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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庆帝听着那些官员们打了鸡血般的表态,心中的惊疑远胜过恼怒。

    相比六部尚书只盯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他更关心赵轩画出的那些饼,究竟是真是假。

    “复式记账法、水泥、新式操练……”

    庆帝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紧紧锁住赵轩。

    “这些东西,老三你为何不早些奏报于朕?”

    “反而要将朕的股肱之臣,一个个拐去凉州?”

    他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帝王的无上威压。

    “赵轩,你莫不是想在凉州另起炉灶,图谋不轨?!”

    “图谋不轨”四字如重锤落下,御书房内气氛瞬间凝固。

    六部尚书们大气不敢出,苏文渊也微微蹙眉,看向赵轩的眼神多了几分审视。

    闻言,赵轩脸上,恰到好处地露出几分惶恐与委屈。

    “父皇明鉴!儿臣万万没有此等大逆不道之心啊!”

    他辩解道:“父皇,您想,这些都还只是儿臣脑中的一些粗浅构想。”

    “都还停留在纸上谈兵的阶段,尚未有一样是经过验证的。”

    “儿臣之所以请动诸位大人同去凉州,正是因为凉州偏远,百废待兴,正好可以作为试验田。”

    “这些新法子、新物件,究竟行不行得通,能不能达到预想的效果,总得先找个地方试试看吧?”

    赵轩双手摊手,一脸“我其实也很难办”的表情:“若是一开始就在京城大张旗鼓,调动大量人力物力……”

    “万一效果不彰,甚至闹出什么岔子,岂不是让父皇和朝廷颜面扫地?”

    “儿臣这点微末道行,哪敢轻易惊动圣听,拿些捕风捉影、八字没一撇的东西上达天听,平白让父皇和诸位大人空耗心神?”

    “所以,儿臣想着,先在凉州小范围试行。”

    “成了,那自然是天大的祥瑞,儿臣立刻快马加鞭将所有法门、图纸、经验总结悉数呈上,由父皇定夺,推广全国,惠及万民。”

    “若是不成……”

    “那也只在凉州一地折腾,损失可控,不至于动摇国本。”

    “儿臣也是怕辜负了父皇的期望,这才想着先做出点名堂来再报喜,免得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庆帝听着,脸色稍缓,但疑虑未消,冷哼一声。

    “哦?照你这么说,这些听起来惊世骇俗的法子,还都只是你的设想?”

    “那为何这些经验老道的官员,会如此深信不疑,哭着喊着要跟你去?”

    “父皇明鉴!”赵轩语气诚恳道,“儿臣一人之力终究有限,这些设想若要变为现实,离不开诸位经验丰富的官员大人鼎力相助,共同参详,反复实践。”

    “比如那水泥,儿臣只隐约推敲出大概配比和烧制之法。”

    “但具体该选用何种石料、何种火候才能达到最佳效果,都需要工部的匠人们一点点摸索。”

    “再比如那记账法,如何结合我大盛的实际财税状况进行调整,也需户部的官员们仔细斟酌。”

    “儿臣也只是将这些前景描绘给他们,他们是信儿臣,更是信他们自己的本事,能在凉州将这些设想变为现实!”

    户部尚书刘赞张了张嘴,本想斥责赵轩巧言令色,可见庆帝似乎被赵轩这番言辞打动,竟一时语塞,只能暗自生闷气。

    兵部尚书陈珪也皱着眉,沉吟不语。

    赵轩这番话,听起来滴水不漏,不好反驳。

    竟将挖墙脚的强盗行径,说成了为国分忧,深谋远虑的审慎之举。

    还顺带夸了那些被挖走的官员有眼光、有担当。

    好家伙!

    这还是年纪轻轻的皇室纨绔吗?

    听起来比官场老油条还滑不留手。

    庆帝双眼微眯,目光在赵轩和那群依旧面带期盼的官员身上来回扫视。

    他何尝不希望这些“设想”是真的?

    若真能实现一两样,大盛国力何愁不涨?

    尤其是那能让沙石变坚城的水泥,还有那能大幅减少贪墨的记账法……

    他哼了一声,语气却不似先前那般严厉,反而带上了一丝探究:“好一个‘确凿无误后,才好禀告父皇’!你倒是会给朕画饼充饥!就不怕这些饼,最后都成了画中之物?”

    赵轩嘿嘿一笑,带着几分少年人的赖皮和自信:“儿臣这不是怕父皇空欢喜一场嘛。”

    “父皇日理万机,儿臣怎敢拿些未经证实的设想来叨扰。”

    “不过父皇放心,儿臣对这些‘饼’,还是有几分把握的。”

    “不然,也不能让这么多大人甘愿抛家舍业,随儿臣去那苦寒之地啊。”

    苏文渊在一旁捋着胡须,眼中精光一闪。

    这三皇子,不仅胆大包天,这嘴皮子功夫和笼络人心的本事,也令人刮目相看。

    这凉州,怕是真的要变天啊。

    庆帝脸色缓和下来,目光转向一直沉默不语的丞相苏文渊。

    “苏爱卿,你以为如何?”

    “老三这些话,是少年意气,异想天开,还是确有几分石破天惊的道理?”

    “朕的这些股肱之臣,莫不是真被他几句话就勾了魂去?”

    苏文渊闻言,躬身出列,苍老的脸上神情复杂。

    他先是长长一叹,带着几分自嘲,又带着几分莫名的激动:

    “陛下,老臣汗颜呐!”

    “听闻三皇子殿下这番经天纬地之宏图,老臣方觉自己辅佐陛下多年,不过是尸位素餐,碌碌无为,未能为陛下分忧至此,实乃惭愧。”

    他顿了顿,声音微微提高。

    “若殿下所言‘复式记账法’真能厘清财税、杜绝贪墨……”

    “那‘水泥’之法能化沙石为坚城、铺坦途通四方……”

    “更有新式操练,能使我大盛军力更上一层……”

    “陛下,哪怕这些奇思妙想,最终只有十之一二能够落到实处,亦是我大盛之幸,万民之福啊!”

    苏文渊环视了一眼那些依旧群情激昂的官员,又转向庆帝:“至于这些同僚,老臣看他们,并非被殿下花言巧语所蛊惑。”

    “而是见到了我等庸碌之辈未曾想见、未敢想见的光景,心向往之罢了。”

    “凉州虽苦寒,若真能如殿下所言,开创一番前所未有之功业,于他们而言,又何尝不是青史留名之机遇?”

    说到这,苏文渊拱手行礼。

    “陛下,老臣斗胆,提议不妨让三殿下,放手一试!”

    “成与不成,总得试过才知。”

    庆帝不置可否,锐利的目光又扫向那六位先前还哭天抢地的尚书。

    “诸位爱卿呢?”

    “方才尔等还痛心疾首,如丧考妣,如今可还觉得老三是在胡闹,是在拆你们的台,挖你们的墙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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