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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骨坞”,密室之内。巨大的沙盘,占据了整个房间的中心。
这不再是云阳一地,也不再是南安一郡。而是囊括了整个大秦帝国,从北境长城到南海之滨,从东海之畔到陇西高原的,完整舆图!
山川,被塑造成起伏的丘陵。河流,被灌入了清澈的水银。城池,则用大小不一的黑色棋子来代替。
而咸阳,就是这盘棋的“天元”。
墨尘,赵清寒,王翦,阿猛。
联盟的四位核心,正围着这座巨大的沙盘,神情肃穆。
陈掌柜等人,还没有资格,踏入这间代表着墨尘真正野心的密室。
“东家,船,我们已经开始造了。商路,也已经有了雏形。下一步,我们……该怎么走?”王翦的声音,打破了沉默。他的眼中,带着一丝困惑。他不明白,为何墨尘要在沙盘上,标注出那么多与他们生意毫不相干的地方。
墨尘没有立刻回答。
他只是伸出手,将一枚代表着“云梦商会”的白色棋子,稳稳地,放在了云阳城的位置上。
然后,他的手指,顺着那条由水银代表的渭水,一路向东,划过函谷关,越过中原,最终,停在了那片广袤、富庶,却又充满了桀骜不驯气息的土地上。
那里,曾是楚国的故地。
那里,是大秦帝国最富庶,也是六国遗民反抗之心最强烈的区域——江东。
“这里,”墨尘的指尖,重重地点在会稽郡的位置上,“才是我‘黄金水道’,真正的终点。”
“也是我们,真正的起点。”
此言一出,王翦和阿猛,尽皆骇然!
他们的目标,不是云阳?不是南安郡?甚至不是为了给北地边军运送物资?
而是……遥远的江东?!
唯有赵清寒,那双清冷的凤眸中,闪过一丝了然。她似乎早已猜到,眼前这个男人的野心,绝不会只局限于一城一地。
“为什么……是江东?”王翦艰难地问道。
“因为那里,有三样东西。”墨尘的眼中,闪烁着战略家独有的,冰冷而又炽热的光芒。
“第一,有粮。江东水网密布,土地肥沃,是帝国最大的粮仓。谁控制了江东的粮食,谁就控制了帝国东南的命脉。”
“第二,有人。六国遗族,以楚人最是悍勇,也最是……不甘。他们是帝国最大的不稳定因素,也是一股,可以为我所用的,最庞大的力量。”
“第三,”墨尘的嘴角,勾起一抹深邃的弧度,“那里,有恨。有对咸阳,对大秦律法,最刻骨的仇恨。这种恨,足以让任何试图在那里建立新秩序的势力,都举步维艰。”
“而我们,不去与他们为敌。”
“我们,要去给他们,送去他们最需要的东西——一个能绕开官府,绕开层层盘剥,将他们的粮食、丝绸、铜铁,以最高的价格,卖到帝国任何一个角落的,全新的渠道!”
“我要用‘黄金水道’,用我们无坚不摧的‘平底方舟’,去掌控整个江东的经济命脉!”
“当那些桀骜不驯的楚人贵族,他们的钱袋子,都必须依赖我们的时候。你说,他们手中的剑,还会指向我们吗?”
“不,”墨尘的声音,变得无比清晰,也无比冰冷,“他们会变成,我们手中,最锋利的一把剑!”
王翦和阿猛,已经彻底被这番惊世骇俗的言论,震得说不出话来。
他们终于明白了。
他们的东家,从一开始,要做的就不是一个富甲一方的商人。
他要做的,是一个在帝国的阴影之下,用金钱和利益,去操控王侯,去影响天下大势的……无冕之王!
而就在这间密室之内,所有人都还沉浸在这宏伟蓝图的震撼之中时。
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启禀墨司丞,宫里……来人了。”
是赵安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紧张。
墨尘眉头微皱,与赵清寒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凝重。
他们走出密室,来到工坊正堂。
只见一名身着黑色宦官服饰,神情阴柔的内侍,正手持一卷明黄色的绢布,等候在此。他的身后,还跟着几名来自太乐府的乐官,和几名神情倨傲的将作少府官吏。
看到墨尘,那内侍皮笑肉不笑地迎了上来。
“墨司丞,恭喜了,贺喜了。”
“喜从何来?”
“陛下体恤咸阳百姓,近来城中沟渠多有淤塞,恐夏日将至,滋生瘟疫。陛下念及墨司丞‘格物之法’,无所不能,特降下口谕——”
内侍清了清嗓子,尖声尖气地宣道:
“命‘考工格物司’,即刻起,总领咸阳城‘沟渠清淤’及‘防疫修缮’一应事宜!所需钱粮、人手,皆由尔司自行筹措!务必,于三月之内,让咸阳城,焕然一新,再无病疫之忧!”
“此,乃陛下对墨司丞你的……信任与考验啊。”
话音落下,整个工坊,一片死寂。
王翦和阿猛的脸上,血色瞬间褪尽。
赵清寒握着锦囊的手,也不由得,紧了紧。
来了。
赵高那柄无形之刃,终于,递了过来。
而且,是以这样一种,让他们根本无法拒绝,也无法反抗的,阳谋的方式!
总领咸阳城的下水道工程?!
这是一个何等恶毒的陷阱!
它看似是陛下体恤百姓的“恩旨”,实则是一个足以将“考工格物司”彻底拖垮的巨大泥潭!
修缮沟渠,需要耗费多少人力物力?需要与多少坊市的豪强、权贵打交道?其中的扯皮、掣肘、构陷,足以让任何一个衙门都焦头烂额,最终落得一个办事不力,辜负圣恩的罪名!
这是一个吃力不讨好,注定要失败的任务!
一旦接下,墨尘所有关于“戍卒甲”、“平底方舟”的宏伟计划,都将无限期搁置。他将被彻底困死在咸阳城这片最肮脏、最复杂的泥沼之中,直到被活活耗死!
拒绝?
那就是抗旨!是罔顾圣意,无视咸阳百万军民的安危!这个罪名,比“谋逆”还要大!
那名内侍,看着脸色煞白的众人,又看了一眼沉默不语的墨尘,嘴角,勾起了一抹毒蛇般的,得意的笑容。
他看着墨尘,就像在看一个,已经套上了绞索的死囚。
“墨司丞,”他催促道,“还……不接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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