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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无咎那燃烧着鬼火的眼眸,与法海平静无波的视线在空中交汇了一瞬。无需言语,神念的交流早已完成。
岳无咎对着法海,下颌微微点了点,算是行礼。
他魁梧的半人半马之躯转过,蹄下绽开的血色彼岸花在林间幽暗的光影中一闪即逝。
他整个身影化作一道微不可察的黑烟,悄无声息的,融入了晋州城那厚重的城墙阴影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法海收回目光,转身朝着晋州城的方向走去。
他知道,今夜的晋州城,不会平静。
而他,只需要静静的等待,等待一场好戏的开锣,等待一个恰当的时机,为这出好戏,添上一句画龙点睛的佛号。
晋州城,南城。
醉梦楼。
这里是晋州城最大的销金窟,也是无数达官显贵、富商巨贾流连忘返之地。
此刻,三楼最奢华的天字号雅间内,正上演着一出不算新鲜的戏码。
“柳大家,再给本公子满上一杯!”
一个身穿锦衣华服,面色因酒意而涨红的年轻公子,正醉醺醺的拉扯着一个女子的衣袖。
他便是晋州守备的独子,魏腾。
仗着父亲的权势,在这晋州城内,向来是横行无忌,无人敢惹。
而被他拉扯的,正是这醉梦楼的头牌清倌人,柳如烟。
柳如烟生得一副我见犹怜的俏丽模样,身段婀娜,一袭淡绿色的薄纱长裙,将她那不盈一握的纤腰勾勒得淋漓尽致。
她此刻正奋力挣扎,那张平日里令无数文人骚客魂牵梦绕的脸上,写满了屈辱与抗拒。
“魏公子,您醉了。如烟……如烟只卖艺,不卖身的。”
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江南女子的吴侬软语,听在魏腾耳中,更像是催情的蜜药。
“卖艺不卖身?”魏腾发出一声嗤笑,手上力道更重了几分。
“在这醉梦楼里,还跟本公子装什么贞洁烈女?今个,本公子就是要你伺候!你从也得从,不从,也得从!”
“哎哟,我的魏大公子!您高抬贵手,高抬贵手啊!”
一个身影肥胖,满脸堆笑,穿着一身花团锦簇绸缎的老鸨,带着几个龟奴连滚带爬的冲了进来。
老鸨一边给魏腾赔着笑脸,一边死命去掰他的手。
“魏公子,您消消气,消消气!咱们如烟姑娘,是清倌人,不懂那些伺候人的活计。您要是喜欢,我立刻给您换几个我们楼里最水灵的姑娘来,保管把您伺候得舒舒服服的!”
“滚开!”
魏腾一把将老鸨推开,眼睛依旧死死盯着柳如烟,“小爷我今天就看上她了!”
“公子,使不得,使不得啊!”
老鸨快要哭出来了。
“您是知道的,城里多少达官贵人,就爱听如烟姑娘弹曲,就喜欢她这份才情。您要是……您要是破了她的身子,咱们这生意……可就没法做了呀!那不是把客人都得罪光了吗!”
魏腾听着这话,酒意上涌的脑子总算清醒了几分。
他知道老鸨说的是实话。
柳如烟这块牌子,确实为醉梦楼招来了不少附庸风雅的贵客,那些人出手阔绰,就喜欢这种求而不得的调调。
他悻悻的松开了手,柳如烟如蒙大赦,连忙退到角落,揉着自己发红的手腕,眼圈通红。
魏腾自觉在下人面前丢了面子,脸上挂不住,指着柳如烟,撂下一句狠话。
“给脸不要脸的东西!你们给本公子等着!”
撂下这句狠话,魏腾在家奴的簇拥下,怒气冲冲的离开了雅间,只留下一片狼藉,和瘫坐在地上,默默垂泪的柳如烟。
魏腾走在回府的路上,夜风一吹,酒意上头,胸中的那股邪火,却是越烧越旺。
他越想越气,越想越觉得憋屈。
就在此时,一名身穿洗得发白的儒衫,怀中抱着几卷书册的穷酸书生,不知在想些什么,竟没注意到前方的路,不偏不倚的,挡在了魏腾的面前。
“狗东西!不长眼啊!”
魏腾正愁一肚子火没处发泄,当即借着酒劲,勃然大怒。
他甚至不给那书生反应的机会,直接对身后的家奴狞笑一声。
“给本公子按住他!往死里打!”
几名家奴早已习惯了自家主子的暴虐,闻言立刻如狼似虎的扑了上去,将那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死死按在地上。
拳头,脚尖,如同雨点般,狠狠落在书生的身上。
骨头碎裂的闷响,混杂着书生凄厉的惨叫,在寂静的夜色中,显得格外刺耳。
街边的路人,远远看到这一幕,无不吓得面无人色,纷纷绕道而行,敢怒不敢言。
魏腾看着那书生在地上痛苦的抽搐,口中不断涌出鲜血,胸中的那股邪火,终于得到了几分宣泄。
他畅快的发出一阵狞笑,带着家奴们,扬长而去,只留下那奄奄一息,生死不知的书生,躺在冰冷的街角。
一行人行至一处偏僻的巷口,魏腾正准备抄近路回府,耳边,却忽然飘来一阵若有似无的女子哭泣声。
那哭声幽怨凄婉,如泣如诉。
“什么人在那哭哭啼啼的?晦气!”一名家奴皱眉道。
“公子,咱们还是快些回府吧。”
“怕什么!”
魏腾此刻酒壮怂人胆,色心又起,“说不定是哪家的小娘子,遇上了难处,本公子正好英雄救美!”
他不顾家奴的劝阻,循着那哭声,朝着巷子深处走去。
巷子的尽头,是一株枝叶繁茂的老槐树。
树下,一个身穿孝服般的白衣女子,正背对着他们,蹲在地上,双肩不住的耸动,掩面哭泣。
月光透过稀疏的枝叶,洒在她身上,将她那窈窕的身影,勾勒得如梦似幻。
魏腾的酒,瞬间醒了大半。
他屏住呼吸,示意家奴们不要出声,自己则换上了一副自以为温文尔雅的嘴脸,轻手轻脚的走了过去。
“姑娘,夜已深了,为何在此独自哭泣?”
那女子闻声,身子猛的一颤,缓缓抬起头来。
四目相对的瞬间,魏腾只觉得自己的魂,都被勾走了。
好美!
那是一张怎样绝美的脸庞啊!
肤若凝脂,眉如远山,一双杏眼,此刻正噙着泪水,水汪汪的,仿佛会说话一般。
那份柔弱,那份无助,那份楚楚可怜的模样,瞬间便激起了魏腾心中最原始,最强烈的占有欲。
“我……我叫聂小倩……”
女子怯生生的开口,声音如泣如诉,将自己家破人亡,被恶霸欺凌,走投无路的悲惨遭遇,哭诉了一遍。
魏腾听得心猿意马,哪里还管她说的是真是假,当即拍着胸脯,信誓旦旦的保证。
“姑娘放心!有本公子在,定会为你做主!”
他对着身后的家奴使了个眼色,那几个家奴立刻心领神会,露出了男人都懂的笑容。
魏腾假意温声问道:“不知姑娘家住何处?这夜路不宁,本公子亲自护送你回家。”
聂小倩抬起那张梨花带雨的俏脸,用蚊子般的声音,怯生生的回答。
“奴家……奴家就住在前面的兰若寺附近。”
一路上,魏腾不断言语安慰,一双眼睛,却肆无忌惮的在聂小倩那玲珑有致的身段上流连,心中早已盘算着,待会到了地方,该如何将其占为己有。
聂小倩始终低着头,一副任人宰割的柔弱模样。
只是,在她低眉顺眼的瞬间,那双眸子的余光,不经意的瞥过魏腾的头顶。
那里,缠绕着一股肉眼不可见的,浓郁到化不开的黑气。
她的嘴角,悄无声息的,勾起了一抹冰冷入骨的弧度。
二人很快便来到兰若寺附近,一处早已破败的独门小院前。
“公子,到了,这里便是奴家的家。”聂小倩停下脚步,轻声说道。
魏腾看着眼前这荒凉的院子,心中更是大喜,这种地方,真是行苟且之事的绝佳之所。
“好,好。”魏腾搓着手,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
他跟着聂小倩,一脚踏入院中。
几名家奴心领神会,并未跟进去,而是守在了院门口,将内外彻底隔绝。
魏腾则迫不及待的跟着聂小倩,走进了那间黑漆漆的屋子。
一进屋,他便再也按捺不住,脸上那副伪善的面具被彻底撕下,露出了狰狞的笑容。
“小美人,本公子来疼你了!”
他大吼一声,如同一头饿狼,朝着聂小倩猛扑过去。
就在魏腾那双肮脏的手,即将触碰到聂小倩衣衫的瞬间。
聂小倩脸上的惊恐与柔弱,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妖异而冰冷的笑容。
她那双原本清澈的杏眼中,骤然闪过一道刺目的红光!
“疼我?你还是,先疼疼他们吧。”
话音落下的瞬间,整个小院的景象,骤然扭曲、崩塌!
木屋,小院,月光……所有的一切都在瞬间消失。
他发现自己,正身处一片无边无际的血色空间之中。
脚下,是粘稠的血河,头顶,是猩红的血月。
无数凄厉的哀嚎,从四面八方传来。
那些曾被他欺辱过的女子,那些被他殴打过的百姓……
以及无数被他间接或直接残害的冤魂,化作一只只面目狰狞的厉鬼,从四面八方,嘶吼着,朝他扑来!
“不!不要过来!滚开!”
魏腾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惨叫,在这片只属于他的地狱里,被无尽的恐惧与痛苦,彻底吞噬。
小院之外。
几名家奴正百无聊赖的靠在墙边,低声说笑着,谈论着公子玩腻之后,会不会把该女子赏赐给下人。
他们谁也没有注意到。
一道鬼魅般的身影,不知何时,已悄然出现在他们身后。
那身影上半身是魁梧的武将,下半身则是雄壮的战马之躯,周身缭绕着冥火,正是阎罗鬼将,岳无咎。
他那空洞的眼眶中,两点鬼火,冷冷的注视着这满身罪孽的凡人。
下一刻。
数道闪烁着寒光的锁魂链,如毒蛇出洞,悄无声息的,自他手臂上射出!
噗!噗!噗!
锁魂链精准无比的,洞穿了那几名家奴的身体。
“啊……呃……”
几人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极致的惊恐。
他们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大力量,从自己体内传来,仿佛要将他们的灵魂,都硬生生撕扯出去!
在他们最后的意识里,只看到几缕散发着微光的,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虚幻人影,被那黑色的锁链,从自己的肉体中,硬生生拖拽了出来,而后被那鬼神般的骑士,当场拘走。
次日清晨。
第一缕阳光,照亮了这条偏僻的小巷。
一名早起的百姓打着哈欠路过,不经意间的一瞥,却让他瞬间睡意全无,发出了一声惊恐到变调的尖叫。
只见那破败的小院门口,几具尸体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他们双眼瞪得滚圆,脸上凝固着死前那极致的恐惧,仿佛看到了什么世界上最可怕的东西。
而院内的屋子里,魏腾的死状更是凄惨百倍。
他皮肤上布满了青紫色的抓痕与咬痕,那张平日里骄横跋扈的脸,因极致的恐惧而彻底扭曲变形,早已不似人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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