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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如同粘稠的淤泥,包裹着意识,沉重得令人窒息。夜辰感觉自己像是在无底的深渊中不断下沉,耳边只有血液奔流的轰鸣和自己粗重艰难的喘息。疼痛无处不在,骨骼仿佛寸寸碎裂,内脏如同被无数只手反复揉搓,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扯着撕裂的神经。唯有右手食指上那枚青铜指环传来的冰冷触感,如同锚点,将他即将彻底溃散的意识死死拉住。不知过了多久,一丝微弱的光线刺破了黑暗的帷幕。
紧接着,是颠簸。
一种有规律的、带着轻微震颤的颠簸感,身下不再是冰冷坚硬的地面,而是某种…织物?还有淡淡的、混合着皮革、某种药草和尘埃的味道,取代了垃圾场那令人作呕的恶臭。
夜辰艰难地、极其缓慢地掀开沉重的眼皮。
模糊的视野逐渐清晰。
他发现自己躺在一辆…移动的车上?车体很宽大,由某种深棕色的、带着木质纹理的坚固材料构成,两侧是半人高的护栏,顶部覆盖着厚实的、防水的兽皮顶棚。车身随着行进微微晃动,发出轻微的“嘎吱”声。阳光透过顶棚的缝隙洒下道道金色的光柱,光柱里漂浮着细小的尘埃。
身下垫着厚厚的、粗糙但还算干净的毛毡,身上也盖着一张薄毯。他尝试动了一下手指,钻心的疼痛立刻让他闷哼出声。
“哥!你醒了!”一个带着哭腔、却又充满惊喜的声音在身边响起。
夜辰艰难地侧过头。夜璃就跪坐在他旁边的毛毡上,小脸依旧苍白,眼窝深陷,但那双大眼睛里却闪烁着劫后余生的光芒。她紧紧抓着他的手,小手冰凉,还在微微颤抖。她脖子上的星辰吊坠已经恢复了古朴无华的模样,静静地贴着衣襟。
“小璃…”夜辰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我们…这是在哪?”
“在…在商队的车上!”夜璃急忙回答,语速很快,“是商队救了我们!就在那个垃圾场…你晕倒之后…他们刚好路过,打跑了剩下的坏人,把我们带上了车!”
商队?
夜辰心中警兆微生。在葬星那种地方,所谓的“商队”,往往与掠夺者无异。他强撑着想要坐起,观察四周。
“别乱动!你的伤太重了!”一个清脆悦耳、带着关切的女声响起。
夜辰循声望去。车头的位置,坐着一个少女。她约莫十六七岁的年纪,穿着一身剪裁利落、便于行动的浅绿色劲装,腰间束着同色的丝绦,勾勒出青春的腰身。一头乌黑的长发简单地束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一双灵动清澈的大眼睛。此刻,她正转过头,关切地看着夜辰,眼神里带着善意和一丝好奇。
“谢谢…你们…”夜辰艰难地吐出几个字,目光却越过少女,投向她旁边那个驾驭着车辆的身影。
那是一个身材魁梧、面容坚毅的中年男人。他穿着洗得发白的灰色武者短褂,露出古铜色的、肌肉虬结的手臂。国字脸,浓眉如刀,下颌留着短硬的胡茬,眼神沉稳而锐利,如同在荒野中穿行多年的头狼,时刻警惕着周围的风吹草动。他一手握着几根缰绳,控制着前方拉车的…生物?
夜辰的目光被那拉车的生物吸引。那并非他认知中的任何牲畜,而是一种体型庞大、形似蜥蜴的巨兽!它身长超过五米,覆盖着深青色的厚重鳞甲,在阳光下闪烁着金属般的光泽。四肢粗壮有力,每一步落下都异常沉稳。最奇特的是它的背部,覆盖着几块如同水晶簇般的淡蓝色凸起,此刻正散发着柔和的、肉眼可见的能量微光。这微光似乎形成了一层薄薄的力场,不仅减轻了它自身的重量,也让后面拖曳的车厢行进得异常平稳。巨兽的头部套着金属笼头,被中年男人用特制的缰绳牵引着。
“那是‘晶甲地蜥’,流萤星域常用的驮兽,背上的‘星辉晶簇’能产生反重力场,很适合长途运输。”少女见夜辰盯着驮兽,主动解释道,声音清脆悦耳。“我叫林沐晴,这是我爹,林远山,我们是‘远山商队’的。”
“远山商队…”夜辰默默记下这个名字,目光重新回到林远山身上。他能感觉到,这个看似普通的商队首领,体内蕴藏着一股远比那些垃圾场帮众强大、凝练得多的能量波动!虽然远不及自己体内那浩瀚狂暴的星辰之力,但在这陌生的世界,绝对是高手!
“小友醒了?”林远山没有回头,沉稳的声音却清晰地传来,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厚重感。“感觉如何?伤势不轻,还需静养。”
“多谢…林叔救命之恩。”夜辰声音依旧沙哑,但带着真诚的感激。无论如何,对方确实救了他们兄妹的命。
“举手之劳。”林远山淡淡道,“荒野相遇,便是缘分。况且,那‘毒蝎’一伙,本就是这片垃圾带臭名昭著的渣滓,人人得而诛之。”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小友似乎…受过重伤?而且,非比寻常的重伤。”他的语气带着一丝探究,但并无恶意。
夜辰心中一凛。这林远山眼力好毒!他体内的伤势,大部分源于强行空间传送和青铜指环的疯狂抽取,还有小部分是与毒蝎搏杀时留下的,混杂着星辰之力反噬的痕迹,绝非普通争斗所致。
“遭遇了…一些意外。”夜辰含糊地回答,没有细说。他不想暴露葬星和古星门的秘密,更不想引起对青铜指环的觊觎。
林远山似乎也无意深究,只是点了点头:“嗯。安心养伤便是。我们正前往‘萤火城’,大概还需三日路程。到了城里,有更好的医馆和丹药。”
萤火城?流萤星域的城市?
夜辰默默记下这个名字。他微微侧头,目光投向车外。
眼前的景象,与他记忆中葬星的死寂荒凉截然不同!
车队正行进在一条宽阔、由某种深灰色硬土压实的道路上。道路两旁,是望不到边际的、奇异而瑰丽的“草原”。那并非青草,而是一种散发着微弱淡绿色荧光的低矮苔藓类植物,如同铺在大地上的绿色星辰织毯,在微风中轻轻摇曳,汇聚成一片流淌的荧光之海。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清新、略带甘甜的植物气息,沁人心脾。
更远处,则矗立着一些巨大的、形态怪异的植物。有的如同拔地而起的蘑菇巨塔,伞盖直径超过十米,呈现出梦幻般的紫罗兰色,表面流淌着水波般的纹路;有的则像是扭曲的珊瑚礁,枝杈嶙峋,呈现出半透明的橙红色,内部仿佛有熔岩在缓缓流动;还有一些高耸入云的巨树,树干呈现出水晶般的质感,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的光芒,巨大的叶片如同翡翠雕琢,边缘镶嵌着淡淡的金边。
天空呈现出一种奇异的、介于蔚蓝与淡紫之间的色彩,几颗大小不一的“月亮”虚影若隐若现地悬挂在苍穹之上。巨大的、色彩斑斓的飞鸟群如同流动的彩霞,在高空掠过,发出悠长的鸣叫。偶尔能看到一些造型奇特、闪烁着能量光芒的飞行器,如同灵活的金属飞鱼,在低空快速穿梭,显然是这个世界的交通工具。
这是一个充满活力、能量充沛、色彩斑斓的奇异世界!与葬星的灰暗、死寂、绝望形成了天堂与地狱般的对比!这就是…修真文明的世界?
夜辰心中震撼莫名。他体内的星辰之力似乎也感受到了外界充沛的游离能量,虽然依旧微弱沉寂,却如同干涸的河床感应到了上游的水汽,产生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本能的“渴望”。他下意识地运转起脑海中那篇残缺的【星源引气·残篇】,尝试着吸纳空气中那丝丝缕缕、远比葬星浓郁纯净百倍的能量。
嗡…
一丝微不可查的清凉气流,随着他的意念,缓缓渗入口鼻,融入他干涸受损的经脉。虽然如同杯水车薪,远不足以疗愈他沉重的伤势,更无法补充体内那浩瀚星力的万分之一,却带来了一种久旱逢甘霖般的舒畅感,让他的精神微微一振。
“咦?”坐在车头的林沐晴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有些好奇地回头看了夜辰一眼。她感觉这个重伤的少年周围,空气似乎有极其微弱的、奇异的流动感,但仔细感知却又捕捉不到什么。
林远山的后背肌肉似乎也微不可查地绷紧了一瞬,随即又放松下来。他没有回头,只是握着缰绳的手指,轻轻敲打了一下粗糙的皮革。这个少年…果然不简单。刚才那一瞬间极其微弱却异常精纯的能量牵引感…绝非普通引气期修士能做到的。他身上那股重伤垂死时依旧散发出的、若有若无的冰冷威压…到底是什么?
车队继续前行,融入这片生机勃勃的荧光苔原。
夜辰没有再尝试引气。他闭上眼,一边忍受着身体的剧痛,一边默默梳理着混乱的思绪和感知。
青铜指环沉寂了。无论他如何用意念试探,都如同石沉大海,冰冷坚硬,再无半点反应。仿佛之前在古星门激活传送时,耗尽了它最后一丝力量。这让他心中微沉,失去了指环的指引和那诡异的功法传递能力,在这完全陌生的世界,前路变得更加迷茫。
体内的伤势极其严重。经脉如同被烈焰焚烧过,又像是被粗暴的巨力强行拓宽后留下的无数裂痕,稍微引动一丝力量就剧痛难忍。五脏六腑也受了不同程度的震荡和损伤。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那源自血脉的“太古星脉”根基似乎并未动摇,如同磐石般沉寂在身体最深处,只是需要海量的能量和漫长的时间去修复和滋养。这让他稍稍安心,只要根基还在,力量就能恢复。
最让他担忧的是夜璃。小璃强行催动那星辰吊坠的力量,虽然震退了毒蝎,但明显也透支了她本就虚弱的身体。此刻她虽然醒着,但小脸苍白,精神萎靡,靠在他身边,小手紧紧抓着他的衣角,仿佛那是唯一的依靠。她脖子上的吊坠也黯淡无光,显然消耗巨大。夜辰心中充满自责和怜惜,暗暗发誓,无论如何也要尽快找到安全的落脚点,治好妹妹。
流萤星域…萤火城…商队…林远山父女…
一个个陌生的名词和信息涌入脑海。这个世界显然存在着完整的修真体系和秩序。从林远山身上的能量波动判断,他至少是“引气期”巅峰,甚至可能触摸到了“凝气期”的门槛。那么,这个世界的修士等级是如何划分的?萤火城又是什么规模的城市?自己该如何在这里立足?如何获取资源疗伤和修炼?如何保护小璃?
无数的问题如同乱麻,缠绕在夜辰的心头。但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当务之急,是活下去,恢复实力。在拥有足够的力量之前,必须低调、谨慎。
就在这时,一股极其微弱、却如同跗骨之蛆般的冰冷窥视感,极其突兀地,如同针尖般刺入他敏锐的感知深处!
这感觉…和在葬星矿坑深处,被那艘神秘飞船锁定时如出一辙!虽然极其遥远、极其微弱,仿佛隔着一层厚重的毛玻璃,但那种冰冷的、贪婪的、带着高等科技探测特征的气息,夜辰绝不会认错!
他们…追来了!
夜辰的心脏猛地一缩,几乎停止了跳动!一股寒意瞬间从尾椎骨窜上天灵盖!他猛地睁开眼,瞳孔深处,星云漩涡的虚影一闪而逝,凌厉的目光仿佛穿透了车棚和遥远的距离,死死刺向苍穹之上的某个方向!
怎么可能?!古星门是随机传送!他们怎么可能这么快就锁定流萤星域,甚至追踪到商队行进的方向?!
“怎么了,哥哥?”夜璃感觉到他身体的瞬间紧绷和散发出的冰冷气息,紧张地小声问道。
林沐晴也似乎感觉到了夜辰骤然变化的情绪,疑惑地回头望来。
夜辰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迅速收敛了所有外露的气息,重新闭上眼,装作疼痛难忍的样子,低声道:“没…没什么,伤口…突然疼得厉害。”
他不能表现出异常。更不能让商队的人知道他们兄妹正被某种来自星空的恐怖存在追杀!那只会带来恐慌和不可预测的后果。
然而,在他平静的外表下,一颗心却如同坠入了万丈冰窟。
麻烦…如同附骨之疽,跨越了遥远的星河,再次降临!
而此刻,在流萤星域稀薄的大气层边缘,那艘覆盖着暗紫色能量护盾的梭形飞船,如同融入背景的宇宙阴影,悄无声息地悬浮着。
飞船狭小的驾驶舱内,碎颅者那双熔岩般的瞳孔,正死死盯着面前全息投影上不断闪烁、最终锁定在下方苔原中那个缓慢移动的小小光点上的数据流。代表青铜指环信号的微弱光点,如同黑夜中的萤火虫,清晰可见。
“信号稳定,目标确认。能量波动…极度微弱,几乎沉寂。目标载体生命体征…重伤濒危。”黑袍人的电子合成音冰冷地汇报着,“建议:立即实施‘蜂鸟’级精准捕获。目标当前状态,无法构成有效抵抗。”
碎颅者岩石般的脸上露出狰狞而贪婪的笑容,粗大的手指轻轻摩挲着腰间那个散发着不祥黑红色光芒的金属匣子——“古神之触”。
“重伤濒危?真是天赐良机!”他低沉地笑了起来,声音如同两块粗糙的岩石在摩擦。“不过…不急。‘蜂鸟’动静太小了,不够劲。”他眼中闪烁着残忍而戏谑的光芒。
“那商队…似乎是去萤火城?啧,真是个好地方啊。”碎颅者舔了舔森白的利齿,“通知‘血牙’小队,让他们去萤火城…给我们的‘小猎物’,准备一份‘惊喜’的欢迎仪式。要热闹一点,要让我们的猎物…在绝望和痛苦中,乖乖地、亲手把‘钥匙’送到我们面前!”
“指令确认。”黑袍人复眼绿光闪烁,“‘血牙’小队已收到坐标及任务简报。预计于目标抵达萤火城同时展开行动。”
碎颅者满意地点点头,熔岩般的瞳孔倒映着全息投影上那个微弱的信号光点,如同盯着一只已经落入蛛网、无力挣扎的飞虫。
“享受你最后几天的安宁吧,小虫子…游戏,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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