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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以为,没有债务的朝廷是不健康的!”哐当,咔嚓,稀里恍啷...
也不知是杯子打了,还是盘子摔了,好一阵动静,似乎什么东西正在破碎。
富弼先是关切的向另外一边看了一阵子,然后抽时间过来,狠狠的瞪了李长安一眼。
等那边收拾停当了,年轻的声音发问道:“千古未闻,岂有此理?”
那个老一些的女声“哏”了一下,似乎在责怪年轻人太沉不住气。
李长安心头暗笑,春秋过后中华就不玩城邦了,哪知道赤字的好处,这里面的道道可就多了。
比如铸币税,比如通货膨胀,比如增加流动性,比如拉动内需,比如稳定经济周期...
最重要的,债务是一种隐形税,而且比例还很高,有的能收到20%以上。
对于封建集权来说,还有一项好处,就是能增强权贵富豪对中央的归属感。
互相绑架么,你要是把皇上卖了,手里的债券找谁兑现去?
当然,要是有个“赵匡胤”一般的人物,也不是不能让“路易十六”表演无头骑士。
“回圣人,古语有云,藏富于民者,国富且民强。天下八成的财富聚集在:勋贵、宗室、权贵、豪强、富商此类人手中。多到贯朽粟腐的程度,圣人可知后果如何?”
“嗯哼...”
富弼皱眉咳了一声,暗示李长安注意点,这是跟皇上说话,不是跟朋友聊天,还敢问上皇上了。
李长安也没指望十九岁的皇帝能回答上来。
“萧条,停滞,帝国将变成一具腐臭的僵尸!富者越来越富,穷者无隔夜之粮,然后遍地陈胜吴广,天下皆反。
“臣与苏子瞻探讨秦政得失,其核心便在于,秦财政失败,导致天下活力枯竭。”
富弼忍不了了,他带李长安进宫是来抢功的,可不是要跟着送人头。
“休得危言耸听,好好答话!”
李长安冲老头做了个wink,把富相公惊的肝颤。
“天下货值十万,便应有十万之钱。若钱积于上层不再流动,则会发生钱荒,则物贱钱贵,如此则上层越来越富,真正农商之根本,则越来越穷困。到此时,富贵者有无尽之财富,穷鄙者只剩残躯和怒火。
“为解此困,只有发债,使钱货相符,使下层有安身立命之地。
“故此,向上层借钱,增加市场流动性,适当的赤字,才是一国财政健康之表现。”
歪理,绝对的歪理!
富弼是跟范仲淹一个时代的人物,他们何曾没有跟富豪权贵借钱,可哪儿刺激经济了,朝廷都快黄了。
可他没有得到新的允许,不好越过太皇太后跟皇上直接发问,只能期待官家赶紧驳斥回去。
富弼急切的模样,终于吸引到了太皇太后的注意。
老头向前走了半个脚掌的距离,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站在原地。
“一派胡言,庆历之时,朝廷举债三千余万贯,后续又拆借一千万,致使天下穷困,工商不兴,何来你说的健康。”
“敢问相公,这钱都用在西北了吧,所耗物资如何筹措?
“百姓可能以平常价格出售商品,获取利润?”
富弼心说,那不废话么,朝廷历来采取“和买”政策,没抢就算给面子。
想到此处,他忽然明白了。
钱要从上向下流动,庆历战争最后的结果,还是抢劫穷人,喂饱了权贵。
怪不得近几十年烽烟不断,一个个的踮着脚尖吵吵要打仗,原来是钱都给他们赚了啊。
“还有一事,若借富人之财,买穷民之货,朝廷勋贵官吏,如何保证其不操权弄利,逼迫百姓?”
李长安胸有成竹,“新式扑买,我称之为招标!具体办法,到时令商会专人替相公解释,朝廷只需以定价向民间招标,货比三家,择优中标。其中有数十项办法,专门应对官吏权贵操弄把戏。”
这时候,屏风后面的皇帝又一次上线了。
“自古以来,皆讲求开源节流。寅吃卯粮之计,终究难以持久,借债平易钱荒,朝廷何日得脱?”
“回圣人,咱凭本事借的钱,为何要还?”李长安下意识的给出答案。
哐当一声,这回听着像桌椅翻倒,好像谁哎呦了一声。
富弼也管不了那么多了,老夫是陪你进宫来玩命来了么,怎么净满嘴跑马车。
“胡说,我大宋朝廷百年来,从未失信于人!”
富弼害怕再出一个汉武帝,那他这个首相可要上史书喽。
李长安心说,你这儿没有,过几年徽宗上台可全是骚操作。
骗完辽国骗金国,骗完金国骗河北,结果让人给抓北边放羊去了。不过,咱说的不是一回事儿,信誉还是要滴。
“相公息怒,不知相公可听过以债养债一说。借新债还旧债,甚至只还利息,不还本金?”
富弼肯定没听过,大宋法度在此,要是哪家钱行或者货商如此惫癞,开封府的铡刀还是砍得掉人头的。
看富弼没听明白,李长安反应过来,三言两语想把后世的金融工具灌输给当朝精英,难度不下于让黄河水变清。
得了,咱还是从长计议吧。
“臣正操办学校一所,专门培养新式人才,若得个三五年,当有两三千懂理财之人供朝廷挑选。我知吕吉甫已发两千万债券,当能缓眼前之急。请允臣三年五载,定当为官家,为朝廷根除此财政之困。
“另外,臣还办了一份邸报,一来宣传讲解经济之道,二来辅佐推行新法。
“二者相辅相成,缺一不可,万望官家和相公给臣些时间。”
说一万句不如动手干一天,你们要是不行,那就老老实实拖下去,等我把革命的队伍拉起来。
毕竟是没被社会毒打过的,有着清澈眼神的大学生,总想着按照理论最完美的情况来实操。
可这边都火上房了,谁想再等几年,富相公差点抻开老胳膊老腿儿上前揍人。
等,我把你脑袋拧下来,看你能不能等。
好在皇帝及时阻止了悲剧的发生,在场三位上位者,他是唯一等得起的人。
王安石一事,已经让他意识到,操之过急,一定会诸多疏漏,吃亏的还是他这个赵官家。
等呗,反正这么多辅政的托孤大臣,还真能让熙宁二年过不去啊。
三年之后自己二十二,肯定完全掌握大政了。
到时候,兴利除弊,中兴大宋,功劳就是自己的。兴许,自己真可以争一争当个明君,成为皇帝里的圣人。
“嗯...既然如此,朕允了!”
皇帝的回答让富弼很是吃惊,他历经三朝,还是头一回见到这么好说话的官家,难道仁宗重新投胎了。
这李长安是不是有什么妖术,怎么谁都能忽悠。
“学校并邸报两项,朕分别托欧阳相公与司马相公照看。只是你,无端冲撞了当朝相公,不得不罚。富相公,依你之见,该如何处置李学士啊?”
嗯?
富弼是老狐狸中的老狐狸,闻言知雅意,皇帝忽然对李长安用了李学士这个称呼,显然就是要轻拿轻放嘛。
不过,好人皇上来做,他扮演的只能是恶人。
“我看,不如罚为奴婢,净身进宫,常伴驾前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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