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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柯兹说完后,便有些脱力地靠在沙发上,不敢去看林予安的眼睛。她感觉自己像是刚刚在最信任的人面前,赤身裸体地走了一圈,羞耻和不安全感像潮水般涌来。
她甚至已经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说出这个连在日记里都不敢写的秘密。
就在这时,林予安拿起那瓶拉弗格威士忌,倾斜瓶身,将琥珀色的酒液缓缓注入她空了的杯子,也为自己添了一些。
“丢人?”他终于开口,声音平静而温和,“为什么会觉得丢人?”
麦柯兹猛地抬起头,眼神里充满了不解。
“因为……这不正常。”她有些语无伦次,“我应该像其他人一样,去约会,去恋爱,去搞清楚自己到底是谁……”
“不。”林予安打断了她,他将酒杯递还给她,目光清澈而坚定。
“麦柯兹,你觉得一个能解开北极熊基因序列的科学家,会连自己的取向都搞不清楚吗?”
这个问题,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麦柯兹混乱的思绪。她怔住了,眼中第一次闪过了困惑之外的光芒。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不是搞不清楚,你只是拒绝被那些简单的标签定义。”
他看着她那双因震惊而微微睁大的眼睛,继续说道:“这个世界总是急着给人贴标签,直的、弯的、双的……”
“仿佛每个人都必须被塞进一个预设好的盒子里。但你不是,麦柯兹。你是一个科学家,你的天性是探索未知,而不是接受已知。”
“你之所以觉得困惑,不是因为你有问题,而是因为那些现成的,狭隘的答案,根本配不上你的复杂性。”
他拿起自己的杯子,轻轻晃了晃。
“至于26岁没有谈过恋爱……”
“这更不是什么社交残疾,你只是标准太高了。你需要的,不是一个简单的男朋友或女朋友,而是一个能与你灵魂共振的伙伴。”
“一个能理解你的世界,并能与你并肩探索未知的人。在找到之前,任何将就,对你而言,都是一种亵渎。”
他举起杯,向她示意。
“所以,这根本不是一个丢人的秘密,麦柯兹。”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能安抚一切的力量。
“恰恰相反,这证明了你拥有一个不愿妥协的,极其珍贵的灵魂。”
麦柯兹呆呆地看着他,大脑有那么几秒钟是完全空白的。
她设想过林予安的各种反应,安慰、同情、甚至可能是疏远。
但她做梦也想不到,他会用这样一种直击灵魂的方式,将她多年的困惑与自我怀疑,解读为一种高贵的坚持。
他没有评判她,没有定义她,更没有试图“解决”她的问题。
他只是告诉她,你的困惑,源于你的优秀。
那一瞬间,某种坚硬的东西在她心里悄然碎裂,一股从未有过的暖流涌了上来,让她的眼眶控制不住地有些发热。
她第一次觉得,自己那份不合群的,格格不入的孤独,原来是可以被理解,甚至被欣赏的。
麦柯兹用力地眨了眨眼,将那股湿意压了回去,然后,她举起刚刚被重新满上的酒杯,重重地,与林予安的杯子碰在了一起。
这一次,她什么也没说。
但她知道,从这一刻起,眼前这个男人,在她心中,已经完全不同了。
甚至让她产生了,他懂我的奇妙感觉。
不知是谁先倒下的,也不知是谁最后关掉了那盏昏黄的落地灯。拉弗格的后劲,远比它入口时的烟熏味更醇厚绵长。
麦柯兹是被一缕穿透百叶窗的晨光刺醒的。
她感觉自己正陷在一个无比温暖坚实的热源里。
意识回笼的第一秒,她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混合着威士忌余韵和某种干净衣物皂角的味道。
然后,她才感觉到,一只手臂正稳稳地搭在自己的胸前,而自己的脸颊,正贴着一个随着呼吸而平稳起伏的胸膛。
她和林予安,像两只在寒冬里互相取暖的动物,在沙发前的地毯上相拥而眠。
好在,两人身上的衣服都还穿得整整齐齐。
麦柯兹一动也不敢动,她甚至屏住了呼吸。她能清晰地听到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咚、咚、咚”,像一首最原始的催眠曲。
隔着薄薄的衣料,她能感受到他身体传来的惊人热量。
一种从未有过的陌生的情绪,像电流一样窜过她的四肢百骸。书上说,当你遇到喜欢的人,你会心跳加速,会脸红。
她的心脏此刻确实擂得像在打鼓,但她不确定那是因为惊吓还是别的什么。
她小心翼翼地、像拆除炸弹一样,将自己从他的臂弯里挪了出来,然后蹑手蹑脚地溜进了卫生间。
镜子里的女人,脸色一如既往的平静,甚至因为宿醉而有些苍白。她松了口气,看吧,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当她拨开耳边的碎发时,却愣住了。
她的耳朵,从耳垂到耳廓,红得像是要滴出血来。
麦柯兹盯着那抹不争气的红色,第一次对自己这具研究了无数遍的身体,感到了彻底的陌生和一丝无可奈何的趣味。
她用冷水冲了把脸,让自己彻底清醒。然后从柜子里拿出一套崭新的一次性牙刷和毛巾,工整地放在了洗手台上林予安会看到的地方。
做完这一切,她走进厨房,开始准备早餐。
作为一名严谨的科学家,她的早餐也像一份实验流程,冰箱里拿出两片全麦吐司,一个牛油果,一颗鸡蛋。精准高效,但毫无灵魂。
林予安是被一阵轻微的锅碗瓢盆声吵醒的。
他睁开眼,宿醉带来的头痛让他皱了皱眉。他环顾四周,看到了熟悉的书架和陌生的天花板,记忆的碎片开始慢慢拼接。
他记得威士忌、秘密,还有……最后,好像两人就这么靠着沙发聊着聊着,断片了。
林予安坐起身,看到麦柯兹在开放式厨房里忙碌的背影,开玩笑地扬声问道。
“嘿,麦柯兹博士,你昨晚的酒没过期吧?我感觉我的大脑像是被一群麋鹿踩过。”
麦柯兹转过身,手里拿着一片切得过分完美的牛油果,脸上挂着一丝揶揄的笑:“我想想,那瓶酒的年份大概和你的生日一样。”
“哦,那就是过期了。”林予安下了结论,摇摇晃晃地走向卫生间。
当林予安洗漱完毕,神清气爽地走出来时,麦柯兹已经将早餐摆在了小餐桌上。
林予安看着眼前的盘子,陷入了长久的沉思。
一片吐司,上面铺着几片牛油果,旁边孤零零地躺着一个水煮蛋。这就是全部了。堪称生存主义风格的早餐。
“怎么了?”麦柯兹不明所以,“这很健康,能提供优质脂肪和蛋白质。”
林予安抬起头,看着她,又看了看她那功能性到极致的厨房,忽然笑了:“你等我十分钟。”
他没等她回答,就径直走进了厨房,扫视了一圈。他的目光最后锁定在一个纸袋上。
“有面粉?”
“嗯,上次想做披萨,失败了。”
“鸡蛋还有吗?”
“冰箱里。”
“蔬菜呢?”
“……只有那个了。”麦柯兹指了指窗台上的一小盆圣女果。
“够了。”
接下来的十分钟,麦柯兹见识到了魔法。
林予安脱下外套,只穿着一件深色的T恤,露出了流畅而结实的小臂线条。他熟练地将面粉倒进一个大碗,加水,动作行云流水。
厨房的空间不大,当他转身拿鸡蛋时,手臂几乎是擦着麦柯兹的身体过去的,带起一阵微风。
麦柯兹下意识地想让开,却发现自己被堵在了料理台和这个男人之间,鼻腔里瞬间充满了男性荷尔蒙的气息。
揉面,擀面,切面。没有多余的工具,他硬是用一个酒瓶当擀面杖。
当他双手抻起面条,在空中轻盈地拉伸时,一些细小的面粉飞扬起来,有一点落在了麦柯兹的鼻尖上。
“别动。”林予安低沉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
她僵住了,只见他低下头,伸出拇指,用指腹轻轻地、温柔地擦掉了她鼻尖上的那点白。
他的眼神专注,距离近得让她能看清他漆黑瞳孔里自己的倒影。
那一刻,时间仿佛变慢了。
“好了。”他若无其事地直起身,继续忙碌,麦柯兹却感觉自己的耳朵又开始烫得厉害。
另一边,圣女果对半切开,与鸡蛋一起下锅,简单的翻炒后,就成了一份色泽诱人的番茄炒蛋卤。
当一碗热气腾腾,汤汁红亮的手工面摆在她面前时,麦柯兹彻底看呆了。
“尝尝。”
她用叉子卷起一撮面条,送入口中。面条筋道爽滑,番茄的酸甜和鸡蛋的鲜香完美地融合在一起。
那股温暖而朴实的美味,瞬间熨帖了她被威士忌折腾了一晚的胃。
“天呐……”她含糊不清地赞叹道,“这是中式的意面吗?”
林予安被她这个奇特的比喻逗笑了,摇了摇头,没有解释。
一顿风卷残云后,麦柯兹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一封来自她助手的邮件。
她的神色立刻恢复了专业,快速地浏览着:“好了,好消息,十二月今天早上的情绪很稳定,食欲也恢复了。”
“坏消息是……”她顿了顿,抬起头看着林予安,“它把那十个红球当成了自己的宝贝,谁靠近就对谁龇牙,连饲养员都不行。”
“不过这也是好事,可以让它养成护食的习惯,对它回归野外的生存有很大的帮助。”
“另外昨天只和你说了不好的情况,还有一个不确定是好是坏的情况,你也要有心理准备。”
“那就是十二月不一定能完成野化训练,野化训练是有失败几率的,这谁都说不好,只能看十二月自己。”
“一旦综合评估它确实无法完成野化训练,那它只能在北极海洋馆里度过后半生了。”
林予安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温柔的期待!但很快又被浓重的担忧所取代。
麦柯兹看穿了他的心思,她站起身,开始收拾餐具。
“嘿,别又露出昨晚那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她的语气很轻松,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既然做出了选择,就要接受这条路上的所有风景,无论是阳光还是风雪。你要相信它,更要……相信我。”
她抱着盘子,在厨房门口停下脚步,回头对他眨了眨眼。
“毕竟,我可是要创造奇迹的科学家。”
林予安看着她眼中那份不容置疑的光芒,之前盘踞在心头的最后一丝阴霾也彻底散去。他靠在椅背上,低声笑了出来。
她嘴角的弧度更深了,那是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她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冲他点了点头,然后转身走进了厨房,留给他一个干练而坚定的背影。
水龙头被打开,传来哗哗的水声。
吃过早饭后,麦柯兹去上班,林予安则动身离开,准备返回威斯曼。
他穿上那件剪裁得体的西装外套,瞬间,那个在地毯上宿醉,在厨房里揉面的男人,又变回了那个万众瞩目的全球品牌大使。
“我该走了。”林予安看着正在玄关处换鞋的麦柯兹,“家里的……她们,还在等我。”
这个她们,在昨夜的秘密交换之后,已经拥有了截然不同的分量。
麦柯兹系鞋带的动作顿了一下,然后她站起身,很自然地说道:“我送你到门口。”
两人并肩走出了公寓楼,清晨,冰雪气息的冷空气瞬间涌了进来,让宿醉的头脑清醒了几分。
走到停车场那辆租来的福特F150旁边,林予安停下了脚步。
“麦柯兹,”他转过身,看着她,眼神变得无比认真,“关于项目资金的事,你不用担心。”
“只要资金有困难,你随时和我说。你只需要……像你保证的那样,去创造奇迹。”
“你只要负责好你那复杂的家庭生活就行了,林先生。”
麦柯兹也笑了,她调侃地回敬了一句。算是将昨晚的秘密,用一种轻松的方式,彻底封存了起来。
她向他伸出手。
林予安微怔,随即也伸出手,与她相握。她的手不像想象中那么柔软,掌心带着常年做实验留下的薄茧,握手的方式干脆而有力。
“那么,项目合伙人。”她说。
“合伙人。”他回应。
没有拥抱,也没有多余的告别。松开手后,林予安便拉开车门,坐进了驾驶室。
麦柯兹没有立刻离开,她只是站在原地,双臂抱在胸前,静静地看着他。
林予安发动了汽车,在驶出停车场时,他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那个坚定的身影依旧站在那里,像一座灯塔。
他收回目光,一脚油门,将车驶向了安克雷奇国际机场。
将租来的F150皮卡还掉后,林予安没有走进主航站楼,而是去了机场另一侧专供小型私人飞机起降的区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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