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小说网 > 玄幻奇幻 > 蛮荒战皇 > 第7章 凶骨为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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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藏兵谷的尘埃尚未落定,那声沉闷如重锤夯土的骨击余音,却已化作无形的涟漪,狠狠撞碎了陆家深宅的平静。

    陆少峰被几个面无人色的跟班从断刃残枪堆里刨出来时,整个后背的衣衫尽碎,脊椎骨虽未断,却布满了蛛网般的骨裂,如同被蛮荒巨象的蹄子碾过,软塌塌地被人架着,一路哀嚎着拖向药堂,沿途洒下点点刺目的猩红。

    陆少鸣抱着那块擦拭干净的残破骨片,步履依旧“虚浮”,脸色依旧苍白,在无数道惊骇、恐惧、难以置信的目光注视下,慢悠悠地踱回了听涛苑。他随手将骨片丢在院中石桌上,与那竹篓里早已死透的青鳞鱼作伴,发出沉闷的一声响。

    听涛苑的门槛,在接下来的半日里,几乎被踏破。

    “鸣少爷!这是家母让送来的百年老山参,最是温养经脉……”

    “少鸣贤侄!听闻你昨日练功略有不适?这瓶‘润脉丹’乃我珍藏……”

    “鸣哥!小弟这里有一卷家传的《柔水锻体术》拓本,虽粗浅,或对您有所裨益……”

    昔日视他如瘟疫的旁支管事、甚至几个往日跟在陆少麟屁股后面摇旗呐喊的嫡系子弟,此刻都堆着谄媚的笑脸,将各种丹药、补品、甚至功法拓本恭敬奉上。他们眼神闪烁,不敢直视陆少鸣平静无波的眼眸,只敢盯着他沾了些灰尘的鞋尖。

    陆少鸣端坐院中老梅树下,慢条斯理地翻看着一本陆家基础《草木图谱》,对面前堆积如山的“孝敬”视若无睹。直到一个管事壮着胆子将一盒包装精美的丹药又往前推了推,他才微微抬起眼皮。

    “李管事费心了。”他声音淡淡,听不出喜怒,“我这身子骨,虚不受补。这些东西,拿回去给自家儿孙吧。”他指尖在书页上轻轻一点,“倒是这株‘七叶蚀骨草’,图谱记载生于阴湿剧毒之地,药堂似乎常年短缺?管事若有门路寻得,或可去药堂换些实在的贡献点。”

    那李管事一愣,随即脸上谄媚更盛,如同得了圣旨:“是是是!鸣少爷慧眼!小的这就去打听!包在小的身上!”他抱起那盒被退回的丹药,点头哈腰地退了出去,仿佛捡了天大的便宜。

    其他人见状,心思也活络起来,纷纷开始揣摩这位新晋“煞星”话里的机锋,琢磨着该献上什么“实用”之物,而非这些华而不实的礼品。院中很快清净下来。

    陆少鸣合上图谱,目光落在石桌那块灰败的骨片上。指尖拂过那几道暗红、断续、充满凶戾气息的刻痕。

    昨夜强行催动那一击,几乎抽空了他刚刚突破炼皮大成的气力,《引气诀》熔炉般的丹田也传来阵阵空虚的灼痛。这《残刀》的意,太凶,太烈!如同未驯服的太古凶兽,每一次驱使,都需付出巨大代价,且难以控制。

    他需要一个“靶子”。一个能让他反复捶打、不断尝试降服这凶戾刀意的活靶子。陆少峰那种货色,一次就废,太不经打。

    夕阳熔金,将听涛苑染上一层血色。

    沉重的脚步声打破了院落的宁静。两名身着黑色执法服饰、气息冷厉的弟子,如同门神般一左一右堵在了听涛苑门口。

    他们身后,执法长老陆天鹰背负双手,缓步而入。他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鹰隼般的目光扫过院中堆积的礼品,最终死死钉在石桌旁安然看书的陆少鸣身上,一股无形的、带着血腥味的威压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弥漫了整个院落。

    “陆少鸣。”陆天鹰的声音如同两块生铁摩擦,冰冷刺骨,“你可知罪?”

    陆少鸣放下书卷,缓缓起身。动作依旧带着一丝“病弱”的迟缓,微微躬身:“长老驾临,不知……弟子何罪之有?”他脸上适时地浮现出恰到好处的茫然和一丝惊惧。

    “何罪?”陆天鹰怒极反笑,一步踏前,脚下的青石板无声化为齑粉!“藏兵谷内,恶意重伤同族核心子弟陆少峰!致其筋骨寸裂,修为大损!此乃残害同门,触犯族规第一条!铁证如山!你还敢狡辩?!”

    恐怖的威压如同实质的山岳,轰然压在陆少鸣肩头!他身体猛地一晃,脸色瞬间惨白如纸,额角渗出冷汗,似乎站立不稳,一手扶住了石桌边缘,骨节捏得发白。

    他急促地喘息着,声音带着痛楚和委屈:“长……长老明鉴!咳咳……藏兵谷内,是峰哥……他带人围堵弟子,出言辱及父母,更……更欲强行抢夺弟子挑选的骨片,还扬言要打断弟子的骨头……弟子……弟子一时惊惧,慌乱后退,不慎被地上断刃绊倒……怀中骨片脱手飞出,这才……这才误伤了峰哥……绝非弟子本意啊!咳咳咳……”

    他一边说,一边剧烈地咳嗽起来,身体抖得如同风中残烛,配合着那副摇摇欲坠的模样,将一个被吓坏了、失手伤人的无辜病弱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

    “放屁!”陆天鹰身后一名执法弟子忍不住厉声呵斥,“分明是你暴起偷袭!少峰少爷后背骨骼尽裂,岂是失手误伤能造成的?!”

    陆少鸣抬起苍白的脸,眼中噙着水光,满是惊恐和无助:“弟子……弟子也不知道啊!那骨片又厚又重,边缘还……还有裂纹……许是……许是砸下去的时候,正好磕到了地上的兵器?弟子当时吓得魂飞魄散,根本……根本记不清了……”他声音哽咽,带着哭腔,仿佛随时会晕厥过去。

    陆天鹰死死盯着他,胸中怒火翻腾,几乎要冲破天灵盖!这狡诈如狐的小畜生!句句示弱,字字喊冤,却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陆少峰抢夺在先、威胁在后,人证(那些吓破胆的跟班)物证(那块破骨头)俱在!强行定罪,只会显得自己这个执法长老偏袒无度,更坐实了陆少峰欺凌同族的恶名!尤其在这小子刚刚“失手”废了一个嫡系子弟的风口浪尖!

    他强行压下喉头翻涌的腥甜,从牙缝里挤出冰冷的声音:“好!好一个‘失手误伤’!陆少鸣,你倒是伶牙俐齿!”

    陆少鸣“惶恐”地低下头:“弟子……弟子句句属实,不敢欺瞒长老……”

    “哼!”陆天鹰冷哼一声,话锋陡然一转,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压迫,“无论是否误伤,重伤同族,皆有过错!念你初犯,又‘体弱多病’,死罪可免!但活罪难逃!”

    他袖袍一抖,一枚巴掌大小、通体漆黑、形似某种狰狞兽首的令牌,带着破空声,“咄”地一声,狠狠钉在陆少鸣身前的石桌上!令牌入石三分,边缘石屑簌簌落下!令牌正面,一个血淋淋的“狩”字,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凶煞之气!

    “三日后,家族‘黑风狩’启程,前往蛮荒外围‘血狼原’,清剿近期频繁袭扰商道的疾风狼群!此乃核心子弟应尽之责!你,顶替陆少麟之名,随队前往!戴罪立功!”陆天鹰的声音如同寒冰裁决,带着森然杀意,“令牌在此,不得有误!若有违抗,视为叛族!格杀勿论!”

    黑风狩!

    这三个字一出,连陆天鹰身后那两个冷面执法弟子,眼中都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那是陆家专门处理最危险、最血腥任务的精锐猎杀队伍,每一次出动,都意味着与蛮荒凶兽的生死搏杀,伤亡率极高!

    尤其是血狼原,那是疾风狼的巢穴所在,狼王据说已接近三阶凶兽(相当于人族真元境)!派一个“病秧子”去,与送死何异?

    陆少鸣看着桌上那枚散发着凶煞气息的兽首令牌,身体似乎因“恐惧”而颤抖得更厉害了。他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眼中充满了绝望:“长……长老!血狼原……弟子……弟子这身子骨,去了岂不是……岂不是送死?求长老开恩!咳咳咳……”他咳得撕心裂肺,仿佛要把肺都咳出来,身体摇摇欲坠。

    “开恩?”陆天鹰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如同看着掉入陷阱的猎物,“要么,现在就去执法堂领受‘裂骨鞭’三百!要么,三日后,持此令,去黑风狩报到!自己选!”

    他不再给陆少鸣任何“哭诉”的机会,猛地一甩袖袍,带着两名执法弟子,转身大步离去,留下那枚钉在石桌上的兽首令牌,如同催命的符咒,散发着幽幽寒光。

    院门轰然关闭。

    听涛苑内,死一般的寂静。

    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晖被黑暗吞没。

    陆少鸣颤抖的身体缓缓站直。脸上那惊惧绝望的表情如同潮水般退去,只剩下深潭般的平静。他额角的冷汗瞬间蒸干,呼吸平稳悠长,哪还有半分咳喘欲死的模样。

    他走到石桌前,伸出两根手指,轻轻夹住那枚深深嵌入石桌的兽首令牌边缘。指尖微一发力。

    嗡!

    令牌发出一声低鸣,被轻易拔出。石桌上留下一个边缘光滑的兽首凹痕。

    陆少鸣将令牌在手中掂了掂,入手沉重冰凉,那血色的“狩”字仿佛有粘稠的血液在流动。他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弯起,形成一个冰冷而玩味的弧度。

    “黑风狩……血狼原……”他低声自语,指腹摩挲着令牌上那狰狞的兽首纹路,眼神幽深,如同在打量一件新奇的玩具。

    “疾风狼么……”他转身,目光投向院中石桌上那块灰败的《残刀》骨片。月光悄然爬上墙头,清冷的光辉洒在骨片那几道暗红的凶戾刻痕上,仿佛有血光在隐隐流动。

    陆少鸣拿起骨片,指关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骨片边缘的裂纹似乎都发出了细微的**。

    他抬头,望向陆家深处、执法堂所在的森严楼阁方向。月光落在他半边脸上,明亮处温润如玉,阴影处却爬满了令人心悸的、如同凶兽蛰伏般的冰冷笑意。

    “长老厚爱,以凶兽为靶,磨我这把钝刀。”

    他指尖拂过骨片上最狰狞的一道裂痕,如同抚摸情人的肌肤,声音轻得如同耳语,却带着一种砭人肌骨的森寒。

    “弟子……定不负所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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