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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春,风和日丽。

    沈序立在国会图书馆恢宏大气的门前,看了一眼左手提着的甜点盒子,迈着修长的双腿进入了这座欧式装修风格的营业式图书馆。

    第一层的大厅挑空之后显得无比空旷,巨大的彩绘拱形窗视野极佳,和煦的日光透过五颜六色的玻璃折射而入,在洁亮的地板和大理石旋转阶梯上投下缤纷的色彩。

    迎面而来是一股书籍混合着木质书架的厚重芳香味,零星的客人稀稀疏疏地立在书架前,即便是在电子信息高度发达的世界里,纸质版的书籍仍然是一具独特的载体。

    他按照接待人员的指引来到了顶层预订的包间内,推开门,她正坐在皮质的沙发椅上,用手撑着下巴,翻阅着一本绿色壳纸的书。

    还裹着冬日冷凉的初春,苏七浅身着一件翻领的白色衬衣,黑色高腰阔腿裤下露出一截白皙的脚踝,她翘着双腿,背靠着舒适的椅背。

    “苏向导,下午好。”

    沈序的一声轻唤将苏七浅的思绪从文字中拉回,她放下腿,起身同沈序握了握手。

    沈序拉开她对面的扶手椅坐下,裹着哨兵素的淡淡古龙香水味扑鼻而来。

    他穿着高领的深灰色毛衣,挽起的右手袖口处戴着一只表,黑色的西裤料子没有一丝褶皱,利落有型的黑色短发显得英气逼人。

    干净、舒适、优雅,这是他给人的一贯印象。

    “没想到你来的这么早,抱歉让你久等了。”

    沈序看了一眼手表,他还是提前了十五分钟过来的。

    苏七浅轻轻摇头,“不,只是我想提前过来看会儿书。”

    说话间,工作人员敲门而进,为二人递上了热气腾腾的咖啡。

    苏七浅拿起勺子,往杯子里一连加了好几块方糖,沈序默默地看着。

    嗯,她喝咖啡要加很多糖。

    “援建基金会那边,目前批准的项目和方案都在有条不紊地顺利开展,因为您的影响,还收到了不少匿名的捐款,现在社会各界的反馈和评价都不错。”

    沈序一五一十地汇报着基金会目前的工作进展,范围已经逐步覆盖了联邦的七大区。

    苏七浅作为牵头人物,同云雀、黎欢等人在基金会成立的仪式当天亮相媒体,并作了简短发言,公众人物的影响力是巨大的,况且成立基金会的本意便是扶持和帮助弱势群体。

    “只要能帮助到大家就好,我不过是去露了个脸。”苏七浅并不想刻意地将功劳往自己身上揽。

    “听说最近苏向导出差去了一趟第五区?”

    方糖很快被融化,苏七浅吹了吹,抿了一口咖啡。

    “第五区的8号街区一个月前冒出来一只实力很强悍的污染体蚁后,它的繁殖能力很强,蚁群将整个8号街区损毁得面目全非,而居住在那里的普遍是小商贩和工人,我最近恰好出差去第五区的塔台做集体安抚,顺道去了一趟8号街区,发现那里的重建工作已经基本完成。”

    “我想,这也许就是沈议员建立基金会的初衷。”

    得到了向导小姐的工作认可,沈序的脸颜微微舒展了一瞬,他用勺子搅动着咖啡,思考接下来自己该找什么话题同她攀谈。

    是的,自从苏七浅答应和他一起参与这个议案后,沈序已经借着工作的理由约见了她无数次了。

    书店、咖啡馆、工作室、餐厅,虽然两人之间的关系已经不似之前那么生疏,可沈序却始终觉得自己和她之间的距离还是很远。

    苏七浅一直都只将他当作同事,或是一个普通朋友。

    聊的话题大多都是围绕着工作,偶尔会谈及生活。

    这不是沈序想要的。

    苏七浅的视线重新回到了书籍上,沈序借机转移了话题。

    “你在看什么书?”

    苏七浅翻过封面,书名是《始于初秋的落叶》

    沈序的眼睛亮了亮,他看过这本书。

    “我记得好像是讲述一个年轻人自幼丧失了双亲,他被他的伯母抚养长大,伯母希望他能去当一位律师或警察,但他却异常忠爱文字,想要成为一名小说家,在伯母死后,他没能继承到遗产,穷困潦倒,写出的作品也屡屡碰壁,周围的人对他的理想嗤之以鼻,觉得他只是一个混吃等死、空想主义的懒汉。”

    “在他45岁的时候,人至中年,他终于得到机会出版了自己的第一本小说,可惜没能获得什么反响,一年之后他死于酗酒,在他死后,他的书籍被一个鉴赏人做了一期节目,获得了人们的广泛关注。

    就当人们想要了解更多这位已经逝去作家的作品时,发现他在死前将自己曾经写的所有手稿都烧掉了。”

    “而唯一留下的那本,在他死后却成为了经典。”

    “我有些不太理解,难道成为律师或者其他角色,就不能继续他的写作了么?”

    沈序在说话的时候,始终静静地盯着她的脸,直到他停顿下来,苏七浅合上了书。

    她的目光总是很宁静,又带着一丝理性的温柔。

    同她对视时,你总是不自觉地被她这对黑色的眼睛所吸引。

    “沈序,我还知道另外一个故事,你想听么?”

    沈序点点头,苏七浅合握着双手,窗外的天色却渐渐阴郁起来。

    “在我看过的另一本小说里,有一个母亲独自抚养了四个女儿,每个女儿的性格都迥然不同,我最喜欢的是二姐,乔。”

    “在小说的时代背景里,女性从小到大只需要去学习如何成为一个完美的母亲,照顾好一个属于自己的家庭,在成年后,所有人就会逼迫她去选择爱情和面包。”

    “乔从小就喜欢故事,更喜欢写故事,她也想要成为一个小说家,她的长辈们希望她找一个有钱人嫁了,而不是成天去空想一些不切实际的东西。”

    “乔的作家梦胜过了青梅竹马的陪伴,她拒绝了恋人劳里的求爱,尽管劳里就是长辈们眼中的完美丈夫,她离开了家乡,也离开了她的母亲和妹妹,她将自己关在公寓里,在小小的房间内继续将自己的笔墨和野心献给了写作。”

    “对于当时的人们来说,她也是个怪人,但乔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

    “当数年之后,她拿到了属于自己的第一笔稿费,也最终实现了自己的理想,成为一名作家,她回到了家乡,发现自己的妹妹和劳里结婚了。”

    “但乔很快便释然了。”

    “孤独是忠于自己的代价,而挣扎和觉醒,则是属于时代的代价。”

    沈序沉默了良久,将苏七浅的最后一句话在心底重复了好几遍。

    孤独是忠于自己的代价。

    可他不想要孤独。

    因为他若忠于自己的话,现在他就想跪下向她表白。

    沈序的恋爱观太过正常。

    以至于他在这个世界中,反而显得不正常。

    他觉得女人需要循序渐进的感情,也在努力培养着自己和她之间的感情。

    可他始终找不到再进一步的机会或者方法。

    他很急,却无可奈何。

    有时候他回到家,躺在床上,就会默默地想,如果身边能躺着她,他该有多么幸福和满足。

    一见钟情这个东西,沈序觉得对已经拥有众多专属哨兵的她来说,太过幼稚和拙劣。

    尽管他确实是这样的。

    沈序的父亲特别讨厌他这副正人君子、唯唯诺诺的模样。

    每次来问有进展了么,当沈序回答他还是老样子时,沈父就会恨铁不成钢地痛批他一顿:

    “老子怎么就生了你这种怂货!给你机会都不中用!”

    “还在这里聊天、喝咖啡,过家家呢?你长这张脸是干嘛用的?我当年追你母亲,就直接脱光了钻她被窝里等她,你呢?每天裹得这么严严实实,哪个女人会喜欢你这种封建货色?”

    “那胸练那么大,不就是为了给女人看的么?你个男人不主动,还要等女人来脱你裤子吗?!”

    …..

    沈序每次都被骂得狗血淋头,尤其是沈父见切里森的孩子都出世了,自己儿子还在这里岁月静好,明明就对人家有心思,结果烂泥扶不上墙啊,给沈父快气成肾结石了。

    那可是3S级的向导啊,自己儿子要能上位,沈家族谱都得给他单开一页。

    “天色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苏七浅望着窗外厚重的云层,看了一眼时间,已经晚上18:35了.

    沈序立刻起身,安静地送苏七浅一路走到了图书馆的大门处。

    他时不时转过视线,目光从她的头顶再到披肩的发丝,最后落在她的手上。

    不知道牵起来是什么感觉,沈序幽幽的想着。

    适才阴云密布的天,须臾的功夫,就已经下起了倾盆大雨。

    苏七浅在门口的高大廊柱下,望着如泼墨一般的雨幕,皱起了眉头。

    她下意识地想用手环给司机打去电话,让他来图书馆门口接她。

    沈序却拦住了她。

    “我送你回去吧,苏向导。”

    苏七浅望向沈序,他已经从身后拿出了一把黑色的伞,沈序的车就停在附近。

    也好,她也懒得等了。

    沈序撑开雨伞,他握着伞柄的指节修长如玉,骨节分明,同黑色的伞柄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有一种诡异的美感。

    他将伞体向她倾斜,护着苏七浅走进了如瀑的雨幕中。

    沈序的车也是黑色的,外形跟他这个人一样正正经经,但就算是极简的造型,也能一眼看出来这车价格不菲。

    苏七浅钻进座位,刚想系安全带,没想到沈序直接靠着身子过来,替她很自然地系好安全带。

    沈序开车很平稳,他载着她一路往切里森的庄园驶去。

    窗外的雨痕飞溅,苏七浅翘起脚尖,才发现自己的裤腿有一点湿了。

    沈序默默地打开了车内制暖。

    一路上,他们之间的交流也很简单。

    沈序偶尔问她,“喝水么?”“要吃东西么?”“还冷不冷?”

    苏七浅只要了一瓶纯净水,因为她喝完咖啡总觉得嘴里发苦。

    直到苏七浅验证虹膜后,沈序的车缓缓驶入了切里森庄园的地下停车场。

    沈序的目光在切里森车库里琳琅满目的珍藏款豪车中扫过,暗自奇怪,怎么从来没见切里森开过呢?

    可同时沈序又有一点自卑了,她的老公里,有钱的,长的帅的,实力强的,权力高的,年轻的都有了,可自己好像一点突出的优势都没有。

    他突然又想起今天苏七浅对他说的那句话。

    孤独是忠于自己的代价。

    可他不想要孤独。

    沈序内心一阵落寞,复杂的心绪翻飞如云海。

    这种反复想要触碰却不敢伸出的渴求,已经折磨了他很久很久。

    他将车在一个空位里停下,正想去帮苏七浅开车门,没想到她速度很快,已经自己走下来了。

    “再见,沈序,谢谢你送我回来。”

    苏七浅伸出右手同他告别,沈序单手插着兜,目送着她渐渐离去的背影,就像她和他之间的距离一样,在不断地被越拉越远。

    他的眸子里浮起一丝渴求,迫切地想要抓住什么,可车库里除了照明灯和空气以外,什么都没有。

    他好像已经见过很多次她的背影了。

    难道真如他父亲所说,他就是个烂怂货么?

    直到苏七浅摁下了上楼的电梯,在电梯门开的那一刻,她的身后突然传来了沈序的呼喊声:

    “苏向导,我有话想对你说!”

    苏七浅转过头,沈序略显匆忙地走到她的跟前,他直勾勾地盯着她:

    “我想对你说,孤独不一定是忠于自己的代价。”

    苏七浅好奇地等待着他继续说下去,沈序微微滚动了一下喉结,在对他来说堪称世纪之慢的数秒后,终于说出了那句:

    “因为对我来说,孤独是不忠于自己的代价。”

    苏七浅有些迷惑,她正想要询问沈序为何说出这种感言,沈序却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爆发了一样,一股脑地将长久以来积压在心底的话全抖了出来:

    “我一直在不断地尝试与你接触和靠近,我固执地想用属于自己的方式来建立同你的联系,却未曾想到这样反而将你和我越拉越远,我不想要只和你做朋友,从来都不想。”

    “你可能不相信所谓地一见钟情,可当你将我从刑架上救下来时,我从夜里的星辉下看见你,我就已经有了想法。”

    “苏向导,我喜欢你。”

    “很早就喜欢。”

    沈序说得很急促,却又很真挚。

    苏七浅目瞪口呆地望着这个一米九几的大高个像个学生一样端正板直地站在自己面前表白,感觉自己好像是一个教导主任在训话,直到他说出最后一句:

    “我若不忠于自己,孤独便是我的代价。”

    话音未落,苏七浅的身前覆来一具高大的阴影。

    沈序俯身吻向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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