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小说网 > 玄幻奇幻 > 万古神霄诀 > 第9集 皇都暗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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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血色褪尽的黎明,像一张被水洇湿的灰纸,勉强糊住了黑枫林狰狞的伤口。楚星河每一步踏在泥泞腐叶上,都牵扯着胸口断裂肋骨处尖锐的钝痛。他背上,楚雨柔安静得像个冰雕,左臂至肩头覆盖着细密的紫金色雷纹,如同某种异质的鳞甲,在熹微晨光里泛着冷硬的光泽。那水晶化的进程被强行冻结,代价是沉睡不醒,呼吸微弱得几乎随时会断。

    “哥…快走…”破庙里那声血泪的呼唤,仍在耳边回响,与白芷黑焰羽翼撕裂的尖啸,九幽巨手破土而出的轰鸣,交织成一片混沌的战场废墟,在他脑海里反复坍塌、重建。

    他停下脚步,靠着一棵半边焦黑的老枫树喘息。反手抽出斜插在腰间布囊里的断剑——不,现在该叫它“阴阳双生剑”。断裂的剑身被一种流淌的光重塑,黑与白两股截然不同的力量在剑脊上纠缠、盘旋,如同活物。剑格正中,一座微小却清晰无比的神霄宫虚影静静悬浮,散发着古老苍茫的气息。意念微动,剑脊上那抹代表神霄雷光的纯白骤然亮起,一道细如发丝的雷弧无声窜出,将前方拦路的半截枯枝炸成齑粉,空气中弥漫开淡淡的焦糊味。旋即,剑锋上漆黑的九幽之力又悄然弥漫,贪婪地吸吮着那点焦糊气息,剑身微不可查地轻颤一下,仿佛尝到了开胃的点心。

    楚星河立刻收敛心神,强行压下双生剑传来的那一丝贪婪悸动。这柄剑,是救回雨柔唯一的钥匙,也是悬在头顶的利刃。玉册在怀中震动,冰冷的文字投射在意识里:「神霄宫坐标(残缺),解析度:17%」。前路渺茫,方向却只有一个——大炎皇都。传说中汇聚天下奇珍异宝、能人异士之地,或许,也只有那里,藏着彻底剥离九幽、唤醒雨柔的一线生机。

    ***

    七日后,大炎皇都,永定门。

    百丈高的赤铜城门在午后的阳光下灼灼生辉,城门两侧,盘踞着整块“火纹钢”雕琢而成的狻猊巨兽,威严狰狞,口鼻间隐隐有灼热气息吞吐,震慑着每一个靠近的生灵。宽阔得能容十辆马车并行的官道上,人流车马汇成喧嚣的洪流。华盖如云的世家车驾被灵气氤氲的健马牵引,蹄声清脆,旁若无人;粗布麻衣的商贩挑着担子,在城卫军锐利的目光下小心穿行,汗湿的背脊紧贴着冰冷巨大的城墙根;更有身披各色宗门服饰、气息或凌厉或沉凝的修士,步履匆匆,眼神里藏着对这天下中枢之地的敬畏与野心。

    楚星河背着用厚厚粗布裹紧、形如长条包裹的楚雨柔,混杂在一支刚从西境风尘仆仆赶来的中型商队末尾。他换上了一身半旧的靛蓝色粗布短打,脸上刻意涂抹了些尘灰,将眉宇间因连番血战而磨砺出的那份锐气小心掩藏,只留下底层行商护卫常见的疲惫与谨慎。商队管事是个精瘦的中年人,姓胡,此刻正满脸堆笑地将一摞盖着沿途州府大印的“路引符牒”递给城门值守的军头。

    “王头儿,辛苦辛苦!都是些不值钱的西境毛皮山货,孝敬兄弟们的‘引路钱’已经备下了……”胡管事熟练地压低声音,袖口微动,一小袋沉甸甸的灵石滑了过去。

    那军头姓王,面皮黝黑,鹰钩鼻,眼神像刀子。他掂了掂布袋,神识一扫,里面是二十块切割整齐的下品灵石,灵气驳杂,勉强够到三品。他鼻腔里哼了一声,算是认可,目光却如毒蛇般扫过商队每一个成员,最后落在队伍末尾的楚星河身上,尤其是他背后那个硕大的、不似寻常货物的包裹。

    “后面那个,背的什么?”王军头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压迫感,周围几个兵卒立刻握紧了腰刀,目光锁定了楚星河。

    楚星河心头一凛,面上却露出恰到好处的惶恐和憨厚,微微躬身:“回军爷的话,是…是小人病重的妹子,路上染了恶疾,浑身长满恶疮,不敢见风,怕冲撞了贵人……”他声音沙哑,带着长途跋涉的虚弱,手却悄然缩进袖口,指缝间夹住一张皱巴巴的“祛瘟避秽符”,极其轻微地一搓。一缕难以察觉的、混杂着腐草和轻微腥气的晦涩波动,立刻从包裹缝隙里若有若无地散逸出来。

    王军头眉头厌恶地皱紧,下意识后退半步,用袖子掩住口鼻,显然对这“病气”极为忌讳。他旁边一个年轻些的兵卒低声道:“头儿,味道不对,邪乎……”

    “闭嘴!”王军头瞪了他一眼,不耐烦地挥挥手,“晦气!赶紧滚进去!别挡着道!记着,进了城就去找‘济世堂’的坐堂大夫,别死在大街上污了皇都的地!”他显然不想沾惹麻烦,只想尽快打发走这带着“瘟病”的穷酸护卫。

    楚星河连声道谢,弓着腰,背着“病妹”,跟着松了口气的商队,缓缓穿过那巨大城门投下的阴影。就在他即将完全踏入城门洞的瞬间,眼角的余光瞥见城楼之上!

    那里,一队衣着迥异于大炎风格的卫士簇拥着几辆华贵异常的马车。深紫色的锦缎车帘被一只戴着墨玉扳指的手掀开一角,露出一张苍白而阴柔的年轻男子面孔,嘴角噙着一丝冰冷的、如同打量猎物的笑意,眼神正居高临下地扫过入城的人流。更让楚星河心脏骤停的是,年轻男子旁边另一辆稍小的马车车窗,薄纱遮掩下,一张模糊却无比熟悉的侧脸轮廓一闪而逝——那眉眼,那唇角的弧度,分明与早已死在黑枫林破庙的苍狼城城主夫人,一模一样!

    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头顶!楚星河强行压下剧烈的心跳和几乎要破体而出的杀意,迅速低下头,脚步不停,跟着商队融入皇都喧闹的街市人潮。

    ***

    入城后,商队很快在靠近西市的一处普通客栈安顿下来。胡管事忙着卸货交割,楚星河婉拒了同住一屋的邀请,用身上最后几块灵石碎片在客栈最偏僻角落租下了一间狭小简陋的单间。将依旧沉睡、被安置在简陋板床上的楚雨柔安顿好,仔细检查了她左臂的雷纹并无异动,楚星河才长长吁了一口气,紧绷了数日的神经稍稍松弛。

    然而,这口气尚未完全吐出,怀中那枚得自白芷消失之地的鹤形发簪,毫无征兆地变得滚烫!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狠狠灼烫着他的胸口皮肉!同时,沉寂的玉册在怀里猛烈一震,前所未有的警示红光几乎要透衣而出:

    「警告!高纯度九幽同源气息接近!方位:正东,三百丈!」

    楚星河瞳孔急缩,猛地扑到唯一那扇蒙尘的小窗前,透过缝隙向外望去。视野所及,正是皇都最宽阔的主干道——朱雀大街!只见一列极其奢华的仪仗正缓缓行来。前方是十六名身披玄甲、座下骑着狰狞“地火蜥”的魁梧骑士开道,沉重的蹄铁踏在青石板上,发出沉闷如雷的轰鸣。紧随其后的,是八匹通体雪白、毫无杂毛的“追云驹”,牵引着一辆庞大如移动宫殿的鎏金马车。马车四角悬挂着深紫色的流苏,每一缕流苏末端都缀着一颗鸽卵大小、散发着幽冷寒气的“玄冰魄”,驱散着夏末午后的燥热。车壁上,一个奇异的徽记在阳光下闪烁——扭曲的银色闪电环绕着一只俯瞰大地的独眼。

    西极皇朝的使团!

    楚星河的目光死死锁定在那辆鎏金马车上。玉册的灼热感与鹤簪的滚烫,源头就在那里!更让他心神剧震的是,马车侧面一扇雕花小窗的纱帘,被一只纤细、涂着鲜红蔻丹的手微微挑起一角。车内光线昏暗,只能隐约看到一个穿着华贵紫裙的女子的轮廓。虽然看不清面容,但一种源自血脉深处、冰冷而污秽的悸动感,如同毒蛇的信子,瞬间舔舐过楚星河的感知——是九幽!极其纯粹的九幽之力!远比苍狼匪首,甚至破庙里那尚未完全探出的巨手,更加凝练、更加深沉、也更加…接近本源!

    这感觉…楚星河的手指死死扣住窗棂,木屑簌簌落下。这感觉,与那夜在破庙地底感受到的,几乎同源!难道白芷最后所说的“三百棋局”……这西极使团,就是九幽落下的一枚重子?那马车里的女人……他强迫自己冷静,目光扫过使团队伍,最终停留在队伍中段几个骑着黑鳞马、穿着西极将领服饰的人身上。其中一个身形格外魁梧、脸上带着一道深刻刀疤的将领,正用一种审视猎物的目光,扫视着街道两侧敬畏的人群。楚星河的心猛地一沉——那张脸,他绝不会认错!正是黑枫林破庙前,指挥三百青铜面具匪徒列阵,最终被地脉异变逼得面具下钻出黑色蠕虫的苍狼匪首!他竟然摇身一变,成了西极使团的护卫将领?!

    滔天的怒火混杂着冰冷的杀意在胸腔里冲撞。楚星河的手,下意识地握住了腰间的阴阳双生剑柄。剑格处那微缩的神霄宫虚影似乎感应到他的情绪,骤然亮起,一股清凉却蕴含毁灭气息的雷光顺着手臂蔓延,强行压下了翻腾的九幽戾气。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前方街道拐角,一片混乱的惊呼炸开!只见一个衣衫褴褛、浑身是血的乞丐,如同疯魔般从人群中冲出,手中赫然握着一把淬着诡异蓝芒的短匕,口中发出野兽般的嘶吼:“西极妖人!还我北境十万儿郎命来——!”他目标明确,直扑那辆鎏金主车!速度之快,竟带起残影,显然动用了某种燃烧生命的秘术!

    “大胆!”刀疤脸匪首(或者说西极将领)暴喝一声,反应快得惊人。他甚至没有拔刀,右掌猛地向前隔空一拍!一股粘稠、污浊、带着浓郁血腥和硫磺气味的黑色气劲狂涌而出,如同沼泽中探出的鬼爪,瞬间笼罩了那乞丐刺客!

    噗嗤!

    没有激烈的碰撞,只有令人牙酸的腐蚀声。乞丐前冲的身影猛地僵住,他手中淬毒的匕首瞬间变得漆黑、软化,像蜡烛般滴落。紧接着是他持匕的手臂、肩膀、胸膛……整个人如同被投入强酸的蜡像,在无数双惊恐的目光注视下,在不到一息的时间内,无声无息地融化、塌陷,化为一滩冒着气泡、散发着恶臭的浓稠黑水,连骨头渣滓都没剩下!

    “污…污血魔功?!”人群里,有见识的修士发出惊恐到变调的尖叫。

    “西极妖人!是西极邪术!”

    “杀人啦!”

    恐慌如同瘟疫般蔓延开来。尖叫、推搡、踩踏,瞬间让朱雀大街乱成一锅沸粥。

    刀疤将领收回手掌,脸上那道疤因狞笑而扭曲,环视骚乱的人群,眼神轻蔑如同在看蝼蚁。他声音洪亮,带着铁血煞气:“此獠乃北冥余孽,行刺上国使节,罪该万死!再有靠近车队十丈者,视同刺客,格杀勿论!”冰冷的杀意席卷开来,混乱的场面竟被他一人凶威强行压制下去。

    楚星河死死盯着那滩冒着热气、正被几个西极士兵用特制的皮囊小心翼翼收集起来的黑水,又看向刀疤将领那只刚刚施展了恐怖邪功的手,最后,目光落回那辆纹丝不动、纱帘重新垂下的鎏金马车。玉册的警示红光依旧在意识里跳动,鹤形发簪的灼热感也并未消失,反而因为近距离的刺激而更加滚烫。

    这绝非简单的刺杀!更像是一次警告,一次宣告!是九幽的力量,在这大炎皇都的心脏地带,肆无忌惮地展示它的獠牙!而那个坐在马车里,拥有着与城主夫人相同面孔、散发着纯粹九幽之力的女人,究竟是谁?白芷被封印的另一半魂魄,是否也落入了她的手中?

    楚星河缓缓松开紧握剑柄的手,指尖冰凉。他轻轻抚过胸口滚烫的鹤簪,又低头看了一眼床上沉睡的妹妹。乱局已开,他这只被意外卷入漩涡的“蝼蚁”,想要在这三百棋局的第一步活下去,找到救醒雨柔的方法,必须比九幽的爪牙更谨慎,更隐忍,也更…锋利。

    他深吸一口气,混杂着皇都的烟火气、西极使团的奢靡香风以及那尚未散尽的污血恶臭,转身离开了窗边。当务之急,是尽快在这龙潭虎穴般的皇都里,找到一个能暂时立足、获取信息的支点。

    ***

    几番谨慎的打听,楚星河将目标锁定在城南的“万宝巷”。这里鱼龙混杂,是皇都底层修士、掮客、黑货贩子聚集之地,消息灵通,也相对容易隐藏。他需要灵石,需要能掩盖气息的符箓,更需要关于西极使团、关于可能存在的治愈之法的线索。

    一家名为“聚宝轩”的当铺门脸不大,却古旧深沉,檀木招牌被岁月磨得油亮。楚星河压低了斗笠,走了进去。柜台很高,后面坐着一个干瘦的老者,戴着一副水晶磨片眼镜,正用一支细小的符笔在一块黯淡的金属片上描画着什么,头也不抬。

    “死当。”楚星河声音沙哑,将一个小布包推上柜台。里面是几块从苍狼匪徒身上搜刮来的、品质普通的矿石,还有两枚成色尚可的妖兽晶核——这是他仅有的、能拿出手且不会暴露身份的东西。

    老者终于抬眼,水晶镜片后浑浊的目光在楚星河身上扫了扫,又落回布包。他伸出枯瘦如鸟爪的手,慢条斯理地拨弄着那些矿石和晶核,动作精准得如同在解构符阵。

    “赤铜矿,杂质三成二,火灵微弱,下下等。青金石,石皮未除干净,灵力逸散,废品。黑风狼晶核,土属,被阴气污损过,效力不足五成……还有这个,”他捏起一块边缘带着焦痕的暗红色晶核,正是楚星河在古墓击杀那头守护火蜥所得,“火蜥晶核,倒是不错,可惜核心处有爆裂性灼伤,火灵狂暴不稳,炼丹勉强,制器风险太大。”

    老者语速平缓,每个字都像小锤敲在楚星河心上。他报出的价格低得可怜,加起来还不够买十张最低阶的“轻身符”。

    楚星河沉默着,没有争辩。当铺的眼力,往往代表着背后的实力。这老者,不简单。他需要更多筹码。他手指在袖中微动,一张他自己绘制的“基础敛息符”悄然滑出半截。符纸粗糙,朱砂的纹路也略显生涩,但核心那几笔勾勒的灵力回路,却隐隐透着一股源自《神霄符经·残卷一》的独特韵味——更简洁,更高效,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雷霆余韵。

    老者拨弄晶核的手,微不可查地顿了一下。他那浑浊的目光透过水晶镜片,第一次真正聚焦在楚星河身上,尤其是他那只缩在袖中的手。空气似乎凝固了一瞬。

    “符,是自己画的?”老者声音依旧平淡,听不出情绪。

    “学过一点皮毛,混口饭吃。”楚星河声音低沉。

    老者没再追问,枯瘦的手指点了点柜面:“东西太次,价就这么多。不过……”他话锋一转,浑浊的老眼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兴味,“城南‘百草堂’的孙老倔,最近在悬赏找一种稀有的‘引雷木’树芯,年份要足,雷击痕要新,价钱嘛……够你买几张像样的‘龟息符’了。黑枫林东麓,雷雨多的季节,运气好或许能碰到。”

    引雷木?雷击痕?楚星河心中一动。这信息看似寻常,却恰好指向了黑枫林深处一片他曾经躲避追兵时偶然经过的险地,那里残留着强烈的雷霆气息,或许真能找到符合要求的树芯!更重要的是,这老者看似随口的指点,却精准地指向了他当前最需要的“龟息符”——一种能更深层掩盖气息、躲避探查的高阶符箓!

    “谢掌柜指点。”楚星河不动声色,收起那点可怜的灵石,将那张半露的敛息符也重新收回袖中,转身离开。

    走出“聚宝轩”,融入万宝巷喧闹的人流。楚星河下意识地摸了摸兄口,那枚鹤形发簪依旧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温热。他抬起头,望向城南的方向,目光仿佛要穿透重重屋宇,落在那片孕育雷霆的山林。西极使团如同一片巨大的阴云笼罩皇都,九幽的棋局已然展开。而他自己,这枚意外闯入的棋子,唯一的生路,就是在被吞噬或碾碎之前,抓住一切机会,变强!

    他紧了紧背上包裹的系带,感受着雨柔微弱的呼吸透过粗布传来,迈步汇入人流。下一步,黑枫林东麓。引雷木,龟息符……这是他在这盘名为“皇都暗流”的生死棋局中,必须拿下的第一块立足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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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集预告《引雷木芯》**:

    黑枫林东麓,雷霆撕裂天幕。楚星河深入雷暴禁区,只为那截新生的引雷木芯。然而,焦土之下,蛰伏的并非天威,而是西极使团秘密投放的“噬雷兽”!当幽蓝的复眼在雷光中亮起,阴阳双生剑的雷光竟被疯狂吞噬!与此同时,百草堂内,那位悬赏引雷木的孙老倔,看着手中一份染血的密报,脸色剧变——他寻找的,从来就不是什么炼药材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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