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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章燕婷这边。

    老大夫搭着脉沉吟半晌,捋着花白胡须道:“少夫人这是白日里受了惊吓,胎气有些动摇。需得卧床静养一日,再服几帖安胎药调理便好。”

    说罢提笔在纸上龙飞凤舞地写下药方。

    待送走大夫,章燕婷仍觉心口突突直跳。

    她抚着尚未显怀的小腹,指甲在锦缎被面上划出几道细痕:“若是有个好歹,永定侯府头一个嫡子恐怕就这么没了。”

    “可不是么!”邹氏忙替她掖了掖被角,“好在菩萨保佑。”

    章燕婷忽然攥住母亲的手腕,金丝镶玉的护甲深深掐进对方皮肉:“娘亲可瞧见了?今日在章家她都敢如此放肆,待回到永定侯府,哪里还有我们母子的容身之处!”

    邹氏吃痛抽手,望着女儿泛着血丝的眼睛:“那依你的意思是?”

    “天干物燥,炭火无情。”章燕婷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唇角勾起冷笑,“前些日子城南不就有宅子失火?烧死了几口人来着?”

    “你是要放火烧死她……”邹氏倒吸一口凉气,手中帕子绞得死紧。

    “娘亲莫不是忘了?”章燕婷缓缓摩挲着腕上翡翠镯子,“史书上那些个娘娘们,哪个不是踏着尸山血海上位的?”

    窗棂外北风呼啸,将她的声音吹得支离破碎:“女儿本不愿这般急切,可自从那日撞破私情,章梓涵便与我势不两立了!”

    阆华苑内,章梓涵正蹲在密室暗格里翻找。

    春喜举着烛台的手直打颤,火苗在铜镜上映出跳动的影子。

    忽见自家小姐抱出几个油纸包,还有几捆年节时剩下的炮仗。

    “把这些埋在廊下雪堆里。”章梓涵利落地拆开炮仗,将火药细细撒在油纸上,“要沿着回廊一路铺到院门口。”

    春喜看着小姐十指翻飞,忽然想起三年前上元灯会。

    那时小姐也是这样,把走马灯里的机关拆了又装,转眼就做出会转圈的小兔子。

    主仆二人忙活到月上中天,又提来井水往门窗上泼。

    腊月里的水泼上去就结成冰碴子,在月光下泛着幽蓝的光,倒像是给整座院子套了层冰甲子。

    梆子敲过三更,章梓涵突然睁眼。

    春喜正倚在脚踏上打盹,被她轻轻一推,险些摔了怀里的暖炉。

    两人屏息贴在院墙根下时,外头果然传来窸窣响动。

    木栓咔嗒落地,四个黑影闪身而入,手里陶罐滴滴答答漏着黑油。

    领头那个摸出火折子一吹,火星子刚沾上油渍——

    “噌!”

    第一支烟花窜上天时,章燕婷正倚在软枕上吃燕窝。

    她望着窗外骤然亮起的天空,瓷匙“当啷”砸在碗沿上。

    邹氏慌慌张张冲进来,鬓发散了大半:“婷儿快去看看!你爹他们都往阆华苑去了!”

    章梓涵立在院门外,看着冲天火光将四个黑影映成张牙舞爪的皮影戏。

    里头传来撕心裂肺的嚎叫,她拢了拢狐裘,指尖还残留着火药味儿。

    春喜忽然扯她袖子——回廊尽头,章家各房人马提着灯笼正往这边赶。

    章尉兴赶到时,只见冰壳子裹着的院落安然无恙,倒是院墙内浓烟滚滚。

    章燕婷由丫鬟搀着匆匆赶来,裙摆上沾着泥雪,脸色比纸还白。她死死盯着完好无损的章梓涵,眼中满是不甘与困惑!

    她怎么没被烧死?

    ……

    稽查司地牢。

    十字木桩上绑着个血人,衣裳早被鞭子抽得稀烂。

    郁澍捏着柳叶刀站在三步外,刀尖还滴着血珠。

    “最后问一遍,温家的银子藏哪儿了?”惊尘举着火把逼近,温宽脸上映出跳动的光影。

    温宽艰难抬头:“账簿...都是我爹管着…”话音未落,郁澍手腕轻抖,刀片精准剜下他肋下一片肉。

    惨叫声撞在石壁上,惊得墙角老鼠窜逃。

    郁澍背在身后的手指突然蜷起。惊尘立即喝道:“那为何要带着账簿出逃!”说着抄起盐罐往伤口泼去。

    “我真不知道!”温宽浑身抽搐,血水混着冷汗在地上积成小洼,“求大人给个痛快!”

    黑衣侍卫忽然闯入:“禀大人,城东章府违抗宵禁放烟花。”

    郁澍眼前闪过章家庶女章梓涵沉静如水的眸子。

    这女人竟敢算计稽查司?他手指在背后快速变换手势,惊尘会意:“传令京兆尹,此案归稽查司管,卯时再拿人。”

    “遵命!”

    ……

    章府院墙外还飘着硝烟味。

    章尉兴抖着手指向庶女:“梓涵!你私放烟火,若是惊扰了京中贵胄,这是要拖累全家掉脑袋!”

    他身后三房夫人探头张望,大夫人攥着佛珠直念阿弥陀佛。

    章梓涵默不作声,转身掏出钥匙,铜锁当啷落地。

    院门推开刹那,血腥味扑面而来——四个黑衣人倒在血泊中呻吟,墙角烟花筒还冒着青烟。

    “女儿方才在祠堂祭拜母亲孟姨娘,回来便见这般景象。”她声音清凌凌的,目光扫过众人,“倒是想问父亲,这放火的歹人怎会有我院门钥匙?”

    大夫人突然惊叫:“哎呀!三丫头院里怎会有外男!”

    二夫人跟着帮腔:“而且一下子还是四个,莫不是私会情郎闹出人命?”

    四夫人冷眼旁观,瞥见主母邹氏脸色发白。

    章尉兴猛然转头,正撞见嫡女章燕婷往母亲身后躲。

    “二位婶婶这话好没道理。”章梓涵径直走向黑衣人,靴底沾了血也浑不在意,“诸位细看,这些人腰间可都别着章府对牌。”

    说着扯下块木牌扔在地上,朱漆“章”字格外刺眼。

    邹氏突然尖声道:“定是你这丫头偷了对牌!来人!把这败坏门风的拿下——”

    “母亲慎言。”章梓涵截住话头,“上个月长姐给人做妾,章家女儿的名声早被败光了。今日若再闹出私会外男,怕是大房二房的堂姐们都要绞了头发做姑子去。”

    这话戳了众人痛处。

    大夫人立刻改口:“三姑娘说得在理,还是报官吧。”

    二夫人扯着帕子帮腔:“可不是,我们房头还有三个待嫁姑娘呢。”

    章尉兴额角青筋直跳。

    他岂会看不出端倪?昨夜邹氏说要清理门户,今早偏巧就闹这出荒唐戏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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