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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长风那温和却蕴含无上威严的声音,如同直接在陆安识海中响起:“怎么?不欢迎老夫这‘恶客’,进关讨杯茶喝?”陆安强行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前辈驾临,拒妖关蓬荜生辉,岂有不欢迎之理?”话虽如此,他身形却纹丝不动,如同钉在了原地,丝毫没有引路的意思。
在他眼中,这位寂然天境的老者,就是一颗人形天灾!一旦入关,稍有差池,整个拒妖关都可能灰飞烟灭!他赌不起!
“哈哈哈!”萧长风见状,非但不恼,反而抚须大笑,眼中满是促狭,“好个滑头的小子!警惕心倒是够重!放心,老夫此来,不是给你添堵,更不是来摘桃子的。”
他目光扫过下方生机勃勃却又暗流汹涌的拒妖关,声音带上了一丝凝重:“拒妖关如今看似烈火烹油,实则危如累卵!只需一点火星,便是轰然炸裂之局。你实力虽强,但扪心自问,单凭你一人,真能镇住关内关外这无数双虎视眈眈的眼睛?能挡住圣地可能的雷霆一击?”
陆安眼神锐利如刀,毫不退缩:“前辈所言甚是,陆某有自知之明。但拒妖关是陆某与关内万千军民的家园,纵使粉身碎骨,也当竭力护其周全!至于外力稳固……关隘未破,人心未散,何须假手于人?何况……”他语气微冷,带着一丝质问,“前辈及身后之人,早些年……又在何处?”
萧长风哑然失笑,指着陆安摇头:“好个牙尖嘴利的小家伙!还怕老夫夺你基业不成?若真存此心,今日来的,就不会是老夫一人了!”
见陆安依旧一副油盐不进、严防死守的模样,萧长风无奈地摇了摇头。他抬手,对着虚空某处随意一招。
“哎哟!”
惊呼声中,一道身影如同被无形大手拎起,瞬间跨越空间,狼狈地出现在萧长风身边。正是之前还在营地里帮忙的萧灿。
萧灿揉着发懵的脑袋,看清眼前人,一脸茫然:“二爷爷?您不是说去找人聊聊吗?怎么把我抓来了?”他转头看到脸色铁青的陆安,更是疑惑,“陆大哥?你们这是……”
陆安瞳孔猛地一缩,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
好险!这老家伙竟然早就暗中接触了萧灿!方才若自己流露出半分不敬或拒绝之意,此刻恐怕已是另一番局面!
萧长风对萧灿温和一笑,语气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戏谑:“灿儿啊,你这名义上的守将倒是欢迎老夫入关,可惜……这位实际上的主事人,似乎不太情愿啊。老夫只好请你来做个和事佬了。”
萧灿闻言,立刻紧张地看向陆安,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恳求和一丝依赖:“陆大哥!二爷爷他真是来帮忙的!他是大永供奉殿里最护着我的长辈了!而且……而且有二爷爷坐镇在此,母妃那边……就再也不敢克扣拒妖关的物资了!”他努力想证明萧长风的价值。
陆安捏了捏眉心,只觉得一阵无力感袭来,叹息道:“萧灿,以如今拒妖关展现的潜力和我陆安的手段,你觉得……我还真在乎你母妃那点施舍般的‘物资’吗?”
萧灿彻底懵了:“那……那陆大哥你为什么不让二爷爷进去啊?”
陆安看着萧灿那副不谙世事的纯良模样,再看看老神在在、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萧长风,一股无名火夹杂着深深的无奈涌上心头。他索性不再绕弯子,直指核心:
“前辈,您这‘下注’,眼光……未免太过独特了些。”他指着萧灿,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失望,“您想扶持他,想将拒妖关绑上他的战车,成为他夺嫡的资本。这步棋,恕陆某直言,荒谬至极!”
他目光如电,直视萧长风:“您看看他!十六岁了!一个身负皇族血脉、本应开始培植羽翼、展现手腕的年纪!可他现在有什么?除了您这个二爷爷,他身边可有一兵一卒?可有一文一武真心效命?什么都没有!他已经被某些人刻意‘养废’了!一个被当成棋子的‘蠢货’!”陆安毫不留情,字字诛心。
“您如今想拿我拒妖关上下数万军民的性命,去填他这个几乎不可能成功的无底洞?前辈,您不觉得这很可笑吗?!”
萧灿的脸瞬间涨得通红,羞愤交加,却又无力反驳。
萧长风脸上那抹温和的笑意终于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平静。他并未动怒,只是淡淡反问:“可笑?老夫倒觉得,这是一线生机。”
“陆安,你能守护拒妖关多久?十年?二十年?你终有离开的一天。那时,这座关隘,这数万军民,又将托付给谁?他们的命运,又将如何?”
他指向萧灿,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蛊惑力:“现在,一个未来的皇帝,就站在你面前。一个由你亲手教导、按照你心目中‘合格君主’标准塑造的皇帝!一个登基后,会将拒妖关视为国之柱石、倾力支持的皇帝!这难道不是给拒妖关军民,挣一个万世太平的大功德?这个机会,你真要弃如敝履?”
陆安沉默了。
萧长风的话,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他未曾深入思考的层面。他一直着眼于眼前的妖魔和圣地的威胁,想着如何壮大自身,如何出关杀敌。却从未长远地想过,拒妖关的根基,终究需要整个王朝的认同和支撑。单靠他陆安一人,能护佑此地多久?他不可能永远留在这里。
从根源解决拒妖关困境……要么荡平十万大山(遥不可及),要么……让大永的皇帝,成为拒妖关最大的靠山!
萧长风看着陆安眼中闪烁的挣扎与权衡,微微一笑,再次问道:“现在,可以请老夫进去喝杯茶了吗?”
半晌,陆安长长吐出一口浊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又像是做出了某个重大决定。他侧身让开道路,语气带着一丝疲惫和无奈:“前辈,请吧。”
看着萧灿那副又羞又愧、欲言又止的模样,陆安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怎么?骂你两句就受不了了?你应该烧高香,庆幸你有个还算顾念亲情的爹,和这位护犊子的二爷爷!换做任何一个稍微狠心点的皇帝,就凭你这被人牵着鼻子走、差点把江山送人的‘孝子贤孙’做派,早该被圈禁到死,或者干脆‘病逝’了!”
他语速极快,如同连珠炮般轰向萧灿:
“你爹难道没暗示过你?让你离你母族远点?满朝文武,青年才俊,你不去结交招揽,只听你母亲和王家那些人的话!你让你爹怎么帮你?帮你就是在帮你母族夺权!我要是你爹,要么把你丢进冷宫眼不见为净,要么就直接一碗药送你上路,省得你被人利用,乱国殃民!”
“恐怕你小子心里还怨着你爹,觉得他什么都不给你,想着‘你不给我,我就自己抢’?呵!蠢货!你知不知道,有些人就巴不得你去‘抢’!正好给你扣上个‘谋逆’、‘不孝’、‘得位不正’的大帽子,把你彻底打入尘埃!永世不得翻身!”
萧灿被这劈头盖脸、毫不留情的痛斥砸得脸色由红转白,再由白转青,额头冷汗涔涔而下。陆安的话,像一把把锋利的匕首,精准地刺破了他长久以来被刻意营造的幻象,露出了血淋淋、丑陋不堪的真相!他嘴唇哆嗦着,想反驳,却发现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敲在心上,让他无法辩驳。
砰!
一声闷响,萧灿后脑勺结结实实挨了萧长风一巴掌。
“听见没?!好好听着!金玉良言!人家这是在救你的命!”萧长风恨铁不成钢地骂道,眼中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欣慰。陆安骂得越狠,说明他越有可能真的教导萧灿。
“你爹为什么不给你实权?为什么让你当个有名无实的守将?那是怕你守不住!怕你被人当枪使!怕你拿到的那点权柄,转眼就成了捅向朝廷、捅向你爹心窝子的刀子!你以为王家给你弄个禁军偏将的位置,你就手握重兵了?屁!你连那几个营的兵油子都指挥不动!他们就是想把你往谋反篡位的绝路上推!你个蠢货还乐呵呵地往上踩!大永的江山,差点就毁在你这个糊涂蛋手里!”萧长风越说越气,忍不住又踹了萧灿一脚。
萧灿被踹得一个趔趄,却不敢有丝毫怨言,只是羞愧地低下头,声音带着哽咽:“我……我又没人教过我这些……我哪懂这些弯弯绕……”
“现在!”萧长风打断他,声音斩钉截铁,“有人教了!”
萧灿猛地抬起头,眼中先是茫然,随即一道亮光骤然迸发!他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目光死死锁定在陆安身上。
没有任何犹豫,萧灿猛地挣脱萧长风的扶持,几步冲到陆安面前。
噗通!
双膝重重砸在坚硬的地面上,尘土微扬。
“师父在上!”
萧灿额头触地,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和渴求:
“请受徒儿一拜!”
陆安头皮一炸,下意识就要拒绝:“等等!我……”
然而,一股浩瀚如星海、沉重如须弥山岳的无形伟力骤然降临!瞬间将他周身空间彻底禁锢!口不能言,身不能动!连体内奔腾的造化真焰都被压制得近乎停滞!只有思维还在惊骇地运转!
寂然天!这就是寂然天的恐怖威能?!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萧灿虔诚地磕下头去。
“礼成~!”
萧长风苍老而洪亮的声音适时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随着他话音落下,那股禁锢陆安的恐怖力量也如潮水般退去。
“好徒儿,快给你师父献上拜师礼!”萧长风笑眯眯地催促道。
萧灿立刻从怀中珍而重之地摸出一枚温润剔透、雕刻着盘龙云纹的玉佩,小心翼翼地系在了陆安的腰带上。
玉佩触体微凉,隐隐散发着一丝皇道龙气。
束缚尽去,陆安恢复了行动能力。他看着腰间的龙纹玉佩,又看看面前一脸“得偿所愿”、嘿嘿傻笑的萧灿,只觉得一股邪火直冲顶门,太阳穴突突直跳。
“我……”
“我真想现在就把你吊起来抽啊!!!”陆安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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