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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沉沉,捕快营内灯火渐明,照亮院中石板铺就的练武场,一派肃静。楚宁缓步步入营门,身上的衣袍沾着焚炎谷残余的硫磺气息,火与血的气息尚未褪尽。
此行虽斩杀王厉,得九转玄阳果及玄阶功法,又意外契得青瞳雪狐,战果辉煌,但他心中却无一丝松懈。王家不是一只断尾的蛇,而是潜伏在阴影中的蟒。
刚踏入营中,一道幽沉的气息悄然流转。
李敬安便自偏厅踱步而出,身着墨色常服,衣袂随风轻拂,步伐不紧不慢,身上却隐隐透出一股难以言说的锋芒。
他负手而立,目光一扫,落在楚宁身上,眼眸中原本沉敛如井水的神色,忽地微微一动。
就在那一瞬,楚宁体内真气未稳,雷劲运转之间,竟与李敬安气机轻触,宛如电光石火间的某种契合。
两人皆是一顿。
李敬安眉峰轻挑,唇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随即收回气息,似乎什么也未曾发生。
他神色如常,语气平淡中透着一丝试探:“怎么样?青瞳雪狐呢?”
楚宁神色如常,语气平淡:“没抓到。王家的人设伏太急,妖兽惊逃了。”
李敬安眉头微扬,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正欲追问。
“吱呜——”
楚宁怀中微微蠕动,一团柔白从衣襟中探出脑袋。
那是一只雪白的小狐,毛发细软蓬松,青碧双瞳在夜色灯火下宛若翡翠,灵动摄人。
空气微微凝滞。
李敬安眼神一滞,眸中闪过一丝锐光,随后轻轻一笑,语气意味深长:
“呵……原来你还有这等雅兴,半夜从山林里抱了只‘宠物狐’回来?”
楚宁低头看了眼小白狐,对方正懒洋洋地趴在他怀中,小脑袋蹭着衣襟,一副毫无警觉之态。
他语气不变,道:“路上偶遇,见它重伤垂死,顺手救了而已。”
李敬安微笑不语,眼神却在那双青瞳上多停留了片刻,未作挑明。
——青瞳如玉、四爪银绒、脊背三寸玄毛反生,这正是王家悬赏所描绘的“青瞳雪狐”无误。
他若真不识,便不配坐这总捕之位。
但他没有揭穿,反而轻轻上前几步,似随意地问道:“这小东西……看起来灵性颇足,愿不愿让我摸一摸?”
楚宁眉头微动,还未来得及答话,小白狐却突然身躯紧绷,青色的瞳孔猛然收缩。
“唰!”
白影一闪,它竟直接咬住了李敬安伸出的手指!
“嘶——!”
李敬安倒抽一口冷气,脸上的笑意僵在嘴角,低头看着那团毛绒绒死死挂在手上,顿觉一阵又痛又羞。
“你这小畜……唔!”
他话未出口,楚宁已抢先一步出手,指尖雷劲微吐,将小白狐迅速从他掌上拽了回来。
“好了,别闹。”楚宁低声说道,拍了拍狐儿的脑袋。
小白狐仍旧恶狠狠地盯着李敬安,青瞳之中闪烁着浓浓敌意,似乎将他视作某种危险的掠食者,这才不情不愿地松开嘴,龇了龇牙,钻回楚宁怀里,尾巴在他手心轻轻一卷。
李敬安甩了甩手,看着手背上清晰可见的牙印,眼角抽搐,半晌才道:“你这狐狸倒是性子烈,像极了它主子。”
楚宁咳了一声,装作没听懂,只是低头理着小白狐的毛。
李敬安盯着他片刻,忽而淡淡一笑,语气玩味:
“王家既然功败,恐怕接下来不会善罢甘休……你小心些。”
楚宁抬眸,迎上他的目光,淡然应声:“放心,老李。来了我也不怕他们。”
夜风拂过,两人衣袍微动,言语之中,暗潮潜伏。
小白狐蜷伏在楚宁怀中,轻轻舔了舔他的手心,又眯起眼,仿佛沉入梦中。
“对了,西市粮商灭门案查得如何?”楚宁收敛笑意,神色凝肃。
李敬安低头揉了揉仍隐隐作痛的手指,眉峰微蹙:“情况不妙……案发现场残留有炼血堂的独门血煞印记,粮仓中亦查出赤血砂残渍,初看确有他们的行迹。”
他顿了顿,目光沉了几分:“可奇怪的是,杀人手法太‘干净’了。炼血堂一贯以炼魂夺血为乐,现场却无一具尸体遭肢解抽髓,反倒像是……刻意模仿他们风格的清算式报复。”
“有人想借他们的名头,混淆视线?”楚宁沉吟,眼中寒光一闪。
李敬安点头:“目前来看是最有可能的推断,但尚无实据,牵扯的人,怕不止一个王家。”
楚宁默然,目光深沉:“看来这案子,牵出了比王家更难缠的东西。”
李敬安冷笑一声:“早不是普通命案了。”
他话锋一转,忽而盯着楚宁上下打量几眼,又嗅了嗅空气,皱眉道:“你身上的血腥气和硫磺味还没散,怎么,惹祸了?”
楚宁抬手摸了摸鼻尖,压低声音凑近:“王家的猎杀队,全灭了。”
“……”
李敬安神情一顿,仿佛没听明白,眼神一瞬间从戏谑变作凝滞:“你说什么?”
“全灭,”楚宁淡淡道,“连带着王厉,也死了。”
李敬安呼吸一滞,眼神像是被什么猛然刺中,死死盯着楚宁半晌。他张了张嘴,却最终只是长长吐出一口气。
“你这家伙……”他喃喃,“你才十品中阶,王厉至少跟你同阶,猎杀队又非泛泛之辈,你……你凭什么?”
楚宁耸耸肩:“凭命大。”
李敬安嘴角抽搐了一下,半晌没说话。他缓缓走向庭中石阶,坐了下来,手指敲着膝盖,许久才低声开口:
“王厉死了,王家不会善罢甘休。王家老祖……八年前闭死关,传言寿元将尽,可若王厉真的死了,他一定会出山。”
“我正好想会一会他。”楚宁神色平静,目光却如渊水。
李敬安抬眼看他,眼神古怪:“你倒真不怕死。”
他顿了顿,语气低沉:“你知不知道,王家老祖——王林,昔年曾为六品之尊,战中州四宗执法者而不败……他若动手,也无必胜把握。”
楚宁略微挑眉,似笑非笑:“你不是一品武者?”
“一品?”李敬安脸色一滞,冷哼一声,“谁告诉你的?”
楚宁理所当然地道:“我们雷馆主说你是一品武者。”
“雷万钧知道什么?他女儿……”李敬安停了下来,又继续道:“不是所有一品阁的武者都是一品武者,我只是监察使罢了……我要是真是一品武者,还会到这种小地方查案?”
楚宁眉头微蹙,眼中浮现一丝探究之意。
“监察使?那你真正的修为,到底是几品?”
李敬安没有正面作答,只是轻轻一笑,神情古怪地看了他一眼,随即缓缓地从腰间解下一个黝黑的铃铛。
“这个,拿着再说。”
他将那铃铛递给楚宁,语气平淡,却隐隐透出一丝考量。
楚宁接过铃铛的瞬间。
“轰——!”
一股磅礴至极的威压,宛如九天雷霆倾轧大地,骤然自铃铛中爆发,仿佛天地都在这一刻低鸣。
楚宁身体猛地一震,面色骤变,体内真气几乎凝滞,五脏六腑像是被压入重岩之下。他连呼吸都瞬间一滞,周身肌肉本能地紧绷,背脊微微弓起,冷汗倏然冒出。
“五……五品?!这气势是……”
他瞳孔剧缩,心神如被巨浪拍岸,震得几乎溃散。
那一刻,他分明感受到,眼前这看似寻常的小铃铛之中,藏着一尊真正的巨兽。
但几乎就在他即将承受不住的刹那,那股恐怖的威压忽然如潮水般迅速退去,天地间仿佛被人一指抹平,恢复了静谧。
楚宁大口喘息,额角冷汗未干,方才心跳之剧烈,至今犹在耳鼓回响。他低头看去,掌中铃铛沉静如故,似乎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
“幻觉?”
不,这不是幻觉,而是某种真正跨越修为界限的力量压制,是他尚未踏足的境界才会产生的生理压迫——绝不是错觉。
他缓缓抬头,凝视着李敬安。
后者正负手而立,嘴角带着一丝意有所指的浅笑,显然对他的反应早有预料。
“这铃,名为‘虚灵铃’。”李敬安淡淡开口,“炼自虚空秘铜,内蕴虚灵之气,可屏蔽气机、遮掩境界,寻常人握之,只觉普通;但若你体内真气运转有序,它便会回应你的心念,将你带入‘真实的威压’中。”
他顿了顿,目光幽幽:“换句话说……它显露的,不是我的力量,而是你心底认知中‘高位强者’的真实压迫。”
楚宁神情微动,低头再看那枚铃铛。
铃身小巧古朴,通体漆黑,边缘刻满玄奥纹路,纹路中隐隐流淌着银灰色的光泽,如同封印了某种古老力量。
指腹划过处,有一丝冰凉中带着粘滞的回震,仿佛钟鸣未响,神魂已颤。
他心神微动,忽然感受到一缕极其细微的波动,从铃铛深处散出。
那种震荡频率……竟和他的“混元神令”隐有几分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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