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网址:www.00shu.la
    裴临渊眸色微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是走到她面前,伸手取下她头上沉重的凤冠。

    “今日辛苦了。”他的手指不经意擦过她的发丝,带起一阵微妙的战栗,“早点歇息吧。”

    沈凌瑶怔怔地看着他。

    这个在外人面前强势冷硬的男人,此刻动作却轻柔得不可思议。

    凤冠被取下,她顿觉轻松许多,但心里那根弦却绷得更紧了。

    “你的手……”她指了指他指节上的伤口。

    裴临渊低头看了看,不甚在意地甩了甩手:“小伤。”

    沈凌瑶转身从妆奁中取出一个小瓷瓶:“小伤也要抹药才行。”

    她递过去,裴临渊看着她搭在半空的手,突然一把抓过瓷瓶,顺势握住她的手腕。

    他的手掌宽大温暖,虎口处有常年握剑留下的茧,磨蹭着她细腻的皮肤。

    “裴临渊……”沈凌瑶呼吸一滞。

    “今晚本是洞房花烛……可我实在没心情。”裴临渊松开她,打开瓷瓶闻了闻,“我会用的。”

    他随意地抹了点药粉在伤口上,然后将瓷瓶塞回沈凌瑶手中:“多谢。”

    一阵沉默。

    夜风从窗缝钻入,吹得烛火摇曳不定。

    沈凌瑶看着地上两人被拉长的影子,忽然觉得荒谬——他们明明是“新婚”,此刻却生疏得像陌生人。

    “我还有事。”裴临渊突然道,“你好好休息。院外有严青守着,很安全。”

    沈凌瑶点点头,想说些什么,最终只是又福了福身:“世子也请早些安歇。”

    裴临渊走到门口,停顿了一下:“明日……可能会有些闲言碎语。不必理会。”

    门关上的声音很轻,却像一记重锤敲在沈凌瑶心上。

    她缓缓坐回床沿,看着满室喜庆的装饰——鸳鸯锦被、百子帐、合卺杯……一切都按照正妻之礼布置,讽刺至极。

    ……

    裴临渊站在廊下,仰头望着那轮惨白的月亮。

    手指上的伤口隐隐作痛,提醒着他今晚发生的一切。

    萧玉璃临走时那个怨毒的眼神,父亲书房中凝重的气氛,还有……新房中那个明明担忧却强作镇定的沈凌瑶。

    “主子。”严青从暗处走出,“查清楚了,郡主带来的侍卫中,确实混入了两个西域人。已经派人盯住了。”

    裴临渊眼神一冷:“果然。”

    他握紧拳头,伤口再次崩裂,鲜血渗出,却浑然不觉。

    “萧玉璃什么时候和西域勾搭上的?”

    “这个有待查证,不过眼下,还有一事。”

    陈默压低声音。

    “宫里传来消息,太后震怒,命郡主闭门思过。但是……”他犹豫了一下,“但是皇上那边,似乎对您以正妻之礼纳妾一事,颇有微词。”

    裴临渊冷笑一声:“皇上是怪我僭越,还是怪我迟迟不肯娶他指婚的永嘉郡主?”

    严青不敢接话。

    “继续盯着郡主府。”裴临渊转身走向书房,“另外,加派人手保护她,萧玉璃不会善罢甘休的。”

    夜风渐起,卷起一地残红。

    新房内,沈凌瑶和衣而卧,听着窗外风吹树叶的沙沙声,毫无睡意。

    书房中,裴临渊对着烛火研究边境布防图,却总有一双含忧带怯的眼睛浮现在羊皮纸上。

    这一夜,定国公府各自无眠。

    ……

    五更鼓刚过,太极殿前已列满文武百官。

    裴临渊身着绛紫朝服,腰间玉带在晨光中泛着冷冽的光泽。

    他站在武官队列前端,面色如常,眼底却凝着一层寒霜。

    昨夜萧玉璃大闹婚宴的余波未平,今早便收到宫中眼线的密报——有大臣准备联名弹劾。

    “皇上驾到——”

    尖锐的唱喏声中,身着明黄龙袍的皇帝步入大殿,面色阴沉如水。

    群臣跪拜,山呼万岁。

    裴临渊俯身时,余光瞥见文官队列中几位大臣交换的眼神,心中了然。

    “众爱卿平身。”皇帝的声音在大殿回荡,“有本启奏,无事退朝。”

    话音刚落,礼部尚书李肃便手持玉笏出列:“臣有本奏!”

    裴临渊嘴角微不可察地绷紧。

    李肃是永嘉郡主的舅父,向来与定国公府不和。

    “讲。”皇帝淡淡道。

    “臣弹劾定国公世子裴临渊僭越礼制,以正妻之仪纳卑贱婢女为妾,败坏纲常,藐视皇权!”

    李肃声音洪亮,掷地有声。

    “昨日婚宴,竟用八抬大轿、凤冠霞帔,宴请百官,拜天地高堂,全然不顾尊卑有别!更甚者,永嘉郡主好意劝诫,反遭定国公府侍卫持刀相向!”

    大殿内一片哗然。

    裴临渊握紧玉笏,指节发白。

    好一个颠倒黑白!

    “臣附议!”兵部侍郎赵德明出列,“世子此举,不仅乱了嫡庶之别,更是对皇上指婚的永嘉郡主大不敬!”

    “臣亦附议!”又一位大臣站出来,“听闻那婢女出身青楼,如此不堪之人竟受正妻之礼,置我大周礼法于何地?”

    一个接一个,竟有七八位大臣相继出列弹劾。

    裴临渊冷眼旁观,这些人不是与萧家有姻亲,就是曾与定国公府有过节。

    而站在最前列的丞相却眼观鼻鼻观心,显然早已料到今日局面。

    皇帝的脸色越来越沉,终于一拍龙椅扶手:“裴爱卿,你有何话说?”

    裴临渊出列,单膝跪地:“回陛下,臣纳妾一事,确有不妥之处,但绝非有意僭越。至于永嘉郡主……”

    他抬起头,目光如炬。

    “昨日郡主无诏擅闯臣府邸,打砸婚宴,伤及宾客,臣不得已才命侍卫护院。若论藐视礼法,恐怕……”

    “放肆!”皇帝厉声打断,“你是在指责郡主?”

    殿内空气瞬间凝固。

    裴临渊知道此时顶撞皇帝绝非明智之举,但有些话,他不得不说:“臣不敢。只是陈述事实。”

    “事实?”皇帝冷笑,“朕看你是被女子迷了心窍!”

    这话说得极重,几位老臣都变了脸色。

    “朕赐婚你与永嘉,你却百般不愿,如今转头却给一个丫鬟如此排场!是在打朕的脸吗?”

    裴临渊重重叩首:“臣绝无此意!”

    “够了!”皇帝一挥手,“裴临渊僭越礼制,罚俸一年,以儆效尤!至于那个婢女……”他眼中闪过一丝厌恶,“即日起禁足偏院,不得再以姨娘身份招摇!”

    裴临渊猛地抬头:“陛下!”
最新网址:www.00shu.l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