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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不是中毒的缘故,陆未吟的脸色有些差。医官体贴的给她拖来一把椅子,她道过谢才坐下去。
有礼有节,温声细语,眼尾的胭脂痣落在白得过分的皮肤上,宛若雪地一点红梅,孤傲中又带着娇俏,跟之前大打出手时简直判若两人。
手轻轻按在胸口,陆未吟深吸气,望向陆晋坤,“你自己说还是我来说?”
一个坐着,一个跪着,尽管不是跪她,陆晋坤还是觉得屈辱,偏过头不说话。
陆奎一鞭子抽在次子脚边,“说话呀,哑巴了你?”
“我……”
陆晋坤嗫嚅半晌,忽然听到陆未吟发出一声冷哼。
短促的,很轻的一声,却充满嘲讽意味,像在嘲笑他敢做不敢认。
陆晋坤被刺激到,噌的站起来,嚷嚷:“没错,是我先动的手,老子敢做敢当……”
陆奎一脚就给他踹得重新跪下去,“你在谁面前充老子?老子还在这儿呢!”
客人中响起哄笑。
眼看陆奎又要去收拾老二,陆晋乾赶紧把人拉住,“父亲,先说正事。”
陆家今日闹的笑话已经够多了,可别再添笑料了。
陆奎喘着粗气,手中马鞭重重扔到陆晋坤头上,“说!”
陆晋坤还是不服气,梗着脖子说:“是我先动的手,但这都是有原因的。谁叫她指使丫鬟跑到兰兰面前去胡说八道,害得兰兰不理我——”
陆晋乾两眼发黑,手用力捏着陆晋坤的肩膀,制止他再说下去。
陆奎有点懵,“兰兰是谁?”
陆晋乾没理他,走到陆晋坤面前说:“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你在父亲的生辰宴上闹事就是不对,跟妹妹动手更是错上加错,现在,向阿吟赔礼道歉!”
陆晋坤不可置信,“大哥你喝多了吧?她打我,你还要我向她赔礼道歉?”
“你挨打是因为技不如人!”
陆晋乾想要快刀斩乱麻,一不留神踩到陆晋坤的痛点,反应过来后立马找补,“阿坤,大哥不是这个意思……”
这边还没安抚好,陆奎又开始裹乱。
疑惑没得到解答,他又问:“谁是兰兰?”
陆欢歌低着脑袋不敢接茬。
还是陆未吟回答他,“陆将军不知道吗?兰兰是武院教头的女儿,和陆二公子情投意合,今日也来了府上,没带来见你吗?”
陆晋乾眼前一黑又一黑。
他算是看出来了,手镯下毒的事把陆未吟刺激狠了,她现在是一点情面都不讲,一点脸面都不想给将军府留。
一众看客又有了新的话题,当即热烈议论起来。
“堂堂将军府的公子,居然跟一个武院教头的女儿……哎呀呀!”
“居然还把人带到府里,啧啧!”
“不是说他病了吗?难不成……”
陆奎气得说不出话来,手指着逆子抖了半天,最后觉得还是得打一顿才行,便要去捡地上的马鞭。
陆晋乾眼疾手快,先一步捡起来,招呼缩在女眷那边不敢近前的虞氏,“父亲喝醉了,快扶他去休息。”
虞氏叫上两个小丫鬟过来,连拉带拽的把陆奎弄走。
家主走了,便由陆晋乾这个大公子来主持局面。
“弟弟妹妹不懂事,让诸位见笑了。还请大家入席,吃好喝好,稍后我再一一向大家斟酒赔罪!”
说完,目光扫过跪着的二人,用大家都能听到的声音说:“祠堂跪着去,父亲不发话不许起来。”
陆欢歌如释重负,拽着陆晋坤往祠堂走。
她宁肯跪祠堂,也不想待在这些人眼皮子底下,受尽目光凌迟。
陆未吟岂会这么轻易放过他们?
她端身坐正,“方才宴席上,我好端端吃着东西,陆二公子无缘无故提棍打来。伤着我也就算了,谁叫一笔写不出两个陆字,可他还险些伤到与我同桌的客人。人家赏脸来吃席,弄得一身油污,有几位小姐去换衣裳,至今都没回来,大公子是不是该给她们一个说法?”
宾客们本身就不想走,酒席谁没吃过啊,哪有热闹好看?
听到陆未吟这话,更是站得稳稳当当,一个都没挪窝。
“陆三小姐,你且说说,二公子因何动手?这么多人在这里,是非对错自有论断。”
陆晋坤还没走远,一听,这可不行。
自己不在,指不定陆未吟怎么胡说八道呢。
于是他挣开陆欢歌的手,不管不顾的折返回来,“她们都是被你连累的,倒了霉与你同坐,要不是你让那个贱婢到兰兰面前胡说八道,我能发那么大火吗?”
“你们别把人想得那么龌龊,兰兰是来给父亲庆贺生辰的,得知我病了,这才来探望一眼。没想到陆未吟竟趁这个时候派她的丫鬟去兰兰面前中伤我,要是你们平白无故被人泼一身脏水,难道不会生气吗?”
陆晋坤指着一旁的采香,振振有词。
他觉得自己还是很聪明的,瞧瞧,圆得多好。
谁也不会知道兰兰是他专程叫来陪自己的,大哥让他称病待在房间,他总得想法子消磨时间不是。
蠢不可怕,蠢而不自知,那才可怕!
陆晋乾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拼命使眼色,陆晋坤始终假装没看到。
陆未吟问:“你亲耳听到我的丫鬟中伤你了?”
“同那丫鬟说过话,兰兰就不理我了,怎么叫都不应声,还捂着脸跑了。事实如此,你还想狡辩不成?”
陆未吟懒得浪费口舌,“你敢叫兰兰来对质吗?”
“有何不敢?”
武院离得不远,很快下人就把兰兰叫来了。
小姑娘容颜俏丽,小家碧玉的,见着这么多人,怯生生的揪着帕子。
陆晋坤站在她旁边,指着采香,“兰兰,那丫鬟跟你说了什么,你照实告诉大家。”
兰兰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闻言,脸红到耳根,细声细气开口,“那位姐姐问我是不是前来赴宴的客人,是否走错了地方,用不用领我去宴席……”
“不可能!怎么可能是说这个……兰兰,是不是她逼你这么说的?你告诉我,我会护着你的。”
陆晋坤疯狂摇着兰兰的肩膀,小姑娘吓得哭起来,“没有,那位姐姐就是这样说的。”
“那你为什么不理我,还捂着脸跑掉了?”
“我一个未出阁的姑娘,站在你院子门口,你那样大声叫我进去,我……”兰兰捂着脸蹲下,羞愤难当。
俩人好了挺长时间了,今日陆晋坤让人叫她来,她心里很是激动。
知道是将军生辰,猜想莫不是要将她带去将军面前过目,故此还特地盛装打扮了一番。
结果陆家小厮却是带她从角门入府,一路避着人,领到陆晋坤的院子。
她虽是小门户出身,但也知晓礼义廉耻,此等行径和私会有何区别?
她想走,又怕惹陆晋坤不快,在院门前犹豫不定时,来了个姐姐问她是否需要领路。
没说几句话,陆晋坤就出来了,扯着个嗓子让她进去,她不跑,还等着被更多人看到当笑柄吗?
经过今日之事,兰兰也算是看清了陆晋坤的为人。
她抹了眼泪站起来,“二公子,家里已为我选定良婿,不日就会定下婚约,我今日来便是要同你说清楚,以往的玩笑话算不得数,咱们桥归桥路归路,莫要再见面了。”
兰兰说完就走,陆晋坤还想去追,被陆晋乾叫人拦下。
“大哥,不是这样的,兰兰不会这么狠心,肯定是陆未吟,是陆未吟逼她——”
啪!
陆晋乾抬手一巴掌,打断陆晋坤的话。
“你还嫌闹得不够吗?来人,把二公子押去祠堂跪着!”
“大哥,你相信我,肯定是陆未吟……唔唔。”
陆晋坤还想说什么,陆晋乾直接让人堵了他的嘴拖去祠堂。
陆晋乾站在人群里,只觉得众人的目光像刀子一样落在身上,或鄙夷,或嘲讽,或愤怒,或单纯的看待闹笑话的小丑,让他无地自容。
但该面对的始终都要面对。
他正在思考应该如何收场,陆未吟从凳子上站起,扬声开口。
“我幼时不懂事,被披甲驭马的父亲吓哭,自那之后,父亲的疼爱便再也落不到我身上……也罢,纵是骨肉亲情,也不是一厢情愿可以维系的,今日之后,我不会再心存奢望了。”
“人不能贪心,我跟随母亲去了侯府,有幸得老太君怜惜,兄妹友睦,就不该再与陆家有所牵连,今日也不该来……算我命大,遇到大人及时相救,我才能有命活着回去。”
“阿吟……”
陆晋乾想制止她说下去,刚一出声,众多犀利目光顿时投过来,他只得讪讪噤声。
陆未吟继续说:“又是下毒又是动家法,我这条命,今天就算是还给陆家了。下毒的事我不再追究,过往恩怨也都一笔勾销,有劳诸位做个见证,我陆未吟自请从陆家族谱除名,日后生死荣辱,与陆家再无相干!”
掷地有声的说完,她郑重的向众人行礼。
最后转向陆晋乾:“陆大公子,贺礼已送达,告辞!”
目的达成,她一刻也不想多留,领着采香昂首阔步离去。
她知道陆家不会轻易将她逐出族谱,但是没关系,今天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已经明确拿出自己的态度,日后再来纠缠,她也能占着理。
席上的佳肴已经彻底凉了,众人散去,将军府再次成为京都城里人人津津乐道的笑话。
得知陆未吟要自请族谱除名,陆奎当场就要开祠堂,驱逐这个不孝女。
陆晋乾把人劝住,让虞氏好好伺候安抚。
出了门,陆晋坤陆欢歌在院子里等着。
看着石桌上的精美华丽的盒子,陆晋乾问:“这就是陆未吟带来的贺礼?”
“没错。”
“打开!”
陆欢歌积极的打开。
她倒要看看,陆未吟能送什么好东西。
揭开盖子,丝质光泽落入眼中。
陆欢歌眼睛亮了亮。
把东西拿出来,触感细腻冰凉,竟是张极好的冰丝软垫。
紧接着,一股酸腐馊臭钻进鼻子,她不确定的凑近闻了闻,扶着石桌吐得昏天黑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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