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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滇省的东北地区,有一个没落的小县城。这里有着悠久的历史文化,曾是滇省四大古国之一的———句町古国。
史籍记载的句町古国,最早见于《汉书·地理志》。
强盛时期的管辖范围,相当于现在的滇省大小。
她的政治中心、经济中心、文化中心,就设在这座没落的小城市———南广县。
句町古国,在新朝时期走向衰败,当时王莽欲贬句町王,而且将其弟杀害。
句町王不能服,起兵反抗,战争长达八年之久,未分胜负。
一代古国,就此落幕,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
曾经的繁华一去不复返,剩下的,只有贫穷和璀璨的壮族文化。
在距离县城四十公里的地方,有座壮族先民们供奉起来的神山———九龙神山。
如今,在这个网络发达的时代,还一直延续着这种活动。
传说,这座神山是由九条神龙陨落于此,化作九条河流。
故而得名,九龙神山。
有一个村庄,就坐落于这座神山脚下。
当春季来临,这里会绽放出满山的桃花。
寒冬来时,又是别一番风味,冬季的樱花会把整座山,包括山脚下的村庄,都染的粉粉美感。
这两个季节来临时,村庄都会变的极美,外加滇省极蓝的天气,好似日漫,画出来一样的。
村子被一条国道横穿而过,而村子正中央有一处空地。
大约,有一个足球场的大小。
在空地边上,有一个凉亭,凉亭上有块牌子——“拥军亭”
是政府,为了纪念村里,姓陆的军人世家而建。
拥军亭不大,却有不少村里的大妈、老奶奶,在此乘凉,编排闲话。
都2018年了,她们依旧穿着壮族传统服饰,头戴白色围巾。
老思想也依旧刻在她们的骨子里,难以抹去。
她们不会讲普通话,大多数人讲话,一半壮话夹着一半西南官腔。
识字的人就别提了,寥寥无几。
“听说了吗?前不久县里的大领导,又来陆家慰问了。
不仅带来很多礼品,还帮忙修缮了院子,修的可漂亮了。”
“早就知道了,据说还给了不少钱呢,真羡慕他们家,早知道,我也送我儿子去当兵了。”
“你送顶什么用,人家、家里当了三代的兵,肯定有不一样的待遇啊,你把儿子送进去,那可就没人给你打工,给你传宗接代了。”
“对对,而且当兵很苦的,你怎么舍得送孩子去。”
“诶,我听说又到了征兵的时间了,我看呐,他们家第四代的小辈们,怕是没人会去当兵咯。”
“是,我也觉得,他们家00年这一代的人一个比一个调皮,看着就不靠谱。”
聊到这,她们一个个的幸灾乐祸,就等着看这一出好戏。
陆家当了三代的兵,虽然没出过什么大将军。
可也是三代人都把青春和汗水奉献给了军营里,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
领导也时常会来慰问,惹得村里人又羡慕、又嫉妒。
眼看第四代的娃们都不成气候,她们的心里别提多舒坦了。
要是陆家断了传承。
那不得,笑他们一辈子?
那不得,让一贯昂首挺胸的陆家长辈们,抬不起头来?
“诶诶,看,陆家小辈又出去干些什么不着调的事了。”
她们伸头探脑,从凉亭里看向不远处国道上的摩托车。
这种摩托车,在九龙山附近十里八乡都找不到第二辆。
她们只知道,外形古怪的好看,据说比125摩托车跑的还要快。
那车好像叫什么春风、仿赛,听起来很高大上,反正她们听不懂。
只知道,陆家第四代里排行老三的陆显威,特别喜欢骑,骑的飞快,像风一样。
她们一致认为,这车也是政府送的。
没别的原因,就只是因为她们没见过,这种看着高大上的东西,陆家肯定舍不得买给孩子。
摩托车上,陆显威在前驾驶,陆永华在后手提渔具。
老妇人们,冲着他们笑:“你们这是要去那里哟。”
“听说前几天县里领导过来你们家慰问,给了多少钱呀。”
“陆家小子,你们今年去不去当兵。”
面对老妇人的嘴炮轰炸,陆显威只是微微笑着。
虽然不打算回应,可这样也算礼貌的了,没爆出口都很不错的了。
谁都听得出来,这些老妇人在酸唧唧歪的讽刺他们。
后座上的陆永华,可不惯着她们,张嘴就来:“我们去抓说胡话的鬼,抓来油锅里炸。”
“领导给了我们两百万,要不要分你们点?”
“哦,还有,我们去不去当兵不知道,听说,现在每个人都可以去当兵。”
“到时候我帮你们把儿子给报名当兵上去,让他们不能出外省打工,也让他们不能养你们。”
“让你们好些年都不得见面,就让他们在部队里面吃着苦头,给你们尽孝好不好?”
陆家小辈排行老二的陆永华,一人舌战群雄,居然占了上风。
怼得。
村里情报站的老妇人们,哑口无言,纷纷露出嫌弃的眼神。
真晦气。
没注意看,他们家最不着调的混子老二也在这里。
陆显威拧动油门。
摩托车在国道上沿着弯压,速度之快,眨眼间便来到了河边。
春风250sr摩托车的声浪,在村中回荡。
停好车后,老二、老三便一起拆开渔具包。
渔具包里,有路亚,也有手竿。
而老三陆显威,最喜手竿,哪怕不上鱼,坐上一整天他都不会嫌累。
老二陆永华与他不同。
他更喜路亚,有鱼没鱼,刨两杆再说,打一枪,换一地。
他可不像老二那么的有耐心,一坐一整天!
耐不住,根本耐不住。
“来哥,抽烟。”
陆显威准备完手竿的钓鱼工作后,散了支烟出去。
“好。”陆永华接过烟,感叹道:“没想到,你去技校混的这么好,回来都买上机车了。”
陆显威笑笑:“学生钱,好赚。”
“以后发达了,别忘你哥哦。”
“要不是催着我回来,我还能多做点产业呢。”
这小子,在学校里可是什么都干的,只要能赚钱的事,他都干。
倒卖越南款的卷烟万宝路,倒卖二手手机、相机、电脑等等等……
最暴利的,就是当时流行的二手苹果手机。
对于什么都不懂的学生来说,哪怕是二手的,那也是极有排面的。
兜里揣个苹果出去,地位都得高上别人一截。
没钱买的学生,还可以分期付款。
这些产业链,这些资本家的思维,都被陆显威吃的透透的。
加上父母又舍得给娃花钱,能不赚钱才怪了。
那辆春风摩托车。
没靠父母,也没贷款,纯靠17岁的陆显威,自己全款拿下的。
要不说,这小子适合做生意呢。
仅靠着技校的一年时间里,就赚了这个年龄段的孩子们赚不到的钱。
“你厉害,不然你别当弟了,当哥吧。”陆永华竖起大拇指。
陆显威摆手:“别开玩笑了,哥永远是哥。”
虽然他们只是堂兄弟的关系,但是他们陆家人非常团结。
就连名份排行,都是按照亲兄弟的名份来排的。
陆家第四代是00后,一共有九个兄弟姐妹。
九个人当中,只有一个女孩子,唯一的女孩子,被陆家人当宝贝供起来。
陆永华在这九个兄弟姐妹中排行老二。
也算老大哥了,可他也是当中最调皮的一个。
天生混黑社会的料。
从小学到初中毕业,辍学后,一直都在当混子。
也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混子。
村里情报站的老妇人开玩笑说:他是南广县黑道的未来,年纪轻轻就敢跟县里的地头蛇叫板。
他也并非愣头青。
相反,有勇有谋,还是这一群孩子里口才最好的。
老一辈的陆家人都说他捡了太爷爷的性格,捡了太爷爷的脾气。
是最有望成为太爷爷陆万明一样,神一般存在的人。
可惜了,没用到正道上。
“上鱼,上鱼。”
陆显威上提手竿,激动道:“还是条大鱼。”
一条小腿大的螺丝青,被他遛了上来。
“完了,又空军了。”打一枪换一地的陆永华喃喃自语。
他来到陆显威边上,看了看地上的鱼,起码要三双鞋拼起来,才和这条鱼差不多。
陆永华瞬间没了耐心。
“手竿都上鱼了,不玩了,我要回家了。”
陆显威知道,二哥开玩笑呢,直接问:“哥,烤着吃?”
“好,老规矩,我生火去。”
陆显威拿出弹弓,“那我去打两只鸟吧。”
“快去,快去。”
陆永华对三弟的弹弓技术还是满自信的,可以说,指哪打哪。
只要有鸟在他眼前飞过,又恰好他手里有弹弓,那么那只鸟,必死无疑。
一行白鹭上青天。
抬手拉弓射两只。
他没让陆永华失望,一颗弹珠就爆了两只鸟的头颅。
快、稳、准,这三个字,此刻,在这个叫陆显威的痞帅少年身上完美演绎。
白鹭坠落在地上后,陆显威小跑着去捡。
这一跑,可把他累的够呛。
在技校的生活,吃了睡、睡了吃,做做小生意,压根没运动过。
现在的他虚的要命,所以,跑起来累的气喘吁吁。
他拎着鸟,走回来。
陆永华打趣道:“怎么,上中专被小姑娘给霍霍了?跑两步就虚成这样。”
“是当老板,当上头了。”陆显威痞帅的脸,露出迷人的笑。
他把鸟递给二哥。
对于宰杀烧烤动物,二哥陆永华可是有独到的经验。
鱼鳞就不用去,放碳上慢慢烘烤至鱼鳞焦黑,去掉焦黑的鱼鳞,鱼肉外酥里嫩。
大鸟开膛破肚,连毛带皮一起扒掉,串在木棍上,慢慢翻转,烤至滋滋冒油。
他们围坐在火堆边。
鱼、鸟肉,都烤熟了。
陆永华啃着鸟腿说:“家里今天开会的内容,你知道吧。”
“知道,不就是商量让我们去当兵的事嘛!”
“你什么想法呢?”陆永华问。
“去。”陆显威认真的回答:“不就是去当兵嘛,为什么不去,人生就是用来好好体验的,什么都要尝试一下。”
“我也就去两年,体验体验部队生活,最主要的是,去感受一下保家卫国是个什么感觉。”
他的人生哲理就是,什么都要体验一下,还没出社会,就在学校当个小老板了。
用自己的方式,赚了人生中,第一辆心爱的摩托车。
他可是有规划的人。
等未来,当兵归来后,他打算换一辆更好的车去环游世界。
然后,做一道自由的风。
人生短暂,不就是用来体验的。
不留遗憾的去体验,这…才叫人生。
“那你呢。”
“我,死都不去。”
听到这个回答,陆显威并没有太多意外,反而在意料之内。
就二哥这脾气,去了部队,不和班长打起来才鬼了。
再说,部队那些条条框框的规矩,他这样的人,可受不了一点。
两人吃饱后,打算去学校逛逛。
学校离河边也不远,走个五十米就能到,所以他们不打算骑车。
在学校后面,有块地,有座坟,有棵树。
地是他们陆家的地,坟是他们爷爷的坟,树是棵大柳树。
学校门口正对着公路,后面对着河,所以两兄弟要去学校就得经过坟墓。
风水先生说,坟墓选在这里,日后子孙会越来越旺。
连带学校也会越来越好。
陆家子孙旺不旺不知道,学校倒是从小平房盖成了教学楼。
自从上了中专后,陆显威也没回母校看看,所以他打算去当兵前,过来看看。
走一走,玩一玩,回忆童年。
可当两人走近,就发现坟头不对劲。
坟头土,居然是新土,好像被人刨过一样。
兄弟二人急忙上前查看。
当判明情况后,两人后槽牙都快咬碎了。
坟…的确被刨了。
在翻新的土里,还散发出一阵腐臭味。
一只腐烂的狗头,因雨水冲刷,从土里露了出来。
按照壮族传统的说法,这是被歹毒的人下了降头。
死狗埋坟头,后代必遭殃!
作为土生土长的壮族人,哪里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两兄弟,包括陆家的人,自然不会信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
但…这做法实在是令人作呕。
这是对死去的爷爷大为不敬,这样的做法让后人们怎么想!!!
况且爷爷陆耀祥还是一位对越自卫反击战的老英雄,这么做,能不气愤?
“他妈的,干死他们这些狗杂种。”陆永华气的破口大骂。“真是眼红到没边了,刨爷爷的坟来了,我干他娘的,被我知道是谁干的,老子一定要弄死他。”
刨人祖坟,还埋了死狗,抓到了绝不轻饶。
陆显威则是忍着臭味,把狗从坟墓里拽了出来。
然后给家里打电话,告知这里发现的事。
他眉头紧锁。
这绝对是村里人干的,想不通,想不通为什么,这些人能如此丧尽天良!
不就是,前几天有领导来家里慰问嘛。
想要慰问品,给你们就是了,何必要做出这种事!
陆家长辈们,听到消息,也不开会了,火急火燎的赶来。
看到坟边上一只腐烂的死狗,个个都怒上心头。
陆耀祥的长子,也就是陆万明的嫡系长孙子———陆荣繁。
第三代,首席红色军人世家的传人。
连他都怒的满脸通红。
他也不顾狗的腐臭味,抱着腐烂的狗,一步一个脚印,走回村里,来到凉亭中间的空地上。
老妇女们依旧在凉亭里长砍大山(聊天吹牛)
她们像看戏般,指着陆荣繁,叽叽喳喳的评价。
陆荣繁冷哼一声,大喊道:“陆家第三代首席红色军人的传承人,在此见过各位父老乡亲。”
这一声,不卑不亢,铿锵有力,老妇女们停下议论,不敢吭声。
他继续说道:“我陆家,没有什么事做的对不起你们的吧!”
“我们家世世代代的男丁壮汉们,都把最宝贵的青春献给了国家,这也没错吧。”
“后面福德厅公共活动区的房子,是我们陆家亲力亲为,出资建成的吧。”
“我们家,做得够好的了吧,试问,村里还有谁家比我们家做的更好!”
“还有谁家,能比我们家对村里做出的贡献更多?”
“可你们当中,却有人把狗埋到了我们家老爷子的坟头上!”
“你们扪心自问,这么做,对,还是不对!”
“是,这两年政府的确给了我们不少的帮助,可那也是我们一代又一代人累积下来的丰功业绩啊。”
“有本事你们自己去争取啊!做出这种下三滥的事,你们的良心过得去吗?”
“今天,不为别的,只为讨一个公道,你们自己评评理,用死狗埋人祖坟,这事对吗?”
话毕,全场静默。
陆家对村子里的贡献的确很多,就连村里的公共厕所都是他们亲手搭建的。
可越是这样,就越有人眼红嫉妒。
都认为他们家的钱是政府发的,死活看不顺眼。
这些个老思想的村民们,尤其是学些乱七八糟的法术妇女(传女不传男的民间法师)
半点儿都看不得别人好。
其实村民们不知道,政府也就给陆家拿些慰问品,拍照过后就走人。
钱都是自己存,自己赚的,
可知晓内幕的村民却闭了嘴,所有人都想看戏。
就等着这一出戏呢。
可现在,看到、听到陆荣繁说的话,并没有多么的大闹村庄。
人家,只是想讨个公道而已。
看戏的村民们,不由得生出愧疚。
陆荣繁把狗放在地上,带着陆家人回了陆家大院。
那只狗!也没人去收拾,就一直摆在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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