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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驶回陆府时,暮色已暗。陆战北小心翼翼地扶着青禾下车,她五个月的身孕已有些明显,旗袍下,微微腹部的隆起圆润美好。
他一手稳稳托着她的腰,另一只手始终紧紧握着她的柔荑。
刚踏进西院客厅,张妈便迎了上来,对着陆战北福了福身,低声道:“少帅,夫人请您立刻去主院一趟,说是有要紧事。”
陆战北眉头微蹙,看了一眼身旁带着些许倦意的青禾。
青禾善解人意地轻轻推了推他:“去吧,娘这时候找你,定是有急事。我正好也乏了,让小莲伺候我歇会儿。”
“嗯,我去去就回。”陆战北松开她的手,又不放心地叮嘱小莲,“仔细伺候着。”
主院书房里,灯火通明。
陆夫人端坐在书案后,手里紧紧攥着一封已经拆开的信笺。
她脸上交织着狂喜、激动,还有难以言喻的复杂和沉重。
看到陆战北进来,她抬起眼,眼中竟瞬间蓄满了泪水,嘴唇哆嗦着,一时竟说不出话。
“娘?”陆战北心头一紧,快步上前,“出什么事了?”
陆夫人深吸一口气,将那封薄薄的信笺递给他,声音哽咽:“战北,你自己看,明轩……明轩他找到了!”
“他没死!他还活着!”
陆战北高大的身躯猛地僵住,他几乎是机械地接过那封信,目光扫过上面熟悉的字迹,是父亲陆大帅的亲笔。
字字句句,都证实了母亲的话:陆明轩,在千里之外的边陲小镇被找到了。
身受重伤,昏迷许久,被一户猎户所救,如今虽已醒来,却记忆受损,正在当地休养,不日将护送回京。
欣喜吗?当然。
那是他的亲弟弟,血脉相连。
可紧随其后汹涌而来的,是恐慌和冰冷。
明轩回来了。
那青禾呢?
那个被他捧在手心,被他视为妻子,如今正怀着他们孩子的青禾。
她当初是心甘情愿替明轩守寡的。
她心里,是否一直装着那个温润的二弟?
明轩回来了,她还会属于他吗?
他又算什么?
一个趁人之危,夺人所爱的卑劣之徒?
她腹中的孩子又算什么?
陆战北的心脏,像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紧,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的冷静骄傲,在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面前,通通土崩瓦解。
他抬起头,看向泪流满面,沉浸在失而复得喜悦中的母亲,眼底是前所未有的慌乱和无措。
“娘……”
陆战北的声音嘶哑,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明轩回来,那青禾她……”
他喉头滚动,后面的话堵在喉咙里。
他能说什么?
说他害怕失去青禾?
说他想卑鄙地,继续占有弟弟的妻子?
陆夫人看着长子瞬间失魂落魄的模样,心头那点重逢的喜悦,被浇了一盆冷水,瞬间清醒了大半。
她何尝不明白大儿子此刻在想什么。
青禾,那个温婉柔顺的女子,她当初,是真心实意要替明轩守一辈子的啊,是因为她兼祧的想法,才让她落到如此尴尬的境地。
“战北。”
陆夫人声音干涩,带着心疼和无奈,“青禾她,毕竟是明轩明媒正娶的妻子……”
“不!”
陆战北猛地打断母亲,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急切和偏执:“娘!青禾是我的!她腹中的孩子是我的!”
他狼狈又哀求地看着陆夫人,“娘!当初兼祧西院那晚,虽不如大婚隆重,但也是小小热闹了一番。”
“青禾她也算是我陆战北的平妻,对不对!”
他急切地寻找着能维系他与青禾关系的名分和理由。
陆夫人被他这番强词夺理的话,惊得倒吸一口凉气:“战北,你胡说什么!”
“兼祧便是兼祧!何来平妻一说?”
“而且就算你改了宗法制度,就算青禾勉强算是你的平妻。”
“可明轩回来了,万万没有兼祧比大婚还要名正言顺的道理。”
“青禾怎么算,都还是二房的人。”
她从未想过,自己这个一向冷硬骄傲,说一不二的长子,竟会为了一个女人,卑微慌乱至此,甚至不惜颠倒名分。
“娘!” 陆战北看着母亲震惊又带着责备的眼神,即将失去青禾的绝望淹没了他。
这个在尸山血海里都未曾弯过脊梁的铁血少帅,竟在母亲面前,咚地一声,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膝盖重重磕在坚硬的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陆夫人惊得站起身:“战北!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娘!”
陆战北没有起身,他抬起头,眼眶发红,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此刻满是脆弱痛苦,还有绝望哀求。
“儿子求您!帮帮我!帮帮儿子这一次!”
他的声音嘶哑,甚至带着鼻音:“明轩回来了……我知道这样做,对他不公平。”
“我也知道我对不起他,可是娘,我不能没有青禾!没有她,儿子会发疯的。”
“秋彤已经休了,现在我没有妻子。”
“能不能在明轩回来之前,让青禾再嫁给我一次?”
“不是兼祧,而是堂堂正正地,做我陆战北的妻?”
“就在家里,请族老做个见证,上族谱,拜堂行礼,行不行?”
他望着母亲,眼神里是孤注一掷:“儿子求您了,娘!帮我这一次!”
陆夫人看着跪在自己面前,卑微哀求,甚至不惜下跪的大儿子,看着他眼中的痛苦和不舍,心头又疼又涩,百味杂陈。
手心手背都是肉啊。
一个是失而复得的幼子,一个是陷在情网里,痛苦不堪的长子。
中间还夹着一个怀着陆家骨血,身份却尴尬的可怜青禾。
她想起陆战北这几个月来对青禾的呵护备至;
想起他为了青禾不惜修改宗法,休掉发妻,放弃长子的决绝;
还有他说,他没有青禾会疯时……眼中毫不作伪的痛苦。
她这个骄傲的儿子,是真的把整颗心都陷进去了,陷得这样深,这样狼狈。
震惊、心疼、无奈、对明轩的愧疚,种种情绪撕扯着陆夫人的心。
最终,看着狼狈的大儿子,她还是偏心了。
明轩回来要怪,就怪她这个娘吧,本来就是她起的头。
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终究妥协了。
她走到战北身边,缓缓伸出手,扶住了儿子坚实的臂膀,声音干涩:“起来,先起来说话。”
陆战北的眼睛亮起来,他借着母亲的搀扶站起身,高大的身躯竟有些虚晃,声音带着哽咽:“娘……您答应了?”
陆夫人看着他这副样子,又是心疼又是气恼,:“冤孽,真是冤孽啊。这事,娘替你想办法,族老那边,娘去说。”
她看着儿子亮起来的眼神,心头那点对明轩的愧疚又浮了上来,忍不住低声斥责道:“但你给我记住!等明轩回来,这事,你到底欠他一个交代。”
“是!儿子明白。”陆战北忙不迭地应下,只要能留住青禾,让他做什么都行。
陆夫人疲惫地挥挥手:“你先回去,守着青禾。”
“这事容娘再想想,务必周全些,莫要再委屈了那孩子。” 她指的是青禾。
陆战北如蒙大赦,脚步甚至带着点踉跄地退了出去。
书房门关上的瞬间,陆夫人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颓然跌坐回椅子里,手指用力揉着眉心。
儿子,都是来讨债的。
她一把老骨头,还有操不完的心。
就盼着青禾,给她生个小孙子,让她也高兴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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