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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九思的唇落下来时,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试探,随即是温热的覆盖。叶思芷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雪松混着烟草的味道,和自己发间残留的茉莉香膏气息纠缠在一起,在密闭的空间里发酵。
头顶那盏老式水晶吊灯的光线有些晃眼,光斑在她紧闭的眼睑上跳跃,让她想起小时候透过万花筒看到的碎片景象。
“九思……”
她的声音闷在他颈侧,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搭在他肩上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指尖下的肌肉坚硬而温热。
当他的手掌完全覆上她腰侧时,她能清晰感受到那掌心的纹路和灼人的温度,身体本能地想要后缩,却被更紧地圈住。
黎九思似乎没注意到她细微的抗拒,或者说,他选择忽略。
他的目光胶着在她脸上,从微颤的睫毛,到鼻尖沁出的小汗珠,最后停留在她耳后那片迅速蔓延开的绯红上,眼神专注得近乎偏执。
“阿芷……”
他的气息灼热地喷在她耳廓,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五年前那块桂花糕,我到现在还记得那个味道。”
叶思芷眼前猛地闪过不属于她的画面:
那棵老槐树下,湿漉漉的青石板路,穿着洗得发白旧裙子的小女孩,费力地踮着脚,把一块糕点塞进少年手里……
少年模糊的脸,只有那身过于宽大的校服格外清晰。
……
“看着我,”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月光透过高窗,将两人交叠的身影拉长,投在冰冷的金属栏杆上,“叫出来。”
黎九思的手骤然发力,叶思芷呼吸一窒,感觉肺里的空气瞬间被挤空,肩胛骨被他掐得生疼。
她死死咬住下唇,喉咙里挤出一声压抑的呜咽,像被陷阱夹住的小兽,徒劳地挣扎。
他沉重的呼吸像一张无形的网,密密匝匝地裹着她,让她头晕目眩。
慌乱中,她一把抓住他手臂的衬衫布料,昂贵的丝绸在她汗湿的掌心皱成一团,指关节用力到发白。
“不……”
破碎的音节从齿缝里挤出,带着虚弱的固执。
黎九思喉间溢出一声短促的低笑,手指捻起她黏在汗湿额角的一缕发丝,轻轻别到耳后。
这动作温柔,却让她颈后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没关系,”
他的指腹带着薄茧,缓缓摩挲着她的唇瓣,拭去一丝血迹——
是她自己咬破的,“我们有的是时间……慢慢学。”
天光透过厚重的丝绒窗帘缝隙,吝啬地洒下几缕微光。
叶思芷蜷缩在白色羊绒毯子里,像一团被揉皱的纸,只有几缕乌黑的长发凌乱地散落在枕上,衬得她露出的半边脸颊异常苍白。
那件昂贵的丝绸礼服被撕扯得不成样子,像被丢弃的蝶蜕,无声地控诉着昨夜的狂风骤雨。
黎九思半蹲着,沉默地看着她。
晨光勾勒出他绷紧的下颌线。
他的手指悬在她锁骨上方那道深深的齿痕上——
那是她昨夜反抗最激烈时,他失控咬下的印记,边缘泛着青紫。
指尖最终只是轻轻拂过她汗湿的鬓角,替她拨开黏在脸颊的发丝,眼神沉得像化不开的浓墨。
“疼……”
毯子里传来一声含混的呓语,带着浓重的鼻音和哭腔。
她无意识地把滚烫的脸颊贴向身下毯子冰凉的绒毛,寻求一丝慰藉。
黎九思的手掌覆上她的额头,那烫人的温度让他眉心狠狠一蹙。
指腹下细腻的皮肤灼热,汗津津的。
她在发烧。
他低声咒骂了一句,动作却异常轻柔地将滑落的毯子重新拉高,严严实实裹住她单薄、还在微微发抖的身体。
毯子还残留着他留下的体温。
门外传来刻意放轻的脚步声,是医生来了。
黎九思俯下身,嘴唇几乎贴着她烧得通红的耳廓,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奇异的沙哑和不容置疑:
“听着,阿芷……”
他顿了顿,像在斟酌词句,又像是某种宣告,“以后……你归我管。”
叶思芷费力地掀开沉重的眼皮,视线模糊地对上他近在咫尺的脸。
那双总是盛着强势和掠夺的眼睛里,此刻竟混杂着清晰的懊恼和一种她看不懂的……焦灼?!?
他粗糙的指腹极轻地扫过她颤抖的睫毛,像是在确认她是否清醒。
老医生提着沉甸甸的旧式牛皮药箱站在门边,镜片后的眼睛锐利地扫过室内,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黎九思!”
苍老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气,在清晨的寂静里格外刺耳。
他几步走到笼边,指着毯子里叶思芷烧得通红的脸颊和颈间刺目的淤痕。
“你看看!跟你爹当年一个样!莽撞!不知轻重!你爷爷也……”
话到嘴边,硬生生刹住,他重重地把药箱放在旁边的矮几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黎九思靠在床边,晨光只照亮了他半边脸,另一半隐在阴影里,晦暗不明。
他指间无意识地缠绕着从毯子里带出的一缕她的长发,像捻着一根随时会断的丝线。
“她烧得很厉害。”
他的声音干涩沙哑,像砂纸磨过木头。
“现在知道着急了?”
老医生冷笑一声,打开药箱,镊子夹着饱蘸酒精的棉球,毫不留情地按在叶思芷手腕内侧一片明显的青紫淤血上。
昏迷中的她痛得瑟缩了一下,发出一声微弱的抽泣。
“你们黎家的男人,骨子里流的都是冰碴子!你母亲当年……”
老周猛地住了口,脸色铁青。
那些旧事,是他行医生涯里抹不去的阴影。
“她这身子骨,看着就弱不禁风!”
老医生捏着棉签的手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声音却压得更低,带着医者的严厉。
“要不是底子还算撑得住,就你昨晚这么折腾,人早该送ICU了!真当人是铁打的?”
黎九思的身体猛地一僵,瞳孔急剧收缩。
室内传来更清晰的、断断续续的啜泣声,叶思芷在昏沉中把自己蜷缩得更紧,像寻求保护的婴儿。
他忽然单膝跪了下来,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姿态。
带着薄茧的手掌再次贴上她滚烫的额头,感受着那灼人的热度,连带着他的手臂也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起来。
这个在谈判桌上令对手胆寒的男人,此刻竟显得有几分无措。
“……我的错。”
三个字,轻得像一声叹息,却清晰地砸在寂静的空气里。
给黎家三代人看了大半辈子病,这是他第一次从这个年轻的掌权者口中听到“认错”两个字。
药箱里,听诊器的金属头轻轻磕碰了一下箱壁,发出一声清脆又悠长的轻响。
混沌的梦境中,叶思芷看见另一个自己站在血泊里。
少女赤着脚,雪白的睡裙被染成刺目的红。
她抬起与叶思芷一模一样的脸,眼角却淌着血泪。
“替我……好好活下去……”
黄芷晴想抓住她的手,想问清那些未解的谜团——
为什么偏偏选中自己?
可少女突然向后仰倒,像断线的木偶般坠入无底深渊。
“不要——!”
叶思芷猛然惊醒,冷汗浸透了真丝睡袍。
她剧烈喘息着,却发现身下是铺着软貂绒的贵妃榻。
“做噩梦了?”
黎九思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他竟像抱孩子般将她整个圈在怀里,下颌抵着她的发顶。
男人只穿着黑色丝质睡袍,敞开的领口露出她昨夜抓出的血痕。
叶思芷这才注意到,他被她抱回了房间。
“老周说寒玉地板伤子宫。”
黎九思忽然掐着她的腰往怀里按了按,语气阴郁又委屈,“否则你以为我会放你出来?”
窗外惊雷炸响,照亮床头柜上的铜制小盒——
那是老医生留下的药膏,盖子还沾着新鲜的血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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