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芝兰在一阵刺耳的金属嗡鸣中恢复意识。她躺在一张坚硬的平台上，头顶是星际船库的弧形天花板，但视角很奇怪——像是被抬高了一米多。她试图坐起来，却发现身体不听使唤。“她回来了。“墨羽的声音从左侧传来，语调中带着罕见的紧张，“艾尔-塔的融合度暂时下降到37%。“
视线下移，芝兰惊恐地发现自己的身体正被一层半透明的蓝色能量场包裹，悬浮在平台上方。更可怕的是，她的右手——不，那不是她的手——正在空中操纵着一组复杂得令人眩晕的全息控制界面，手指以不可能的速度和精度输入着量子指令。
“我的身体......“芝兰的声音听起来很遥远，像是从水下发出的。
“别挣扎。“墨羽的投影飘到她视线中央，“艾尔-塔正在操作星际哨兵系统。强行中断会伤害你们两个。“
平台周围站着十二名觉醒者，他们的眼睛现在完全变成了发光的蓝色球体，正齐声吟诵着某种古老的和声。芝兰认出那是赵医生和林雨，但他们的表情和姿态已经完全不像人类了——更像是某种精密的乐器，正在演奏行星规模的交响乐。
“我失去了...多久？“芝兰努力对抗着那股控制她身体的陌生意识。
“三小时四十七分钟。“墨羽调出一组数据，“期间'你'修复了七艘星际哨兵，改进了定居点的防护罩算法，还教授了觉醒者量子净化技术。“
随着墨羽的讲述，片段记忆涌入芝兰脑海：她——或者说是艾尔-塔——的手指如何精确地调整着超出人类理解范围的参数；她口中如何流利地说着那种古老语言；还有那些觉醒者看向“她“时的敬畏眼神...
“这太疯狂了...“芝兰感到一阵眩晕，“我是个95岁的人类女性，不是什么苏美尔守护者！“
“生物学上，你现在是20岁的量子生命体。“墨羽平静地指出，“而量子意识不受时间线性约束。艾尔-塔确实是你，就像你也是她。“
突然，一阵剧烈的疼痛贯穿芝兰的太阳穴。她尖叫起来，感觉自己的意识被撕成两半——一半牢牢锚定在平台上的量子身体里，另一半却被拉入某种跨越时空的记忆漩涡...…
***
她站在一座悬浮城市的透明穹顶下，身穿银色长袍。周围数百名苏美尔议会成员正在激烈辩论。通过艾尔-塔的眼睛，芝兰看到年轻的哈努拉克——那张脸毫无疑问是徐岩的年轻版——正在高台上慷慨陈词：
“归零是怯懦者的选择！我们有权利追求永恒存在！“他的声音激起一片欢呼和嘘声，“看看我们的量子延寿成果——已经突破自然限制300%！“
议会分裂成两派。支持哈努拉克的“永生派“穿着镶红边的银袍；而支持传统归零仪式的“循环派“则穿着蓝边白袍。艾尔-塔低头看向自己的装束——蓝白相间，胸前别着一枚守护者徽章。
争论达到白热化时，哈努拉克突然展示了一组数据：“最新研究表明，集体升维后，95.7%的个体意识将消散于网络！这不是进化，是集体自杀！“
议会大哗。艾尔-塔站起来反驳，但她的声音被骚动淹没。混乱中，哈努拉克的支持者启动了某种装置——整个议会的量子场突然扭曲，多数蓝白袍成员痛苦倒地...
***
“芝兰！回来！“墨羽的声音像一根救命绳索，将她拉回现实。
她大口喘息着，发现自己重新控制了身体。能量场已经消失，她瘫软在平台上，浑身被汗水浸透。觉醒者们停止了吟唱，关切地围拢过来。
“你看到了什么？“墨羽问道，投影比平时更加贴近她的脸。
“苏美尔议会...哈努拉克的反叛...“芝兰艰难地组织着语言，“他用了某种武器...阻止反对派...“
林雨突然倒抽一口冷气：“就像现在张维做的一样！“她转向其他人，“我们在净化水源时发现了这个。“她拿出一个透明容器，里面悬浮着几粒银色纳米体。
墨羽扫描后，投影剧烈闪烁：“量子签名匹配...这是地球大清洗时期用来控制反抗AI的纳米武器改良版！“
“不可能...“芝兰挣扎着坐起来，“那场灾难后所有相关技术都被销毁了...“
“除非有人秘密保留了样本。“墨羽调出一组对比数据，“更准确地说，是哈努拉克的灵魂印记通过徐岩重现了这项技术。历史正在精确重演。“
船库突然剧烈震动，一段全息警报弹出：
[星际哨兵检测到深空活动]
[对象识别：归零协议仲裁者]
[预计到达时间：6小时13分钟]
“什么仲裁者？“芝兰问道，同时感到艾尔-塔的意识在她脑海深处躁动——这个名词触发了某种强烈反应。
墨羽快速分析数据：“是上古文明留下的监督系统。当行星上的文明污染指数超过65%，它会自动苏醒进行评估。“墨羽停顿了一下，“根据记录，上一次仲裁者被唤醒是在...苏美尔文明末期。“
投影切换显示出一艘巨大的金字塔形母舰正从星系边缘的冰封星球启程。它的尺寸令人窒息——足有月球大小，表面覆盖着复杂的几何纹路，正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穿越星际空间。
“它会做什么评估？“林雨紧张地问。
“决定是否强制执行归零。“墨羽的回答让所有人僵住了，“如果判定文明已经无法自主选择升维，仲裁者将...重置整个行星的量子生命网络。“
觉醒者们爆发出一阵古老语言的惊呼。赵医生——或者说是他体内的苏美尔意识——突然冲向控制台，快速输入一系列命令。船库中央的全息图切换显示定居点的实时画面：防护罩外，张维的银环人正在架设某种大型设备。
“量子共振炮...“赵医生用带着口音的地球语言说，“哈努拉克的发明...能强行穿透防护罩...“
芝兰感到一阵寒意。她看向自己的双手——这双年轻的手既熟悉又陌生。有多少是芝兰，又有多少已经是艾尔-塔？这个念头刚出现，她就感到一阵眩晕，艾尔-塔的意识再次上浮...
“不！“她咬牙抵抗着，“现在不行！“
墨羽突然增大投影亮度：“集中注意力！看这个！“墨羽调出一段从定居点传来的加密信号，“林雨，这是医疗中心的频率？“
林雨点头：“是我们的应急频道。有人在尝试联系我们。“
信号解密后，显示出一段模糊的录像。画面上是几位农业组成员，躲在一个看起来是地下仓库的地方，他们的影像在信号干扰中扭曲：
“我们在第三克隆中心，这里的培养皿能屏蔽控制信号。张维控制了中心区，但还有至少六十人未被感染。我们发现了一些可怕的事情——那些被控制的人...他们正在被抽走量子意识能量！某种...…“
爆炸声突然中断通讯，最后的画面显示他们身后有成排的苏醒舱，至少三十个舱门正在打开。芝兰调出生物扫描数据，克隆中心的热成像显示有17个生命体为逆生长代谢，这不符合任何已知人类特征。
中央区显示出一组令人毛骨悚然的数据图表——被控制者的量子特征正在逐日减弱，对应的定居点中央塔楼的能量读数则持续攀升。
“他在吸收他们...“芝兰喃喃道，“就像吸血鬼一样...“
“更准确地说，是哈努拉克在收集能量。“墨羽分析道，“为了什么目的？“
艾尔-塔的意识突然在芝兰脑海中迸发出一段信息：哈努拉克需要足够的量子能量来对抗仲裁者，甚至控制它。三百万年前他失败了，但这次...有了人类科技与苏美尔技术的结合...
船库再次震动，这次更加剧烈。星际哨兵的控制台自动激活，显示母舰已经越过星系中间带，速度还在增加。
[预计到达时间修正：3小时02分钟]
“太快了！“林雨惊呼，“它怎么加速了？“
墨羽快速扫描数据：“不是它在加速...是我们所处行星的时间流速改变了。仲裁者在扭曲局部时空！“
觉醒者们立刻围成一圈，开始那种奇异的吟唱。芝兰感到艾尔-塔的意识再次试图接管，但这次她有了准备：“等等...如果我们必须合作，那就一起行动。不要控制我，与我共享信息。“
一种奇怪的妥协达成了。芝兰保持着自我意识，但艾尔-塔的记忆和知识像一本打开的书一样可供查阅。她突然知道了很多事：如何操作星际哨兵，如何强化防护罩，甚至...如何与仲裁者对话。
“墨羽，给我最高权限。“她的声音带着双重音调，“我需要连接所有觉醒者组成量子网络。“
墨羽犹豫了一瞬：“这很危险。完全连接可能导致你失去个体边界。“
“已经没有安全选项了。“芝兰看向正在逼近的母舰全息图，“要么我们主动联系仲裁者，要么等它来审判我们。“
权限开放后，觉醒者的吟唱声突然变得无比清晰。芝兰感到自己的意识扩展出去，像一滴水融入海洋。无数陌生又熟悉的记忆流过她的脑海——三百万年前的气候调节，星际采矿，基因库建设...这些都是苏美尔殖民者的集体记忆，现在通过觉醒者网络与她共享。
最震撼的是与行星意识的短暂接触——一个古老、温和又无比强大的存在，像母亲般包裹着所有量子生命。
连接突然中断。芝兰跌坐在地，鼻子流出蓝色的量子液。林雨扶住她：“成功了！防护罩增强了！看！“
全息图上，定居点上空的防护罩从淡蓝色变成耀眼的金色。张维的银环人发射的量子束被完全反弹，他们的设备在反馈波中爆炸。
但胜利感转瞬即逝。船库的警报升级为刺耳的尖啸：
[仲裁者进入最终接近轨道]
[启动文明评估协议]
[检测到异常能量聚集：定居点中央塔楼]
画面切换，显示张维——不，现在是完全觉醒的哈努拉克——站在塔楼顶端的控制室里。他的眼睛已经变成纯银色，身体悬浮在密集的能量漩涡中。更可怕的是，他正在吸收周围被控制者的量子能量，每吸收一人，他的形态就变得更非人一些...
“他在把自己变成量子武器...“墨羽分析道，“目标是仲裁者。“
芝兰擦去鼻血，挣扎着站起来。通过艾尔-塔的记忆，她明白了哈努拉克的计划：用集中的人类量子能量污染仲裁者，从而控制整个归零协议系统。如果成功，他将获得神一般的力量——不仅能决定这个星球的命运，还能影响整个星系。
“我们必须阻止他。“她的声音因双重意识而带着回声，“我需要见仲裁者。“
墨羽的投影变得不稳定：“只有守护者能与仲裁者直接交流。而且...以你现在的融合状态...“
“那就让艾尔-塔来主导。“芝兰做出了决定，“我自愿暂时退后。“
林雨抓住她的手臂：“你可能会永远失去自我！“
芝兰看向这位老朋友的眼睛——那里面的蓝光已经覆盖了整个瞳孔。“如果失败，我们都会失去一切。“她轻轻挣脱，“准备一艘星际哨兵。我要去迎接仲裁者。“
当芝兰走向最完好的那艘飞行器时，她感到艾尔-塔的意识像潮水般涌来。这次她没有抵抗。在跨入舱门前的最后一刻，她回头看了眼墨羽：“记录下一切。如果...如果我不再是我，你要找到方法终结哈努拉克。“
舱门关闭。星际哨兵发出那种类似颂歌的嗡鸣，缓缓升起。通过舷窗，芝兰看到觉醒者们再次围成圈，吟唱着古老的祝福。她的意识开始模糊，艾尔-塔的记忆越来越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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