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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润的桃花目映出他呼啸而过的身影。

    四目相对,碰撞出第一声回响。

    相爱,理所当然。

    他出城巡查敌情,夜间巡逻,万千忙碌抽出那一点点时间,与她一起做饭,修补小院,种下一棵一棵的青菜。

    乞巧节那天,他们一吻定情。

    也是那一天,他知道了,她不是孤儿,只是背着家人出来玩的。

    她要回家禀告父母,不让他跟着。

    恰逢号角吹响,他急匆匆去了城楼。

    如果他知道,那是他与她终生的别离,他绝不可能答应她一个人离开。

    大乾与西辽之战开始了。

    皇帝初登基,为彰显国威,御驾亲征。

    国君不可涉险,西辽兵强马壮,他想尽办法减损兵力,制烟毒,挖陷阱,后来,想到了能驭兽的羽兽灵族。

    “是我提议去寻羽兽灵族的……是我,是我呀!”

    庆安王爷紧握双拳,一下一下的砸在玉案上,悔恨的泪涌出眼眶。

    一瞬间,似又老了几岁。

    其实,他也不过刚满五十的年岁,又是武将出身,身魁体健,不该这么早生出华发。

    可在姬如砚的印象中,他似早已步入迟暮,生活简朴,烧香拜佛,不问世事。

    “羽兽灵族痛恨皇族,不肯相助,驭兽杀了知道他们行踪的一个副将。

    上官屿亲自带人追寻,说他们妄图往西逃走,是想出了大乾,投奔西辽。

    所以,他将人都杀了,一把火焚了。”

    老王爷垂着头,归于平静。

    是那种烈火烧尽,只余残灰的平静。

    “后来,西辽被击退了。大乾以死十万儿郎为代价。

    民生凋零,城池重建。

    我一边顾着边防,一边寻人。”

    “再也找不到了。”

    “她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再也寻不到踪迹。”

    “后来……”

    “我回京城,在夜宴上,见到了三岁的你。”

    终于再次见到了故人的影子。

    可孩子的母亲,却是皇后。

    不可能是皇后,那双如出一辙的眼睛,他死也不会认错。

    “我回来的太晚了。”

    “宫里,没有任何你母亲生活过的痕迹。”

    “我询问你父皇,他看了我半天,说你是皇后亲子,赶我回肃州。”

    “……”

    “砚之……这么多年,我一直想证实当年是你父皇强抢你母亲入宫。

    你父皇教训我,收我兵权,那我干脆扔了担子,他自己的江山,自己去守。

    我与你父皇,兄弟离心,才导致上官一族越来越嚣张。

    直到你出事……我才幡然醒悟。

    我以为一切都迟了,好在你回来了。

    我也才知道,你竟是羽兽灵族的后人。”

    “所以说,当年的悲剧,是我一手促成。”

    “我是害死你母亲的罪魁祸首。”

    “你若恨王叔,等京城稳固,便让我再守肃州,永远不再回京。”

    姬如砚侧身而坐,看不清神情,久久的没有言语。

    而老王爷,贪念又隐蔽的看他,满目舐犊疼爱。

    他刚才没说,乞巧节那天,他与司梨在肃州已自行拜过天地,结为夫妻。

    姬如砚是四月生辰。

    按日子,他该是……

    不能说,会让砚之更厌弃他……

    他的手一点点的靠近画轴,一拨动,画轴就卷了起来。

    姬如砚转头,老王爷仓促收回视线,手指紧张的缩进衣袖里。

    “王叔,你既然知道以前错了,导致大乾被外人把控,父皇举步维艰,现在,又要避事不管吗?”

    “不,只要殿下需要,王叔定身先士卒,为大乾鞠躬尽瘁,拱卫京畿。”

    老王爷直起了腰,目光重返锐利,劈开所有迷障。

    是对从前过错的补救。

    也是,对自己的救赎。

    他后半生,只为守护眼前帝王之位安稳,平定天下。

    “那么王叔,我以后做的任何决定,你都绝不阻止,并鼎力支持吗?”

    “是!”

    老王爷毫不迟疑,因为他知道,就算姬如砚不喜形于色,与以前大不相同了,但那颗心,依旧在天下万民身上,在江山社稷上。

    画轴又被拨动一下,不见了。

    悄无声息的滚进了老王爷的袖子。

    姬如砚似没看到。

    “好,王叔明日,把归尘带进宫来,我一个人,在这偌大的皇宫,到底有些孤单。”

    归尘?

    谁是归尘?

    老王爷眼神闪过一瞬间的茫然,之后陡然清明。

    面色就沉了下来。

    “殿下若是孤单,就从宗族中选几个小子进宫伴驾,再不济,还有朝臣……哦,对了,殿下登基,还有皇后之位没定,得马上选秀……”

    说着说着,只觉周遭泛起一股冷意,再看姬如砚,眼神幽凛,明显动了怒。

    刚答应了鼎力支持,自己就违逆,老王爷也是觉得不自在。

    但……

    “殿下,那孩子生母心术不正,血脉承继,王叔怕他骨子里也带劣根……”

    “王叔,生而不教,才是引发祸乱的根源。

    且你有没有了解过,他的母亲,为什么在府中三年才爬了你的床?

    你不知道,你不屑去了解。

    那我告诉你,因为你府中嬷嬷,想逼人家做她傻儿子的媳妇!

    说起来,是你不问世事,才让刁奴祸害他人,是你的错。

    你以为,一个妙龄少女,如果有的选择,能稀罕你这能当人爹的半老头吗?

    还有,真醉的不醒人事是不可能成事儿的,你当时真的推不开吗?”

    老王爷几乎是捂着脸逃走的。

    临老,临老,脸皮被扒了。

    这小子,受了磨难,不光性子变了,嘴也毒了。

    老王爷回去就把府里清肃了一遍。

    然后把归尘送进了宫。

    他还是一眼都没看这个不被期望到来的孩子。

    登基前夕,又杀了几个官员,朝堂暂时安静如鸡。

    最后,姬如砚进了天牢。

    这里,关押着他曾敬重的太傅。

    太傅大人,还是如以前一样,平和儒雅,端方有序,像一方清静无波的山水。

    尽管他身在囹圄,满身脏污,脸瘦的像排骨。

    那双眼睛,还是带着肯定般的欣慰,好似下一秒就要夸:

    “殿下做的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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