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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校武场,清爽可口的茶点瞬间俘获了小豆丁们的心,个个乖巧地坐在树荫下排成一排,捧着小碗说着闲话。

    看到云挽对陆长绥又是嘘寒问暖,又是给他擦汗揉手,又是喊他‘乖宝’的,心里既唾弃又羡慕。

    陆长绥都四岁了,他阿娘怎么还喊他‘乖宝’?恶心!羞羞脸!

    可是——

    他阿娘好温柔啊!陆长绥啰里吧嗦说这么多她都听得那么认真,他们怎么不知道陆长绥这小子话这么多?他阿娘还总是夸他!

    心理不平衡的小豆丁忿忿啃了一大口林檎果。

    正低头听着阿绥将在弘文馆趣事的云挽察觉到灼灼视线,她一抬头便同坐在对面的小孩对视。

    对方似乎没想到云挽会忽然抬头,顿时小脸蛋骤红,慌得赶忙收回视线,四下躲闪。

    云挽朝他招了招手,小孩愣住。

    阿绥注意到阿娘的动作,他看了过去,便喊声:“吴峮,我阿娘叫你过来!”

    听到自己的名字,吴峮犹豫了下,还是起身走到云挽面前,“陆婶婶,您找我有什么事?”

    云挽打量着眼前的小孩,看身量大致六七岁,比阿绥大了两三岁的样子。

    “你叫吴峮?”云挽温声问,语气如沐春风。

    吴峮垂在袖子里的手下意识揪了揪,点头嗯了声。

    “婶婶你还可以喊他吴小六!”一旁的裴谦探头,啃着脆果子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

    云挽:“走近些,你脸上沾到了灰尘,婶婶帮你擦一下。”

    吴峮抿了抿嘴,小步挪了过去。

    距离拉近,云挽一手握住他的肩膀,一手拿出帕子碰了碰他脸上的灰尘印子。

    发现这样简单的擦拭没法擦干净,云挽便沾了点茶水打湿帕子,抹去了那道灰印子,动作轻柔。

    “好了。”

    然而只是简单的一个举动,吴峮小豆丁却蓦然红了眼睛。

    云挽不解,“抱歉,是不是婶婶弄疼你了?”

    吴峮摇头,抹了把眼角闷闷道:“谢谢婶婶,你和我娘亲一样,我脸上沾了灰尘,她也是这样帮我擦的,她是这世上对我最好的人。”

    原来是这样,云挽笑道:“你娘要是知道你这么想,她定会高兴的。”

    “若是有机会见了你娘亲,我肯定要将你的话转告给她听。”

    她想要是哪天听到从旁人口中夸耀阿绥的话,自己定然能高兴地吃上两碗饭,云挽想这吴小六的母亲也是。

    却见吴峮面上流露出失落难过,他闷闷不乐道:“婶婶恐怕见不到我阿娘了。”

    云挽愣怔,“为、为何?”

    吴峮低头不语,是阿绥踮起脚尖在她耳边解释道:“阿娘,吴峮的娘亲去年病逝了。”

    吴家孩子多,听吴峮在家中排行为六便知,且只是他父亲这一脉,不包过他那些叔伯。

    都说没娘的孩子像根草,云挽深有体会,知晓这孩子在家里应该没少受委屈。

    当即叹了口气,将他搂在怀中,怜爱道:“好孩子,让婶婶抱抱你。”

    阿绥瘪了瘪嘴,不过看在吴小六情况特殊的份上没有推开他。

    而一旁的裴谦是个无热闹不凑的小孩,见状迅速凑了上去:“婶婶我也要抱!”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喜欢跟风的小豆丁围在云挽身边,叽叽喳喳道:“我也要我也要!”

    “还有我!”

    阿绥气得叉腰,护在云挽身前,凶巴巴道:“你们自己抱自己!身上那么臭不许熏着我阿娘!”

    “陆长绥小气鬼!”

    “陆长绥你好凶!”

    “...........”

    面对一众控诉,阿绥板着脸寸步不让。

    他才不管呢,这些人明明自己有娘亲,还非要来和他抢!

    别看阿绥人小,力气可大着,有他拦着没人能靠近云挽,像个勇猛的小护卫。

    小豆丁们气得跺脚,云挽无奈笑,感到好笑又温情。

    直到一声暴吼:“吵吵嚷嚷的成何体统?!”

    小豆丁们回头一看,瞬间惊恐如鸟兽般扑散,嘴里嚷嚷道:“卫统领来啦!卫统领要骂人啦!”

    “卫统领生气啦!他要揍人啦!”

    “.........”

    卫统领:........这群小兔崽子一天天的净造谣。

    云挽回头,循声望去,见到了他们口中的卫统领。

    远远的看起来像一座山,虎背熊腰,脸大而方,眉毛浓密,眼大如牛,矍铄有神,下巴上一圈胡络腮,声音洪亮,很符合云挽对禁军统领的印象。

    裴谦天不怕地不怕,端着小盘凑到卫统领面前,嬉皮笑脸道:“卫统领,这是陆长绥他阿娘做的点心,特好吃你尝尝!”

    “谢——”

    卫统领虽是个糙老爷们,却很喜欢吃甜叽叽的食物,他抬手正要拿,那盘中点心已被人捷足先登。

    他愣在原地,胡络腮难掩他脸上的惊愕。

    两口吃完一块粉糯的糕点,景宣帝眉眼舒展,开口夸了句:“的确美味。”

    他今日着了身墨青长袍,广袖如云,绣着大片麒麟瑞兽纹,腰缠金玉皮革蹀躞,墨发冠玉。

    日光下整个人丰神俊朗,气势非凡,宛若天神降临。

    他捻了捻指尖残留的屑末,踩着绣金云纹靴履踱步至云挽面前长身玉立,悠然道:“朕竟不知夫人手艺竟如此好。”

    说着他目光扫了眼放置在一旁的剩余糕点,淡声吩咐宫人装了一盒。

    这番举动出乎卫统领的意料,他顿时一头雾水。

    裴谦倒是习惯了,反正舅舅抢东西不是一次两次了,所以他干脆把手里盘子也塞给了正在装盒的宫人。

    躲无可躲,云挽垂眸欠了欠身,嗓音淡淡:“见过陛下。”

    捕捉到她眼下的乌青与神色间的躲闪,景宣帝眉头微动,“夫人昨晚没休息好?”

    他语气中夹杂着未遮掩的关怀,听得卫统领心突突,眉头紧皱,一双牛目在两人之间游移。

    云挽退了半步,语气恭敬道:“谢陛下关怀,妾身昨晚睡得很安稳。”

    见状景宣帝眉峰聚起,眸光在她冷淡的侧颜转圜,神色稍沉。

    察觉到陛下此刻不大畅快,卫统领朝着那边在树下躲懒的小崽子们,大吼一声:“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来拜见陛下?”

    他一吼,小豆丁们一溜烟飞奔过来,朝景宣帝行礼。

    没见过景宣帝的碍于他一身威严气势,低着头不敢乱看,就连最活泼调皮的几个也瞬间安静下来。

    景宣帝的出现,让他们比见到自家严厉的父亲或祖父还紧张。

    景宣帝倒是淡定,因为他们的父亲或祖父见到自己更紧张。

    “这么热闹在做什么?”他背着手,垂眸扫了眼这些半大小子问道。

    三皇子为首,如实回答。

    景宣帝:“方才都学了些什么?”

    三皇子感到压力,“回父皇,我们学了射箭,卫统领教我们射箭!”

    “哦?”景宣帝挑眉,“成效如何?”

    闻言三皇子表情明显一僵,小声回道:“儿、儿臣射中五环.......”

    听到五环,景宣帝虽未置一词,可显而易见的,冷峻的眉眼昭示他并不满意。

    这个时候三皇子就无比想念他那个整天眼高于顶,看不惯自己的太子二哥。

    若是由他在,自己就不用独自承受来自父皇的威严了,因为太子的箭术只比他好了一点。

    而这点差距,三皇子可以用年龄差的理由说服自己。

    “舅舅,我射中了八环!”

    裴谦开口,夺去了景宣帝的注意。

    他赞了声:“不错!”

    裴谦这小子,文识课业成绩不行,但在武课上却表现甚佳,不管是舞刀弄枪,还是骑马射箭皆有模有样。

    不用顶着来自父皇的威压,三皇子骤然松了口气。

    这时其他人也向景宣帝汇报自己的成绩:

    “我射中了三环!”

    “我六环!”

    “........”

    听了一圈,景宣帝目光落在白净秀气的阿绥身上,慢条斯理动了动唇:“你呢?”

    阿绥还未开口,便有人忍不住开口替他回答:“陛下,陆长绥他没射!他拉不动弓哈哈哈!”

    这笑声着实气人,若是个心思敏感的小孩此刻指不定被羞地面红耳赤。

    但阿绥生气归生气,不忘扭头瞪对方一眼,解释道:“我才不是拉不动弓,是因为卫统领说我还小拉弓容易受伤,让我先不碰弓箭!”

    卫统领点头,向景宣帝解释道:“的确如此,这小子年纪最小,胳膊经脉尚未长好,太早拉弓容易拉伤,属下便让他在一旁观望。”

    说完他训斥了那笑得大声的小子,“你个射三环的有什么资格笑别人?等下加训!不射到六环不许回去!今天做不到明天接着练!”

    三环小子:........

    阿绥冷哼一声,扯了扯云挽的袖子,悄声说:“阿娘,要是有合适的弓箭我肯定能中环,而且不止三环!”

    云挽拍了拍他的背,神色骄傲:“阿娘相信你。”

    两人声音不大不小,旁人尽收耳底。

    景宣帝瞧了眼阿绥一眼,似笑非笑道:“瞧你小子这般自信,来人,将朕库房里那只黑漆羽弓拿来!”

    江福盛心中乍舌,那虽是把孩童用的小弓,可威力不凡,价值连城,就连当初太子殿下开始学射箭时,陛下都没有想过拿出来呢!

    其他人不清楚是什么弓,但明白能被景宣帝收进库房的东西肯定是好东西。

    很快,宫人动作迅速利落地送来一把弓,约莫成人一臂长,可弓身通体为黑,触手冰凉有纹路,雕刻着一些看不懂的奇怪图案,看上去神秘而锐利。

    景宣帝伸手将抹黑漆羽弓握在手中,宛若一件孩童玩具,但这弓周身所散发的寒芒,没人敢小觑。

    他嗓音低沉,淡淡解释这把弓的来历:

    “这把弓是朕当年出征北疆,灭了一小国得来的战利品,是那小国君主命人精心打造送给他三岁小儿子的生辰礼。”

    虽然还未送出去便被他灭了国,这把由顶尖工匠精心打造的黑漆羽弓自然也落入了景宣帝手里。

    他抬眸目光看向阿绥,缓缓道:“这把弓便是寻常三岁孩童也能拉开,今日你若能用它射中靶子,超过三环,朕便将他赠于你。”

    “陛下!”

    云挽一听,忍不住出声制止。

    对上她不赞同的眼神,景宣帝勾唇,夫人终于正眼看他了。

    他沉吟道:“夫人不必忧心,这弓便是那小国君主为他三岁儿子打造的,构造巧妙,毋需太费力,不会伤了他。”

    可云挽担心的是这个吗?她是担心景宣帝这话会引起两位皇子的嫉恨,让阿绥过于高调。

    两位皇子都没有拥有的东西,给了阿绥真的对他好吗?她不信这个男人不明白其中道理。

    景宣帝自然明白,但他也有他的考量。

    “夫人放心,只是一把较独特的小弓罢了,太子兄弟二人也用不上,留在朕的库房不过是积灰。”

    “若不是这小子,朕也想不起朕那还有这么件玩意儿,既适合他朕送给他也无妨。”

    言外之意,即便这弓珍贵又如何?也不过是一份战利品罢了,与其留着无用,不如给需要、适合它的人。

    譬如阿绥。

    这儿也只有他年纪最小,多包容些又何妨?

    这样一把专门给三岁小儿打造的弓,其他大点的孩子包括三皇子在内即便稀罕,也不会真的拿来用,否则就要被耻笑了。

    眼见她眉宇间神色有所松动,景宣帝幽幽道:“难不成真要让这小子在一旁眼睁睁看别人亲自拉弓射箭?夫人难道不心疼?”

    此话一出,成功说服了云挽。

    景宣帝心中冷哼,也就只有这小子能让夫人百般思量。

    他垂眸,将弓递至阿绥眼前,眉头挑了挑问:“敢不敢应战?”

    方才陛下与阿娘的对话阿绥都听见了,他也想看看自己能不能中环,便昂首挺胸道:

    “我敢!”

    接下黑漆羽弓以及箭矢,阿绥前往靶场,身后乌泱泱一片人跟上。

    靶场上,阿绥根据之前在一旁观望记住的动作,开始拉弓射箭。

    “啪——”

    一箭射出,对面宫人摇旗未报。

    说明未脱靶,但一环都算不上,箭矢在木靶边缘摇摇欲坠。

    阿绥面色失落。

    景宣帝扫了他一眼,“三次机会。”

    闻言阿绥一扫气馁,再次一鼓作气开始拉弓。

    景宣帝盯着他,冷声指导:“姿势不对,迈开腿与肩同宽,左手抬高舒展,握住弓身,身体挺直莫动。”

    “右手抬高拉弓,保持呼吸,目视靶心,身心放松,全神贯注,莫要胡思乱想。”

    “砰——”

    “五环!”

    裴谦以及三皇子纷纷惊呼,阿绥双眸骤亮。

    景宣帝睨他:“继续。”

    “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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