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癸七身死一瞬,远在大永帝京千里之外,神箓天工阁核心禁地——【千机枢殿】内。一声尖锐刺耳的金属震鸣,骤然撕裂了大殿内精密齿轮运转的规律嗡鸣!
这座殿堂堪称机关与符箓的圣殿。无数大小不一的黄铜齿轮在无形的灵力驱动下咬合转动,发出低沉而规律的轰鸣;墙壁与穹顶镶嵌着流淌星辉的符文阵列,光芒明灭间传递着海量信息;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臭氧味和金属摩擦的温热气息。
此刻,墨无咎正垂头丧气地跪在冰冷光滑的玄铁地面上,面前站着一位面容古拙、眼神深邃如渊的老者——大阁主墨鸣渊。
墨鸣渊摊开手掌,掌心悬浮着一面巴掌大小、材质非金非玉的奇异罗盘。罗盘上密布着细如发丝的刻度与一百个微小的光点。
此刻,其中一个位于边缘区域的光点,正剧烈闪烁几下,随即彻底熄灭、湮灭,只留下一块指甲盖大小的黯淡区域。
“癸七,死了。”墨鸣渊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却让大殿的温度骤降了几分。
墨无咎身体猛地一颤,头垂得更低,大气不敢出。
砰!
一股无形的巨力骤然轰在墨无咎胸口!
墨无咎闷哼一声,如同断线风筝般向后倒飞!眼看就要撞上身后布满锋利齿轮的墙壁!
一道灰影闪过,一位面容与墨鸣渊有几分相似、但气质更显圆融的老者稳稳接住了墨无咎,顺势卸去力道。
“大哥息怒!”墨鸣台将惊魂未定的墨无咎护在身后,脸上带着和煦却不容置疑的笑容,“无咎年轻气盛,行事或有欠考量,但初衷也是为了我天工阁的百年大计着想。何须动此雷霆之怒?”
墨鸣渊的目光冰冷地扫过墨鸣台,最终落在墨无咎惨白的脸上,怒道:“问问他做了什么!耗费无数心血、以秘法培育百年方成的‘百心天卫’,如今少了一颗‘心’!更可恨的是,他竟让癸七携带了‘蚀神针’!此物一旦暴露,拒妖关那个来历不明的莽夫,一旦猜到我阁暗中谋划,打草惊蛇,后果他承担得起吗?!”
墨鸣台依旧从容,轻抚长须:“大哥多虑了。一个‘天心卫’而已,虽珍贵,但五年时间足够我们再蕴养一颗‘新心’替代。至于那陆安察觉……”
墨鸣台嘴角勾起一丝不屑的弧度,淡然道,“就算他察觉了又如何?当年叶镇疆何等惊才绝艳?须延天巅峰,半步寂然,手持‘镇岳’,不照样陨落在一众裂疆妖魔爪下,连个全尸都未能留下?他陆安,一个走了狗屎运、初窥须延天门槛的毛头小子,在真正的天地棋局面前,不过是一只强壮些的蝼蚁罢了。”
随后墨鸣台拍了拍墨无咎的肩膀,语气带着强大的自信与安抚:“无咎,抬起头来。你记住,你的背后,是传承万载的神箓天工阁!若非顾忌‘天外天’的窥伺,老祖们不得不陷入沉眠以避其锋,似陆安这等人物,连踏入我阁山门为你提鞋的资格都没有!一时的挫折,算不得什么。”
墨无咎感受到九爷爷话语中强大的支撑,眼中重新燃起一丝光芒,感激地看了墨鸣台一眼,又小心翼翼地偷瞄墨鸣渊。
墨鸣渊看着弟弟那护犊子的模样,最终无奈地叹了口气,挥挥手:“罢了!滚去‘静思崖’禁足三月!好好想想何为谋定后动!”
“是!谢大爷爷!谢九爷爷!”墨无咎如蒙大赦,连忙行礼,身影迅速消失在复杂的齿轮通道中。
待墨无咎走远,墨鸣渊的眉头并未舒展:“老九,你太纵容他了。长此以往,恐成我阁之患。”
墨鸣台笑容不变,眼神却深邃起来:“大哥,无咎是我阁未来的希望,些许磨砺无妨,但信心不可折。况且,他此次并非全无价值。损失一个天卫,却提前引爆了陆安这个变数,让我们看清了他的部分实力和…那件古怪火器的冰山一角。这情报不也是收获吗?”
他走到一面巨大的星图符阵前,手指划过其中代表拒妖关的黯淡光点,语气转为凝重:“老祖们为躲避天外天的感知已沉眠太久。然千年之期将至,‘天地胎膜’日渐薄弱,两界通道重启在即。一场席卷九州的浩劫避无可避。十大灭国天妖已然苏醒,蛰伏的妖皇亦蠢蠢欲动。此次试探性妖潮,不过是序幕。”
他转身,目光灼灼地看着墨鸣渊:“大哥,藏,已经藏不住了。五年后,老祖们必然苏醒,各个圣地也会全力出手,以应天倾!届时,大局之下碾死一个陆安,不过是顺手拂去一粒碍眼的尘埃。他手中的火器再利,又能射出几次?在绝对的力量,皆是徒劳。”
墨鸣渊沉默良久,最终缓缓点头:“罢了。召集其他阁主,启动‘蕴心池’,全力催生新的天心卫吧。务必在五年内补全‘百心’之数!”
墨鸣渊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决心和对未来血战的肃杀。
拒妖关,铁匠铺。
炉火依旧熊熊,但气氛却有些凝滞。
林狂、铁承业、赵庆、万景等核心人物齐聚,听闻陆安要亲自护送萧灿的书信入京,并前往塞北,脸上都写满了忧虑。
陆安是拒妖关的魂!是那根定海神针!
他一走,关内虽有铁鳞卫相助,军容更盛,但高端战力的缺失是致命的。
五千斩妖使加上铁鳞卫,或许能抵挡寻常妖潮,但若再来一尊裂疆妖魔,甚至更强的存在……后果不堪设想!更别提拒妖关赖以生存的顶级兵刃将彻底消失。
“大匠……”赵庆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忍住,“非去不可吗?书信和那妖尸,遣一得力心腹送去便是。您坐镇关中,方能震慑四方宵小啊!”
“是啊陆兄弟!”铁承业也沉声道,“塞北之行,我派熟悉路径的兄弟走一趟便是!你何须亲往?关隘不可一日无主!”
众人虽未明说,但那眼神中的担忧和不舍几乎凝成实质——他们怕!
怕这位将他们从绝望深渊拉回的守护神,一旦踏入繁华帝京,见识了圣地拉拢、皇权诱惑,便再也不会回到这苦寒的边关!
陆安将众人的神色尽收眼底,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怎么?怕我陆安见识了京城的繁华富贵,被皇帝老儿封个王侯,就乐不思蜀,忘了这拒妖关的穷兄弟了?”
无人应声,但沉默已是最好的回答。
连林狂都罕见地没有反驳,只是紧抿着嘴唇。
就在这压抑的沉默几乎令人窒息时——
“陆哥哥!我收拾好啦!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呀?” 林篱清脆雀跃的声音如同清泉般涌入。
随后林篱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小包袱,像只快乐的小鸟,蹦跳着冲进铁匠铺,小脸因为兴奋而红扑扑的。
瞬间,满屋的凝重被这纯粹的欢快冲得烟消云散!
众人先是一愣,随即眼中爆发出巨大的惊喜!
铁承业更是猛地一拍大腿,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是了是了!瞧我这脑子!林篱丫头同去,再好不过!再好不过啊!”
林狂也长舒一口气,紧皱的眉头终于松开。
对啊!这混蛋视林篱如亲妹,有林篱在身边,他怎么可能不回来?这丫头就是拴住他最牢靠的“锁链”!
看着众人瞬间“阴转晴”的脸色和那“原来如此”的眼神,陆安简直哭笑不得,无奈地揉了揉林篱的脑袋:“你这丫头,倒是会挑时候进来。”
林篱眨着大眼睛,不明所以,但听到出发就开心:“陆哥哥,我们不是只去京城吗?”
“京城是顺路。”陆安牵起她的小手,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最重要的,是去一趟塞北铁鳞城。人家铁城主义薄云天,千里驰援,咱们可不能光拿人家的寒铁好处。顺便,把城头那具占地方的‘大块头’处理掉,换点实在东西回来。”
他指了指关墙上悬挂的裂疆妖魔残骸。
“去塞北?!”林篱的眼睛瞬间亮得像星辰!从小在拒妖关长大的她,对外面的世界充满了无限的憧憬和好奇。
咚咚咚——
此时一阵节奏舒缓却清晰的敲门声适时响起。
“陆大匠,车驾已备妥。不知何时可以启程?” 崔量温和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崔管事请进,稍坐片刻,马上就好。”陆安朗声回应。
崔量推门而入,看着正在处理那庞大妖尸的陆安,眼中闪过由衷的赞叹:“陆大匠真乃神人也!谁能想到,可斩裂疆的须延天境强者,竟然还是一位深藏不露名震边关的大匠师!崔某佩服之至!”
陆安手中刀光精准地分割着坚韧的妖骨,闻言笑道:“崔管事过誉了。若非有几分自保之力,单凭这手打铁的手艺,只怕早被某些‘圣地老爷’抓去,关在不见天日的黑作坊里当牛做马了。”
崔量深以为然地点点头,脸上浮现愤懑之色:“那群圣地之人,仗着实力超然,行事肆无忌惮,盘剥天下,视王法如无物!连陛下…唉,也需仰仗他们对抗天妖,只能忍气吞声!”
随后崔量话锋一转,回到正题,面露难色道:“陆大匠先前所提,在拒妖关开辟稳定商路建立坊市,沟通拒妖关与关内物资之事…此事实在是…兹事体大啊!”
崔量苦笑着摇头,“非但崔某无权决定,便是整个崔家,也需承担‘资敌’、‘抗旨’乃至‘与圣地为敌’的滔天风险!这…”
“我明白。”陆安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将分割好的、散发着强大能量波动的半具妖尸,包括部分核心骨骼、脏器、最坚韧的皮膜和最精华的血肉推向崔量。
“所以,这半具裂疆妖魔的遗骸,便是我陆安,以及整个拒妖关,送给崔家,或者说,送给未来愿意与我们做生意的朋友的‘见面礼’与‘诚意’。”
看着眼前这堆价值连城、足以让任何世家和圣地疯狂的宝物,崔量的呼吸瞬间变得粗重,瞳孔放大,手都微微颤抖起来!
半具裂疆遗骸!这手笔…太惊人了!这位陆大匠的图谋和气魄…简直大的吓人!
他猛地抬头,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坚定光芒,对着陆安深深一揖:“陆大匠!崔某在此立誓!凭此厚礼,崔量定当竭尽全力,说服家主与族老!即便…即便家族最终顾忌风险不敢全力投入,崔某个人,砸锅卖铁,也必在拒妖关后百里之内,为您建起一座专供边关的‘安平市’!若违此誓,天诛地灭!”
“好!有崔管事这句话,陆某便安心了!”陆安朗声大笑,豪气干云道,“东西你收好。车驾既已备妥,那我们现在便出发?”
“正合我意!”崔量珍而重之地将分割好的妖尸材料收进数个特制的、铭刻着空间符文的玉匣,神情振奋,“大匠,林篱姑娘,请!”
不多时,一支由十数辆坚固马车组成的庞大车队,在拒妖关军民复杂而期盼的目光注视下,缓缓驶出厚重的关门。车轮碾过布满刀痕箭孔的土地,扬起淡淡的尘土,朝着关内繁华之地,也朝着遥远的塞北雪原,坚定地驶去。关墙上,一面残破的斩妖旗在风中猎猎作响,仿佛在为远行之人送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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