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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婉一怔,手心微松开,滚出一串玉橡实来,锦线编穿,粒粒红肉褐盖,雕的纤毫如生,似树上刚掉下一般,正是所谓“姻亲信物”。昨儿辗转不得眠,翻将出来再看,工匠巧心不提,寻常富贵,哪能拿个少见的红籽褐皮玉,给孩童作随身玩意儿。
乳母顺手将豆汤放在桌上,要帮着先收,门口一声“阿娘”,崔婉才应,谢熙蹦跳着跑了进来,两个女使追前追后的跟。
崔婉赶忙换了个脸色,俯身伸手,等人走近笑着将人抱起放在腿上坐着,低声细叮咛:
“说了几回行走慢些,你爹爹昨夜可是回了,让他瞧见,定要抓你和小哥去进学了。”
说话不忘手心往谢熙额头贴了一贴,天越发热,小儿汗多,不看得紧些,风一来就病好些时候。
谢熙在崔婉怀里扭动不肯老实,一眼瞧见桌上串坠子,跟着伸手抓起,“这是王家哥哥给我的,我记得我记得。
秋深橡子熟,散落榛芜冈,几曝复几蒸,用作三冬粮。”她向着崔婉得意问:“娘亲是不是,我背的好不好,怎么最近王家哥哥不来了?”
“姐儿自家三个哥哥,可不好惦记别家哥哥啊。”崔婉乳母抢着话,作势要将那串坠子从谢熙手里拿了去。
“自家哥哥不好,早间要进学,午间有课业,晚上还抄书本,一个也不陪我玩的,王家哥哥好。”
谢熙将坠子抖的“叮当”响,续问道:“王家哥哥什么时候来,咱们给春娘娘做花饼那天,他也没来,梬娘娘也没来。”
“天上菩萨过寿,你王家哥哥做童儿,吃桃去了。”崔婉乳母笑着哄。
“怎么不带我去?”谢熙一个挺身从崔婉怀里跳下,气鼓鼓问。
崔婉身子一颤,赶忙把人搂在怀里,连声嘟囔:“黄口胡言,莫怪莫怪。”
这事儿实了不得,好歹把谢熙哄由女使带去别处玩,崔婉与乳娘道:“前儿郎君未回转,我迟迟拿不定个主意,昨夜见他不喜,我又想歇了心思。
现此处一想,便是那孩子齐全回来才学芝兰又如何,王家现儿个已是不好,将来总不能,也不知阿家是不是歇了心思,竟不曾再提与我。
如此,你赶紧着人往我爹爹娘亲处走一趟,也看看家中有没个合适的,商议商议,赶着个日子,就带来吧。”
“是不是..与老夫人商议一回。”
“先挑个合适的,也莫说缘由,就说,我只得云儿一个,想选个.....挑好了我再请阿家长眼,须得挑个好的,我与梬姐姐....唉..”
崔婉偏头,咬唇许久,再没唉出个声气,只将桌上坠子收进个新绣荷包,交代道:“你收的稳妥些,莫让人三天四头的拿出来。”
乳娘应声,大小事一应帮着打理了,数日后崔婉娘家便有信来。
人倒是好找,但谢府终究是个臣子家,既非王孙,又非公贵,谁家有头有脸的要做“养不起儿女”的丑事,无故送来给谢家当个没名没分的姐儿。
实在要挑,那旁里妾室通房名下倒有好些,随信拟了来,若是看不上,怕要请牙婆往人市里相看了。
字里行间,显然是对这事儿并不热忱,崔婉将娘家传来的几个名单仔细读了又读,并无属意人选。
念及前几日谢简不喜,她亦不好与谢简商议,这忙了一场反倒心慌,更怕婆母忘了此事,干脆拿着名单往谢老夫人住处商议。
人老贪觉,午后犹甚,谢老夫人周身困乏本在小榻上写着,听到崔婉领着谢熙来寻祖母,不好在儿孙面前落了娘母面子,撑着让女使放了人进来。
小丫鬟乖觉领着谢熙去饮糖水,崔婉将名单奉上,告了一句:“实在心急,适才另寻了人,请阿家过目。”
她自小心奉着:“若阿家已有.....”
“我的天爷..”谢老夫人捏着几页纸往自己脑门上揉了一揉,“我若不是念着你为云儿...
你何不寻个市井货郎来,随他吆喝几声,也好叫世人尽知,古来替嫁是个什么人事,天子嫁女,皇家选婿。
如何,倒让你的郎君与宫里今上同,寻个宗室旁亲,拟个封号食邑”她说的失笑,“与咱们谢府里头,自拟个公主来。”
“不曾..透露半点缘由...”崔婉辩解道。
谢老夫人权把那几张纸当扇子猛摇了几下,道:“你回了你娘家,就说八字不和,莫要再来。”
屋内一时噤声,晚些间谢简回到家中,随丫鬟换了常服,查过儿郎功课,照例往花厅,发现老母亲不在席间。
不论规矩,谢家晚膳是该一处用的,心下奇怪,问说缘由,丫鬟道是:“老夫人身体不适,就自用茶饭早些歇了,家养大夫瞧过,无大碍。”
谢简用过饭食往别院请安,听见里头老夫人答话声气如常,没作他想,不料两日后还不见好,老母亲直叨叨周身不适着要请个师傅来看看风水,排排命辰。
且看且排,朝廷还养一群卜筮星官呢,哪有不让人算命的道理,这一算,算出谢老夫人往下流年不利,余生命途多舛。
若要化解,得往身旁添个人,命格八字合在一处,哄一哄天上命官。
后宅里的事,多少无有谢简掺手的份,娘亲定的心,说破天没有过问谢简的理。
故而老太太想收个福姐儿的消息都在京中妇人传遍,已经在郎君口耳间传了,谢简才听了这事。
虽是瞬间知道老娘亲打的什么主意,但人前人后,他也只能奉着孝道求帮着寻了。
回到宅里提得一句,谢老夫人拍手往桌上,气道:“你当我不知道你肚子里蛔虫,管教那王家小子是好是歹,但凡有丁点影响你仕途声名,你定二话不说将人嫁了去。
合该姐儿出嫁从夫,与你无尤,哪得叫你朝愁天晚愁地的上心。我若早死看不见倒好,要是看见了,我面果儿哄大的姐儿,去别处吃亏咽苦?”
“何来这场事啊,”谢简垂着头劝。
再往崔婉处提得一句,崔婉偏头羞赧道:“我前几日往娘家哥哥修书询问,也正是为着阿家身子要紧。
哪有,叫母亲心中不爽快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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