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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昏黑,双喜在小门外等到匆忙出来的司昭,把一罐子颜料递给她:“你要的颜料。你今日不归家了?”司昭说不回了,叫他和司空道说一声,等明日一早完工回。
“快晌午送过来的嫁衣,有些费时。”司昭说,她想起那件大红嫁衣,放在乌木托盘里,红衣灿若朝霞,上头的盘丝金线凤凰雍容华贵,秦惜雅若是穿上,定然是最炫目的新娘,如今只能在画中穿一穿了。
“你放心,你爹那里,已经吃过饭了。你自己小心些。”
司空道怕司昭人小不经事,得罪人,叫双喜带话。
司昭连连点头,说知道。
双喜又从怀里掏出一包糕,翻开包着的麻纸:“你爹叫我给你称了糖糕。新鲜的,撒了桂花。让你晚上肚子饿的时候垫一垫。”
粗麻纸垫着的桂花糖糕,一股子浓郁的桂花清香。
司昭平日里好吃个零嘴,瓜子、花生、糖饼什么的。司空道从不拘着她,但凡手里有点活钱,就给她买,这鲁记的桂花糕,滋润松软,不翻粗,无糖子,他今日特意托人去买了来。
司昭接过,给了双喜二块,她欢喜地接了,走时又嘱咐一遍:“明早拿了银钱,赶紧出来,你爹在家等你。”
双喜走后,司昭回去继续忙,因为秦惜诺的话,她轻省了许多,龙凤去掉了,但缠枝花还是画上,她觉得光秃秃的,也不像。灵棚里灯烛通明,有守夜的丫鬟,她坐着画,一直午夜前,司昭基本上已经画得差不多了,剩下的等天光大亮,再补一补,就成了。
她在丫鬟们守灵的下处躺下,劳累困乏的身子得到了舒展,她仰在床板上,想着明日结了工钱,也去订一套纸马。秦家灵棚里的纸人纸马,看着气派威武,爹他们是最爱马的,一定喜欢......
天还未大亮,司昭被秋红给推醒,见灵棚里已经忙开了,众人肃着脸忙碌,今日出殡,这会子正忙乱。
司昭也抓着画板,最后调色,晚上由于光线问题,有些地方的颜色得补一补。
太阳渐升上来,来吊唁送行的客人也陆续到来。多是年轻的后辈,素服,一拨一拨地。秦惜雅嫡兄秦三公子秦庭芳身穿不缉边的粗麻裳,带着一众弟妹在灵前还礼。
司昭跟着小丫头去寻管家领工钱。
管家不在屋子里,小丫鬟就让她先等上一等,自己急急忙忙又跑走去帮忙了。
司昭等了一会,眼看众人匆忙进出,无人顾及,知道管家这会怕是一时半会也回不来,索性背了画箱,自己往那人少的地方先去歇一歇。
她到了湖边,先把笔和小瓷碟在水里刷洗干净,一一晾在山石上,自秦惜雅出事后,下人们有意无意地绕路走。此时,四下寂静,水面波光粼粼,风一吹,空无一物的湖面更显干净。
她找了个避风处,曲腿,昨晚睡了半宿,现在困意一阵一阵地袭来,她阖眼,太阳暖暖地照着,今日是个好天气,早到的客人都找空地稍事休息,等着出殡的时辰一到,就送灵出门。
有人也朝湖边过来。
“还有半个时辰,真磨人。”
定南侯府姑娘史玉茹嘟嘟囔囔地抱怨,一早起来,赶到了这里,却发现来得早了,还有半个多时辰。
“小姐且坐一坐。”
小丫鬟安抚自家小姐,一边殷勤地拂净山石上的草叶,让史玉茹坐下歇一歇,等时辰到了,再出去也不迟。
“我这早起肚子就不舒服,又没处坐着,哎吆。”史玉茹叽叽咕咕地,伸手攀住一根藤蔓,用力一扯,带起山石上扑簌簌地掉下些浮泥来,溅到了白棉裙上,忙提裙子抖。小丫鬟瞥见裤子上沾了点点暗红色,知道小姐怕是来了月事,忙和史玉茹说了,史玉茹更着急,抱怨不停,丫鬟只能一边安慰,一边抬头四望。远远地,见又有人向这边走来,忙拉了拉小姐。
洪丽娟也带着丫鬟径直往这边冲过来,找了一块湖石坐下,拿手帕呼呼直扇风。跟着的丫头单膝跪在草地上,殷勤地给她捏小腿。她也站了半日,站得腿疼。洪丽娟眯眼,主仆二人都不说话。
几步之外坐着的史玉茹瞪着她,她这么一个大活人坐在这,这洪丽娟竟全程当看不见。她不爽,她史玉茹怎么说也是将军家的小姐,洪丽娟的爹不过是一个四品指挥使,凭什么这么傲慢?
史玉茹一气,人也来了精气神,声音异常响亮:“巧儿,你瞧瞧我这珠花是不是歪了?”
她抬手去轻抚鬓边的压脚。
丫鬟巧儿机灵,立刻顺应着史玉茹的话:“婢子瞧一瞧,好看着呢。”
洪丽娟好奇睁眼瞧去,见史玉茹发髻上新簪了一朵雪白的珠花,珠子是好珠子,粒大饱满,中间用金线扭了花蕊,一动,颤巍巍地。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耳上的珍珠耳坠。心道这史玉茹果然惹人厌,学人穿戴,今日看她这朵珠花,定是上回见了自己戴这珍珠耳环,也回去学了。洪丽娟是父亲升迁时,才进的京,初始闹了几次乌龙,出了几回笑话,史玉茹老是笑她是乡下丫头。其实方才她早就看到了史玉茹,只是装看不见,现在人家故意挑衅,她自然也不想装了。
“糟蹋了呢。”
她扬声,一边抬了圆润的下巴对巧儿笑:“你该给你主子加个鬏髻,这样再也能再插些,满头珠翠,这才好看呢。”
史玉茹的眼睛小,长条脸,看着老相,戴这满头莹润的珍珠,倒真不如插花戴金来得顺眼些。
“洪丽娟。”
史玉茹腾地站了起来:“你瞧不起谁呢?你爹在长平街上见到我爹爹,得下马让行,你在我面前抖什么?”
洪丽娟懵了一下,瞬间涨红了脸:“你又抖什么?你也不打听打听,京里那些贵女,有谁愿意搭理你,也不看看自己长什么样,一张马脸,怎么打扮都老相,蛮子⋯⋯”
史玉茹呵了一声,血冲上头,整个人瞬间满血复活了。肚子也不痛了,论吵架,她还没有输过谁,当即撸了袖子,冲过来,张嘴就是一顿噼哩啪啦地输出:“你好看,长得个妖精似地,吊梢眉,是准备给人做小么?对,我想起来了,我二叔新纳的小妾,就你这样,整日里涂脂抹粉,撅着屁股,啥事不干,勾引男人⋯⋯”
洪丽娟被骂得面红耳赤,几番插不进嘴,羞恼之下,直接伸手去扭对方的嘴:“我撕了你这张嘴,让你胡咧咧,泼妇。”
激愤之下,她勇猛地扑过去,却被史玉茹熟练地一把薅住了头发,顺势往身后一带,就按住了,又用足了十分力,痛得洪丽娟哇哇直叫。
洪丽娟的丫鬟扑上去和史玉茹的丫头扭住了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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