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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片广袤而无情的土地上,当一个角落正上演着温饱和满足时,另一些角落,则被饥饿与绝望的阴影所笼罩。生存的砝码在无形的天秤上,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着一方倾斜。
距离林予安营地东北方向约八十公里的一片海岸苔原上,海岸线早已被冰雪与浮冰吞噬,形成了一片破碎而崎岖的白色炼狱。
傍晚时分,沃尼亚正跪在一块巨大的浮冰旁边,用伐木斧背费力地敲击着身前那块混杂着黑色礁石和海藻的冰块。
寒冷的海风没有丝毫减弱的迹象,如同无数把锋利的小刀,从四面八方切割着她暴露在外的皮肤。
她那条引以为傲的,用一整张北极狐皮制作的围脖,此刻也难以完全抵挡这刺骨的寒意。
海风穿透皮毛的缝隙,直往她的脖颈里钻,带走她身体里本就所剩无几的热量。
她的十指已经变得有些僵硬,指尖的触感早已麻木,她甚至感觉不到斧子震动带来的疼痛。
只能依靠手腕和手臂的力量,机械地重复着敲击和挖掘的动作,每一次用力,肩膀和后背的肌肉都会传来一阵阵酸痛!
曾几何时,这片冰封的海岸是她的应许之地。
几天前,当那场毁灭性的暴风雪过后,她凭借着猎人与生俱来的直觉,来到了这片被风暴洗礼过的海岸。
沃尼亚敏锐地发现,滔天的巨浪将一些深水区的生物连同海底的碎石一起卷上了岸。
然后与大量的浮冰冻结在了一起,形成了一座座天然的“海鲜冰雕”。
这个发现曾让她欣喜若狂,她感谢自然的慷慨,以为自己找到了一个可以源源不断提供蛋白质的“金矿”。
她停下手中的动作,转头看向不远处的固定摄像头,冰冷的镜头如同一个沉默的观察者,她喘着粗气,呼出的白雾瞬间被狂风吹散。
“你们看。”她用斧头指了指周围那些已经被敲碎的冰块残骸。
“三天前,这里全都是宝藏!我甚至不需要去打猎,随便就能收集到足够的食物,我当时在想,这简直太棒了,这片土地爱我!”
“我记得第二天下午,我敲出了一只足有我手掌那么大的雪蟹,那是我在这里吃过的最美味的东西。”
“我用雪水煮了它,那股鲜甜的味道……我当时甚至对着镜头说,看,这就是冠军的晚餐。”
她说到这里,脸上浮现出一丝苦涩的笑容,“我太自大了,我甚至奢侈地不设限制地吃掉了大量储存的贻贝肉。”
“我充满了自信,觉得这场生存挑战中最困难的时期已经过去,胜利的天平正在向我倾斜。”
沃尼亚分享着她的过去几天的求生经历,最初她确实收获颇丰,每天都能从这些冰块中敲出一些贻贝、海胆,甚至偶尔还有几只被冻僵的雪蟹。
但显然她低估了这片土地的贫瘠,也高估了自然的慷慨。或者说,她忘记了自然最基本的法则——平衡。
沃尼亚只看到了慷慨,却忘记了慷慨之后的吝啬,在荒野中是两者永远是并存的规则。
今天,她花了整整一天的时间,深入到这片危机四伏的浮冰区,也只找到了一块看起来可能藏有食物的冰块。
“铛!铛!铛!”
斧子与冰块的撞击声,在空旷的冰原上显得如此清脆而又无力,冰屑四溅,有些甚至打在她的脸上,像针扎一样疼。
“咔嚓!”
终于,冰块裂开了一道缝隙,沃尼亚眼中闪过一丝希望,她扔下斧子,用冻僵的手指伸进缝隙里,剥开碎冰。
里面,只有几枚小指甲盖大小的贝类,肉少得可怜,还有一团被冻得发黑的海藻。
“不够……完全不够。”沃尼亚看着手中那点可怜的收获,心中涌起一阵巨大的无力感。
“现在,现实给了我一记响亮的耳光。”她再次对着镜头,语气中充满了疲惫和反思。
“这就是代价。当你以为找到捷径的时候,荒野总会用它的方式告诉你,所有的馈赠,都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她将斧子扔在一旁,疲惫地坐在一块还算平整的冰面上,任由寒风吹乱她的头发。
胃里,那股熟悉的,如同火焰般灼烧的饥饿感再次升腾起来。
这是一种由基因发出的,原始而野蛮的感觉,它无视你的意志,践踏你的尊严,只向你的身体发出最简单,最粗暴的命令——进食。
她的主要蛋白质来源,那几块风干的兔肉,昨天已经彻底吃完。
而她那引以为傲的陷阱技术,在这片严酷的环境下面前,也显得如此脆弱。所有精心制作的套索陷阱,在那场暴风雪中被彻底摧毁。
新布置的几个陷阱,因为找不到足够弹力的小树作为动力源,只能做成简单的固定套索,两天过去了,一无所获。
她也尝试过挖掘。
就在昨天,她戴上了厚实的皮手套,拿着野外生存斧,来到了一处长满云杉的洼地。
没有试图用斧刃去砍坚硬如铁的冻土,那只会毁了这把斧头。她用的是斧背,像用锤子一样,一下一下地猛力敲击着地面。
“铛!铛!铛!”
沉闷的撞击声在林间回响,每一次撞击,震得她虎口发麻,但结果却是令人绝望的。
她耗费了半天的体力,也只能在冻土和冰雪混合的地面上砸出一个不到二十厘米深的浅坑。
她不得不停下来,看着那个可笑的浅坑和微微颤抖的双手,一种发自内心无力感和久违的恐慌感,将她笼罩。
而现在,这片海岸线,已经将它所有的资源都锁进了冰封的保险柜里,她没有正确的钥匙,她需要的是一把镐,而不是斧头。
她想起了小时候,在西伯利亚的家乡,听老猎人们讲过的故事,在最严酷的“白灾”之年,大雪会封锁一切。
即使是最有经验的猎人,也会在无尽的等待和寻找中,耗尽所有力气,最终和他的猎物一起,成为这片白色荒原的一部分,和她此时的情况是如此的相像!
“不,我不能死在这里。”沃尼亚猛地站起身,用手套的手背擦了擦脸。
沃尼亚强迫自己将那些负面的情绪压下去,恐慌和绝望,是比饥饿更可怕的敌人。
她再次对着镜头,眼神中恢复了一丝属于猎人的冷静和锐利。
“我犯了个错误。”她像是在做自我检讨,也像是在告诫未来的自己。
“过度依赖单一的不稳定的食物来源,并且在食物充足时,忘记了为未来做最坏的打算。”
“现在,我必须为我的错误付出代价,用更多的体力和风险去弥补。”
她提着那把沉重的斧头,步履沉重地向着自己的庇护所走去。
天色越发的昏暗,在海岸线上,必须小心翼翼地绕开那些被浮雪覆盖的潮汐裂缝,每一步都走的小心翼翼。
她的营地,是一个巧妙地利用了一块巨大岩石的凹陷处,用苔藓、树枝和泥土搭建而成的半地穴式小屋。
它温暖而隐蔽,曾是她最骄傲的作品,是她智慧的象征。但现在,它更像是一个囚禁着饥饿与寒冷的牢笼。
回到小屋,她将上午从冰块里敲出的几个贻贝用斧子砸开外壳,取出那小得可怜的肉,扔进那口已经被熏得漆黑的锅里。
然后又从一个角落里,拿出了一些她这两天的“食物”。
那是一些她从雪下艰难挖出的、被冻得发黑的植物根茎,散发着浓重的土腥味。
还有几块从云杉树上刮下来的、呈淡粉色的内层树皮,这东西能提供一点点碳水化合物,但更多的是难以忍受的苦涩和粗糙的纤维。
她将这些东西一股脑地扔进锅里,加入雪水,然后从壁炉里取出一点红炭,缓慢的点燃了一小堆木柴。
火焰升起,她将内层树皮进行炒制,一股奇怪的味道开始在狭小的空间里弥漫。
那不是食物的香气,而是一种混合了土腥,苦涩和淡淡的海腥味。
炒制差不多后,她加入了水,用一根木勺搅了搅,焖煮一段时间后,将这锅浑浊看不出内容物的“续命汤”盛进一个木碗里。
汤水寡淡无味,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土腥和苦涩,贻贝肉小得可怜,在浑浊的汤水中几乎感觉不到它的存在。
那些根茎和树皮,即使经过了炒制煮沸,依然坚韧难嚼,像是在咀嚼一团浸湿的木头。
沃尼亚面无表情地将这碗东西喝下,或者说,是强行灌进自己的喉咙。
胃里那股灼烧的饥饿感,只是被这碗温热的液体暂时压制了下去但并未消失。
它像一头蛰伏的野兽,随时准备再次醒来,用更猛烈的方式吞噬她的理智。
喝完汤,她靠在冰冷的石壁上,闭上了眼睛。饥饿让她的思绪变得迟钝,但也让某些记忆变得异常清晰。
她仿佛又回到了童年时,西伯利亚的那个小村庄,那是冬天的狩猎节,整个村子都沉浸在欢乐的海洋里。
人们将篝火烧得旺旺的,空气中弥漫着烤鹿肉的焦香,浓郁的血肠汤的香气,还有女人们酿造的浆果酒的甜香。
父亲将一块烤得流油的鹿腿肉递给她,那滚烫的充满力量感的红肉,混合着油脂和香料的浓郁风味,是她记忆中最美好的味道!
“肉……我需要肉……”这个念头,如同魔咒般在她的脑海中回响。
她猛地睁开眼睛,眼神中闪过一丝决绝。不能再等下去了,坐以待毙,只有死路一条!
她知道,如果明天再找不到新的食物来源,她最后的希望,就只剩下那把弓了。
她必须主动出击!沃尼亚走出小屋,目光投向远方那片在夕阳下显得愈发阴沉的森林。
她打算冒险进入更深的林区,去寻找一个新的猎场,她不知道那里有什么,也许有新的希望,也许有更深的绝望。但她别无选择。
最后一次面向镜头,这一次,她的脸上没有了之前的沮丧,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决然的冷静。
“在我的家乡,有一句俚语,当森林沉默时,猎人必须咆哮。”
“现在,森林沉默了,它藏起了所有的恩赐。那么,就轮到我,用我的脚步,我的弓箭,去让它重新开口说话。”
“我储备的能量,大概还能支撑我进行一次长距离的追踪狩猎,这是我最后的机会!”
她轻轻抚摸着箭袋里的箭矢,像是在抚摸自己的孩子。
“我将向西,进入那片我发现过熊粪的森林,那里地势更复杂,意味着可能有更多的动物,也可能有更多的危险。”
“如果我能在天黑前找到猎物,我就能继续挑战下去,如果找不到……”
她停顿了一下,然后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
“让森林决定我的命运把!我的祖先,都是这样活下来的,我不会让他们失望!”
她检查了一下自己身上所有的装备,背上那把沉重的斧头,腰间的多功能工具钳,以及她最宝贵的远程武器,那把反曲弓和箭袋里仅剩的8支碳纤维箭。
沃尼亚的眼神,在这一刻重新变得坚定起来,她是一个猎人,猎人的宿命,就是在荒野中追寻生机,直到倒下的那一刻。
她深吸一口气,拢了拢脖子上的狐皮围脖,打算明天踏入了那片更远处的森林!
而在更南方的针叶林边缘,凯莉的情况甚至比沃尼亚更加糟糕。
如果说沃尼亚的困境是“资源枯竭”,那么凯莉的绝境,则是“工具的背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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