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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一声沉闷又传得远的声响,像村委会开会时敲响的钟。
这是动手的信号!
“上!”
李勤吼出这声时,嗓子都快哑了。
刹那间,像是捅了马蜂窝,黑漆漆的仓库四周,几十号人影猛地站了起来,呐喊着冲了过去。
那不是“猛虎下山”的气势,而是一群被逼到墙角的庄稼汉,为了保住锅里最后一碗饭,豁出命的狠劲儿!
“抓贼啊——!”
“别让他们跑了!”
仓库里的五个人,显然吓懵了。刚进去还没站稳脚跟,就被这阵仗给包了饺子。
短暂的慌乱后,那个领头的汉子眼里冒出凶光,骂了句脏话,从腰里就摸出一把雪亮的刀子。
“慌啥?跟这帮泥腿子拼了!”
他吼着,朝着人墙最薄的地方就撞了过来!
场面顿时乱成了一锅粥。
没有章法,没有招式,就是最原始的对战。
对方是亡命徒,下手狠辣,刀子乱捅。但靠山屯这边的人,丝毫不让。
一个汉子被划了胳膊,眼睛却更红了,抱住那人的腿就不撒手。
喊声、骂声、铁锹拍在肉上的闷响,还有人被打倒的痛哼,混成一团。
林东没去管别人,眼睛死死钉着那个领头的。
那家伙确实能打,像条滑不溜秋的泥鳅,几个村民愣是近不了身。
林东也不硬上,就凭着一股子冷静劲儿,手里攥着一根早就备好的硬木棍子,跟他绕圈子。
机会,就是一眨眼的事。
那汉子挥舞着匕首,准备刺向旁边一个半大小子,林东瞅准他手腕亮出来的空当。
整个人扑上去,手里的木棍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砸了下去!
“咔嚓!”
一声骨头脆响,伴随着一声惨叫。
那把匕首掉在地上,领头的汉子捂着手腕就跪了下去。
林东不等他喘气,一脚踹在他后心,整个人像座山一样压上去,用膝盖顶住他的后脖颈。
头儿被拿下了,剩下的人胆气一泄,就像霜打的茄子。
没几下就被愤怒的村民们给摁倒在地,捆了个结结实实。
尘埃落定。
空气里弥漫着汗臭、土腥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血气。
人人都在大口喘气,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胜利了,但没人欢呼。只有一种劫后余生的脱力感。
李勤带人搜身,搜出来的东西,让所有人的心又沉了下去。
不是什么精密的作案工具,就是几把钳子、几根铁丝。
但有几样东西,格外扎眼——几张揉得发软、盖着省城某食品厂公章的介绍信。
一张从邮局汇款五百块钱的单子,收款人就是被摁住的这个头儿。
最关键的,是在一本笔记本里,夹着一张纸条,上面用铅笔歪歪扭扭地写着:
“货(配方)到手,烧仓。事成,再加五百。”
字迹潦草,透着一股狠劲儿。
林东看着这些东西,又看了看地上被捆得像粽子一样,满眼怨毒的几个人,脸上没有半点喜色。
他知道,靠山屯不是抓了几个贼。
这是拿一根小木棍,去捅了一个巨大的马蜂窝。
这事儿,才刚刚开了个头。接下来的风,恐怕要比今晚的,更刮骨头。
第二天,那几个外来户,被麻绳捆得跟粽子似的,扔在村委会大院的黄土地上。
旁边,一溜儿摆着撬杠、剪钳,还有几把磨得锃亮的匕首。
那刀刃在清晨的冷光里,泛着一层白花花的寒气。
靠山屯的男女老少围了一圈,没人咋呼,也没人叫骂。
前些天,谁家鸡丢了,谁家柴火垛被人点了,大伙儿只当是哪个手脚不干净的小偷干的。
现在看着地上这些家伙什,一股凉气从脚底板子直窜天灵盖。
这不是小偷小摸,这是要断掉靠山屯的活路。
要是那天晚上没发现,这会儿靠山屯的厂子,怕是已经成了一片冒着黑烟的瓦砾了。
林东蹲在台阶上,一根接一根地抽着“大前门”,烟雾燎得他眼睛发红。
他没看那些俘虏,眼神落在院子角落里,一棵被霜打蔫了的向日葵上。
几个年轻人眼睛通红,拳头攥得咯吱响,吵着要“打断他们的腿”。
林东把烟头在水泥地上摁灭,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烟灰。
“办?怎么个办?”
他声音不高,却像块石头砸进水里,让所有吵嚷都静了下来,
“咱们是种地的,是做罐头的,私底下动手,解了一时气,就把把柄递到人家手里去了。到时候,有理也变成没理。”
他深吸一口气,那口气像是混着土腥味和烟草的苦味,沉甸甸地压在胸口。
“这事儿,得往上捅,捅到天上去。得让县里来办,让报纸来写,让全县、全省的人都看看,谁是讲道理的,谁是下黑手的。”
天刚蒙蒙亮,村里的手扶拖拉机“突突突”地吼着,拉着林东和几个民兵,押着那几个人,颠簸着往县城里赶。
县局的院子,比靠山屯的还旧。墙皮掉得一块一块的,露出里面的青砖。
接待人员睡眼惺忪,端着个掉瓷的搪瓷缸子,听林身后民兵七嘴八舌地讲,眉头拧成了个疙瘩,不耐烦地摆摆手:
“行了行了,破坏生产,抓到人了,放这儿登记,我们按流程办。”
林东没急,也没恼。
他从怀里,小心翼翼掏出一个用油布包着的东西,一层层打开,
里面是一本皱巴巴的笔记本,还有几张盖着那家食品厂印章的文件。
“同志,您再看看这个。”
林东把本子推过去,“这里面,记着他们每次行动的时间、目标,还有……上面给他们批的经费。”
“这几张纸,是他们厂里开的,说是来我们这儿学习考察。您看这公章,假不了吧?”
那工作人员的眼皮,终于抬起来了。
他拿起那几张纸,对着光看了看,又翻了翻本子,脸上的困倦一扫而空,神情变得跟院子里的空气一样,冷起来。
他猛地站起身,搪瓷缸子里的水都晃了出来。
“老张!老李!都过来!来大案了!”
事情,在县里很快就炸开了锅。
但林东知道,这还不够。光靠县里办案,声音传得慢,也传得不远。
他托人给省报的方记者带了话,又想办法联系上了省电视台那个眼睛很亮、敢问敢说的年轻女记者。
把那些物证的照片,和事情的来龙去脉,原原本本地递了过去。
只在最后说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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