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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之湖静如一面雾蒙蒙的青蓝镜子,一尾鱼儿跃出水面,将镜面搅出褶皱。李谪仙白衫曳地,独坐冰湖湖畔。
从窥见时间的形状后。
他已静坐三日。
身侧青莲剑横在膝前,剑鞘结满冰晶。
时间剑意,比风更虚无,比死亡更缥缈,比星辰更遥远。
时间,无迹可循,却又处处是它的痕迹,让人迷惘且看不真切。
李谪仙阖上双目。
追逐着那无形无质的流逝。
他试图捕捉,指尖却只有冰凉的空气;
他试图聆听,耳畔却唯有永恒的寂静。
烦躁在心底滋生。
静坐的第四天。
今年冬季的最后一场雪降临了。
雪花旋落,栖止湖面,覆上枯枝,点染他眉睫与衣肩。
李谪仙仍阖目不动。
任由雪花堆积。
化作湖畔一尊雪塑。
远处。
朱竹清、小舞担忧地望着茫茫大雪下,少年逐渐变成了“雪人”。
她们有心想要上前。
可又担忧打扰了李谪仙悟剑。
大明、二明对视一眼,皆是暗暗地叹了口气,它们对李谪仙愈发钦佩了。
扪心自问。
若换做它们。
悟剑之路如此艰难,早就放弃了。
“吼……”
暗魔邪神虎低吼一声,血瞳里的讥讽逐渐收敛。
执着的人不该被嘲讽。
它想起自己。
星斗茫茫,唯它一只邪虎存世,无所依靠,人厌兽憎,幼时靠啖腐肉才得以存活。
但执着归执着。
它依旧不认为李谪仙能够领悟时间之力。
有些东西,不是靠努力就能触及。
识海中。
天梦冰蚕胖嘟嘟的脸上,浮现一抹人性化的震撼。
“要是哥当年……”
“有谪仙哥半点变强之心。”
“不那么贪睡,勤加修炼攻击手段,又怎会被星斗魂兽囚困起来?”
“说不定哥和冰帝的孩子都有了!”
旁人诸多心思。
李谪仙浑然不知。
他沉浸在一种特殊的状态里。
明明双眼闭起,深埋大雪之中,但心神却是随着飞雪而飘摇。
就在此时。
一片六瓣雪花,从万千同类里逸出,不偏不倚地坠向他头顶。
这一坠,在他感知中,忽然极其缓慢。
慢到他能看清冰晶的每一次折射。
慢到他能听见空气被划开的微颤。
慢到他仿佛看见这片雪的一生……从云中凝华,在风里成长,坠落间见证天地辽阔,最终奔赴一场寂静的消亡。
而这消亡。
即将在他发顶诞生。
一种清晰的感悟,如电光石火,劈入脑海。
“时间是永恒,是众生万物,在它的无垠镜面上仓惶滑行。”
他喃喃低语:
“初雪点梅梢,暮雪没荒城……此般剑道,不过指间漏沙耳。”
不远处。
潜心修行的暗魔邪神虎猛地抬头,血瞳掀起无边震骇地看向那被大雪掩埋的少年。
“这种气息……怎么可能?!”
大明、二明虽是不如邪虎对时间之力那般敏锐。
但依旧是惊疑不定地看着那蓦地变得朦胧,犹如不在这片时空中的雪塑。
识海里。
天梦冰蚕惊恐地躲着那激荡湮断之力的青莲剑。
“我滴天,拆家了啊!”
“你的武魂真身在剑龛里,竟然还能弥散这么恐怖的力量!”
“谪仙哥,你当真领悟时间之力了?!”
茫茫雪幕中。
李谪仙缓缓睁眼。
眸中不见眼白瞳仁,唯有一片浩瀚冰河,倒映着大千世界随光阴流转而生灭枯荣。
几乎同一瞬间。
那片雪花终于触及到了他的发丝。
李谪仙并指扬起,浑身积雪崩碎开,向着面前的虚空,看似极轻、极缓地一撩……
没有剑气纵横,亦没有劲风呼啸。
唯有那片雪花,如同被无形之手温柔托起,沿着原先坠落的轨迹,一分一毫,逆溯而回。
它越过凝固的寒风,越过纷扬的雪幕,越过枯枝与冰湖,一路向上、向上,最终没入铅灰云层,恍若从未存在过。
仿佛有一根无形的线,被这一剑轻轻挑动,让时序倒卷一瞬。
湖畔风雪依旧。
李谪仙缓缓收指,低头看向膝前青莲剑,指尖抚过剑鞘上冰凉的纹路,声如剑鸣清越,荡开冬末寂寥:
“剑斩须弥,难断逝水一痕。”
“心超物外,方逆时光片羽。”
“青莲剑歌第九式——”
“逝千秋。”
“成矣。”
四个月时间,李谪仙终于悟剑成功。
大明、二明拿出珍藏的山珍,大摆一桌外界难见的盛宴。
“嘿,谪仙兄弟,你尝尝这个灵花蜂蜜!”
二明小心翼翼地捏着一个木桩,得意道:
“森林东边有只万年老熊冬眠醒了!”
“我向它借蜂蜜,它竟然还不给,我邦邦给它两拳老实了!”
李谪仙向木桩里瞧了一眼。
里面竟是一汪璀璨如黄金的粘稠液体。
一股清甜的百花香味萦绕鼻尖,让他情不自禁口生津液。
尝了一口,满嘴馥郁花甜,李谪仙连连点头,竖起拇指:
“人间美味!”
“吼……”
暗魔邪神虎走近几分。
二明当即土金色的兽瞳一瞪。
“你还想吃了?去去去!”
李谪仙一笑,盛了碗山珍汤推给暗魔邪神虎。
他如今时间剑意已成。
留着暗魔邪神虎倒是没用了。
但实话说。
暗魔邪神虎的魂环与那枚邪神珠对他并无大用。
“不如先当做坐骑,若和武魂帝国开战,亦是一尊封号级别的战力。”
“若是不愿……”
“那就杀了取珠。”
这顿饭吃得极为痛快。
而就在酒足饭饱之后,二明忽地提出了一个让李谪仙都觉得有趣的想法。
“谪仙兄弟,你既领悟了时空剑意,那与邪虎的时间之力熟强熟弱?”
这话一出。
大明湛青兽瞳亮起,旋即迟疑道:
“沾染时间属性的力量太过罕见。”
“时间与时间的碰撞,究竟会发生什么,谁都无法估量。”
朱竹清、小舞安静旁听,懂事地没有插话。
李谪仙摩挲着下巴,看向了暗魔邪神虎。
恰好暗魔邪神虎亦向他看来。
撞上那双猩红的兽瞳。
李谪仙从中读懂了“不服”二字。
悬挂在腰侧的青莲剑兴奋地嗡鸣。
他唇角挑起。
“那,碰一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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