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狮子大开口?不,是讨公道!王大爷的手按在膝盖上,李长山低着头,盯着桌面上的木纹。
林东慢慢地点上那根烟,深吸一口:"钱总,您说错了。我们靠山屯人,不会讹人。可该要的,一分也不能少。"
他顿了顿,烟雾从鼻孔里缓缓冒出来:
"第一条,登报道歉。您派人砸了我们的厂子,坏了我们的名声,总得给个说法。乡亲们的脸面,比什么都金贵。"
"第二条,赔偿。"林东掸了掸烟灰,
"我们停工三个月,一百多号人没活儿干。孩子的学费,老人的药钱,都等着这口饭。这笔账,我们算得清清楚楚。"
"第三条,"他抬起头,直视着钱副总,
"立字据。往后各做各的买卖,谁也别背后使绊子。这规矩,得用公章压着,拿到公证处存档。"
"第四条……"
"够了!"钱副总猛地站起来,椅子在身后晃了晃,
"林东,你别给脸不要脸!我们集团是什么分量,你们一个破山沟又算什么?今天我来,是给你们面子!"
屋里的空气像是凝固了。
林东慢慢站起身,把烟头在搪瓷缸子里按灭。
他走到窗边,看着楼下的街道。
一个卖冰棍的老头推着车慢慢走过,吆喝声在午后显得格外清晰。
"钱总,"他转过身,声音依然很平,
"您说得对,我们靠山屯是个破山沟。可就是这个破山沟里的人,硬是用双手,做出了让全省都叫好的东西。"
他走回桌边,双手撑在桌面上,身子微微前倾:
"您派人来砸场子的时候,可想过今天?您让人在报纸上污蔑我们的时候,可想过要坐下来谈?"
"现在,"林东直起身,"不是我求您,是您得给靠山屯一个交代。"
钱副总的脸涨得通红,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话来。
旁边一个戴眼镜的中年人清了清嗓子:"林知青,大家都是为了生意,何必把话说得这么……"
"这么什么?"王大爷突然开口了,声音嘶哑,"这么难听?你们干的事儿好听吗?"
老头子站起来,佝偻的腰板挺得笔直:
"我活了六十多年,啥世面没见过?可像你们这样,明的不行来暗的,暗的不行就下黑手的,还真是头一回!"
李长山也站了起来:
"钱总,我们厂里那些被砸坏的机器,您看过吗?那是乡亲们一分一厘攒出来买的。现在成了废铁,您说怎么办?"
屋里的气氛越来越紧张。
钱副总的随行人员开始窃窃私语。
半晌,钱副总重新坐下,摘下眼镜,用手帕擦了擦:"林知青,我们回去商量商量。"
"不用商量了。"林东斩钉截铁,
"今天不签字,我们就去省里。证据都留着,人证物证俱全。到时候,丢的可不光是钱。"
这话像一记闷棍,打在钱副总心上。
他知道林东没有虚张声势。那个商业间谍已经被抓了,该招的都招了。真要闹大了,集团的名声就彻底完了。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双方你来我往,讨价还价。
钱副总试图削减赔偿数额,林东寸步不让。
太阳西斜的时候,钱副总终于泄了气。他颓然地靠在椅背上:"林知青,你赢了。"
林东摇摇头:"不是我赢了,是道理赢了。"
协议一式三份,白纸黑字,清清楚楚。
签字的时候,钱副总的手在发抖,钢笔尖在纸上划出一道道颤抖的痕迹。
李援朝把协议小心翼翼地装进帆布包,生怕弄皱了一个角。
临走的时候,钱副总突然说:"林东,你等着。"
林东回过头,平静地看着他:"我一直在等。等你们明白一个道理——"
他顿了顿:"这世上,比人狠的,永远比不过比命苦的。因为我们输得起,你们输不起。"
走出招待所的时候,夕阳正好。
王大爷长长地吐了口气:"东子,这回咱们算是出了口恶气。"
林东点上一根烟,眯着眼看着远处的群山:"这只是个开始。往后的路,还长着呢。"
李长山拍了拍他的肩膀:"不管多长,咱们一起走。"
那份盖着印章的和解书送到靠山屯时,正赶上晌午。
省城食品厂的小车开进村口,扬起的土比平常大集的牛车还多。
车上下来个戴眼镜的工作人员,手里捧着个黑皮包,额头的汗珠子一颗接一颗往下淌。
"这是……赔偿款的支票,还有道歉信。"那人说话时不敢看林东的眼。
林东接过那几张纸,手指头摸着上面的数字,没说话。
倒是李长山在旁边咳嗽了一声:"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消息在村里传得比秋风还快。大喇叭里,声音都有些打颤:"乡亲们,咱们赢了!"
晚上,家家户户的炕头上都在说这事。
有人翻出压箱底的老白干,有人把过年才舍得吃的腊肉切了。
孩子们在胡同里追着跑,学大人的口气喊:"咱们靠山屯,再也不怕被人欺负了!"
可林东家的灯,一直亮到后半夜。
他坐在炕沿上,手里夹着的烟都忘了抽,烟灰掉了一地,眼睛盯着墙上那张兴安岭的地图。
"东哥,赢都赢了,你咋还这副模样?"白雪坐到他身边,用围裙擦擦手。
林东把烟掐灭在搪瓷缸子里:
"这回是赢了,可下回呢?人家大厂子,根基深,输得起。咱们呢?输一回,这些年的心血就全完了。"
第二天一早,林东就把村委会的人,还有各个作坊的负责人都叫到了村委会。
屋里生着炉子,可气氛比外头的霜还冷。
桌上摆着茶缸子,没人动,都等着林东开口。
林东站起身,走到窗户边,看着外面刚翻过的黑土地:"乡亲们,昨天那些话,我想了一宿。"
他转过身,眼睛扫过每个人的脸:"咱们这次是侥幸。要不是省报那个记者仗义,要不是上面有人说了公道话,咱们能赢?"
李长山点上一袋烟:"东子说的在理。人家卡咱们原料那会儿,差点就断了炊。"
"还有内鬼的事。"负责仓库的老孙低着头,"要不是发现得早,配方都让人偷走了。"
林东走回桌边,双手撑在桌面上:"所以,这笔赔偿款,一分都不能乱花。都得用在刀刃上。"
"咱们得多找几家供货的,不能把鸡蛋都放一个篮子里。还得自己琢磨,有些东西能不能自己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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