…俺…俺走不动了…”队伍后面传来微弱的声音,带着哭腔。是个半大的学生兵,叫王狗剩,脚上的草鞋早烂了,光脚裹着破布,冻得乌青发紫,肿得像俩冻梨。

    李山河心里一揪,走回去。狗剩旁边还有个老兵,叫孙老蔫,正架着他,自己也累得直喘粗气。

    “架着他走!不能停!停了就得冻成冰棍!”李山河吼着,声音在风雪里传不出多远。

    “连长…真…真不行了…”狗剩眼泪鼻涕冻在脸上,声音越来越小,身子直往下出溜。

    李山河一咬牙,弯腰把狗剩背了起来。那小子看着瘦,背在身上死沉。胸口伤处被一压,疼得他眼前一黑,差点栽雪窝里。

    “操…”他低骂一声,稳住身形,深一脚浅一脚地继续往前挪。背上的人像块冰坨子,寒气直往他骨头缝里钻。肩膀上的酸痛更明显了,针扎似的。

    李山河知道,现在这个队伍,全靠他强行提起的这股劲,如果泄了,一个都跑不掉。

    就这么在风雪里挣扎了小半日,天都快擦黑了,才走出去十来里地。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只有一片乱坟岗子,荒草萋萋,被雪盖得只露个尖儿。几棵歪脖子老树,枝桠张牙舞爪,像鬼爪子。

    “就…就在这儿歇会儿吧…实在…实在走不动了…”有人哀求,声音都冻僵了。

    李山河也到了极限,胸口疼,肩膀酸,两条腿灌了铅。他放下背上的狗剩,那孩子蜷缩着,气息微弱。

    “原地休息!找背风的地儿!拢堆火!快!”李山河嗓子眼发甜,强撑着下令。

    背风?这鬼地方哪找真正的背风处?只能挤在几座大坟包后头,勉强挡点风。柴火也难找,湿乎乎的荒草和枯枝,点了几次才勉强生起几堆可怜的小火苗,噼啪乱响,烟比火大,熏得人直流泪。士兵们围着火堆,挤成一团,瑟瑟发抖,牙齿打颤的声音连成一片。

    李山河掏出怀里那点分到的冻高粱米,硬邦邦的,硌牙。他塞了几粒到狗剩嘴里:“含着!别咽!慢慢化!”

    狗剩眼皮动了动,没力气说话。

    “连长…赵班长…赵班长他…”林书远带着哭腔爬过来。

    李山河心里一沉,赶紧过去看赵大夯。老兵靠在一个坟包上,眼睛紧闭,脸色灰败,嘴唇乌紫,呼出的气儿都带着一股血腥味。大腿上缠的破布条,血早就冻成了黑冰。

    “老赵!老赵!”李山河拍着他的脸。

    赵大夯费力地睁开眼,眼神有点涣散,看清是李山河,咧嘴想笑,结果扯动了伤口,疼得直抽冷气。

    “连…连长…俺…俺老赵…怕是要…要交代了…”他声音气若游丝,“这鬼地方…蒿里山…蒿里山鬼都…专收…收冻死鬼…”

    “放屁!给老子撑住!”李山河眼睛红了,“等找到地方,弄点药,你这腿能好!”

    “好…好个屌…”赵大夯喘着粗气,眼神瞟向自己那条伤腿,“俺…俺知道…烂了…臭了…带着俺…大伙儿…都得…都得死…”

    他猛地抓住李山河的手,那手冰得吓人,却带着一股死劲儿:“连长…给…给俺个痛快…挖个坑…埋…埋了…别…别让弟兄们…看着俺…烂…”

    “你他娘胡说八道什么!”李山河吼道,眼泪差点飙出来。肩膀那股酸痛猛地加剧,像被烙铁烫了一下,疼得他一个哆嗦。

    旁边几个老兵都低下了头,沉默得像石头。这冰天雪地,缺医少药,赵大夯这伤,十成十是活不成了。带着他,确实是个拖累,拖累所有人。

    “连长…”一个老兵哑着嗓子开口,“老赵…老赵他说得…在理…”

    “放你娘的屁!”李山河猛地扭头,眼睛血红地瞪着说话那人,“谁再敢说这话,老子先毙了他!”

    火堆噼啪响着,没人再说话,只有风雪呜咽,像鬼哭。绝望像冰冷的毒蛇,缠绕着每个人的脖子。

    李山河知道,放弃战友,只要开了一个口子,那么需要放弃的人,会一个接一个的出现。

    就在这时,趴在坟头瞭望的一个兵连滚带爬地扑过来,声音都吓岔了音:“连…连长!鬼!有鬼!鬼火!一大片!”

    所有人头皮一炸!李山河抓起枪就扑到坟头边。只见远处风雪弥漫的旷野里,影影绰绰,飘荡着几十点幽绿幽绿的磷火!飘飘忽忽,正朝着乱葬岗这边移动!

    “我的娘啊!真是鬼火!” “蒿里山的鬼都出来了!” 士兵们吓得脸无人色,挤作一团。

    林书远牙齿打颤:“连…连长…书上说…这是磷火…死人骨头…”

    “管他娘磷火鬼火!”李山河心里也发毛,但他是主心骨,不能乱!他强自镇定,“抄家伙!准备干!”

    那幽绿的“鬼火”移动得不快,飘飘荡荡,越来越近。风雪中,似乎还夹杂着一种…奇怪的呜咽声?像是很多人被堵着嘴发出的闷嚎?还有…铁链拖地的哗啦声?

    士兵们的手心全是冷汗,枪都快拿不稳了。李山河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手指扣在冰冷的扳机上。肩膀的酸痛似乎也忘了,全神贯注盯着那片诡异的绿光。

    近了!更近了!

    借着幽绿的光,李山河终于看清了!

    那哪是什么鬼火!分明是几十盏被风吹得忽明忽暗的破马灯!提灯的人,一个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被绳子捆着胳膊,串成一串!像牲口一样被驱赶着!驱赶他们的,是十几个端着枪、穿着屎黄色军大衣的鬼子兵和几个点头哈腰的伪军!那些呜咽声,就是被堵着嘴的老百姓发出的!那铁链声,是捆人的绳子拖在冻硬的地上!

    “草他姥姥的!”李山河眼珠子瞬间血红!不是鬼!是小鬼子在抓夫!抓老百姓当苦力!那些马灯,是鬼子怕走丢了点的!

    一股邪火混合着刚才的憋屈、绝望和对赵大夯的担忧,轰地冲上了李山河的脑门!肩膀那股沉甸甸的酸痛,此刻仿佛化作了无穷的力气!

    “***小鬼子!老子草你八辈祖宗!”李山河猛地从坟头后跃起,手里的汉阳造对着领头的那个鬼子兵就搂了火!

    “打!给老子往死里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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