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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喝多了,肩膀微微颤抖,拿着酒袋的手一松,“啪嗒”一声掉在地上,酒水汩汩流出。她走下台阶,把酒袋捡起来,帕子擦了擦,递给他。
“别哭啊……”
他不接,她微微笑了笑,把酒袋放远了些,提裙子坐在他旁边,脸埋在臂弯,歪头看着他的身影。
“没事的……前路还长呢,我还有好多事没明白,还有好多仇没报,尘埃落定之前,我们都要努力活着。”
她看着他,慢慢伸出手去,摸摸他的发顶:“好久没有这样和你坐在一起了,不打算和我……说点开心的吗?”
他默不作声地点点头,抬起头来,眼眶发红。
他搓了搓脸,转过头露出一个笑:“好……我去边关的时候,见了奇异的景观,冰雪裹在树枝上,如琉璃一般。”
“等有一天,我也去看看。”
“北方还有许多京城没见过的吃食,很是新奇……”
“嗯。”
月色如水,流淌在地上,从他们眼前走过。
月光撒在屋顶,照过那人的身影。
看着聊天的两个人,秦慕宵摇摇头,难得没出去打断,低下身子,躺了下去。
时间静静走过,直到齐久臻看不见他们的身影。
离开京城,楚云笺的心放下很多。
新桃虽然重伤,可是大夫说已经好多了,醒来应该不是问题。
客栈里,秦慕宵歪在床上,看她继续忙活着作赋,冷不丁道:“我已经很大度了。”
“嗯。”她头也不抬。
“你不打算和我解释什么?”他坐了起来。
“你不是什么都知道吗?”她心不在焉。
“那你就不解释了?”他气的一拍被子。
“你想听什么?”她依旧无所谓。
“我想听什么你就讲什么?”他眼含迟疑。
“呵。”
“无情的女人,罢了,我已经这样好了,你和他重逢,月下谈心,事到如今你也该放下他了。”
她的笔微微一顿,纸上瞬间多了个墨点。一皱眉,将那张纸放到一边。
回避就是最好的答案,秦慕宵叹息一声,躺了下去:“你啊……”
这篇赋是没什么心情写了,许久后,纸上的墨迹干了,放在蜡烛上,火焰燃起一片。
回头看去,秦慕宵已经睡着了。
烛火下,睡着的他没有了平时的放荡不羁,那张漂亮的脸也放松下来,眉目昳丽。
他很漂亮,但是和皇帝没什么相似之处,先帝她没见过,但是……应该是像他母亲更多吧。
……本来答应了陪他给他母亲上香,还是没成。
是皇帝有心,也是他放弃了。
这几年,她给他的远不及他帮她的。
她当然是怨恨他的。
刚入宫的时候,被许贵妃磋磨,也没有机会侍寝,她也不稀罕,只是觉得,若能不侍寝,也许有一天,等一切事了,等他回来,或是假死,或是私奔……她总是舍不下他的。
但是安稳不能得,若是不求自保,新桃新芽,二哥他们都会死,想要知道的事也永远不会有结果。
秦慕宵出现了。
他私心用甚。
她半推半就。
到底他比那个老皇帝强的。
他太过强硬,丝毫不顾及她的想法,污言秽语,她讨厌极了。但又何尝不是厌恶这样屈从的自己。
她坐在床边,看着他的脸,久久没有移开视线。
到底是她不能后悔,或许,是天意弄人。
轻叹一声,她起身去吹蜡烛,却发觉衣角被人扯住。
秦慕宵似乎是做了什么噩梦,从来轻佻自信的脸上遍布不安,眉头紧锁,似乎在说着什么。
“娘……别离开我……”
“别动我娘……”
他似乎陷入了梦魇,反反复复地念叨这两句话,神情越发不安,正冬日,客栈也没有那么暖,但只片刻,他额上便沁出了汗水,喘气也越发粗重。
“放开!”
他喝了一声,下意识抓住靠近自己的手。
睁开眼,见到她惊愕地脸。
“……是你啊。”
他笑了笑,坐起来,握着她手腕的力道松开,烛火下,隐隐可见泛红,他轻轻揉了揉,一错眼看见她拿着的帕子,笑的真心实意。
“怎么,要给我擦汗?”
“少自作多情。”
“是是是——”
连日的憋屈一扫而空,他再一次张扬起来。
楚云笺发现,他这人实在好哄得很,只要那么一点不经意的关心和在意,不在乎是为什么,哪怕是利用,他便高兴。
“这么久了,我一直不明白,你究竟图我什么?”
他微微一顿,松开她,离开床边,拿出包袱里的药油,给她打圈按揉。
“当然是图你的人。”
“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还是说你觉得我这样的人——不可能有这样单纯的目的?”
“算是吧。”
她总有种感觉,他对她的一切,一定有更深刻的原因,只是他不说,她问不出来。
“说不定,我就是呢?和姓齐的一样……”
“好了,不用揉了,没事。”
“别乱动,我用了多少力气我有数,不处理好明天一定淤血。”
“……你母亲是哪的人?”
他身子一僵,又低头掩饰过去:“怎么突然问这个?”
“这一行,经过吗?如果可以,去她的家乡给她设个灵位,去拜一拜吧。”
他猛地抬头,眼里闪着奇异的光。
“你……认真的?”
“我也是失去母亲的人,外祖父去了,还让你错过了你母亲的祭日。”
到底她还是没那么无情,就算是对秦慕宵。
他对她何尝不是倾尽所有呢?
他默默地看着他,唇角上扬,搂过她的肩头,把她按在他怀里,双臂收紧。
他的怀抱温暖炽热,她似乎是那靠近火源的飞蛾,走向光源与温暖的不归路。
莫名其妙地,她脑中闪过无数身影。
曾经在母亲怀里,听她讲述久远的故事。
曾经被外祖父抱起来,看着远高于所有人的景色。
曾经云霞寺,抛许愿牌,和齐久臻定情。
曾经在秦慕宵同眠于榻,张口定人命运。
“我……真的,真的不够好。”
我是如此不堪,徘徊于阴谋诡异,围绕着仇恨名利,想守护所有人,却给在意的人带来了无数伤痛眼泪。
放不下齐久臻,放不下过去。
又舍不掉秦慕宵,舍不下一个人全部的助力。
“不好的是我——是我把你拖进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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