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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南山云台峰顶,松涛如海。吕玄通青袍拂过晨露未晞的磐石,望向盘坐调息的赵清真,眸中星芒微动。“清真,你金丹初成,道基已固。今日传你全真龙门秘术——缩地脉。” 吕玄通袖袍一展,六枚玉符凌空飞出,按六甲方位嵌入岩面,“此法非遁非飞,乃是以神合地,化万里为跬步。”
心法:天地为枢
吕玄通并指点向赵清真眉心,玄奥口诀如清泉灌顶:
“顶天立地,形松意充——引清浊二气贯涌泉百会,身作乾坤桥!”
赵清真顿觉足底地气翻涌,头顶星辉垂落,四肢百骸如融虚空。
“外敬内静,心澄貌恭——敬天地如敬道,杂念若尘扫。”
松涛声、山鸟鸣倏然远去,唯剩体内金丹随呼吸明灭。
“神注太空,周身融融——神游太虚返照自身,暖流自天门灌入,过重楼,归丹田!”
金光自赵清真周身毛孔透出,身下磐石竟浮现蛛网般的地脉光纹。
符咒:敕令山河
吕玄通袖中飞出两缕黄土,一取自终南,一裹着塞外风沙。
“发端之地土,归处之壤尘,此为地脉引。” 黄土落地成坛,浮现朱砂写就的“千里一步”。
只见吕玄通左脚踏“道头”,右踩“万里”,雷印剑诀齐出,东方青气如龙吸入肺腑。
咒起:“一步百步,其地自缩!”
声如金玉震响,山巅云雾陡然凝固。
咒续:“逢山山平,逢水水涸...吾奉:三山九侯先生律令摄!”
七遍咒言过处,玉符迸射青光,一道紫纹“缩地符”在虚空中自燃,灰烬竟凝成首尾相衔的玄龟之形!
真传:跪膝震踵
吕玄通忽拂尘扫向赵清真足跟:“京骨穴乃地脉之眼!”
赵清真依言跪膝震踵,足跟叩地如擂夔鼓。
“咚!咚!” 声波透岩层而下,终南群山地气轰然响应!无数金线自山体浮出,在他脚下交织成光轮。
“见那光轮旋涡否?” 吕玄通指向扭曲的光纹,“此即先贤所言‘地脉虫洞’——以神念为梭,可贯千里!”
警训:道在术先
正当赵清真神念欲探漩涡,吕玄通突然截断地脉连接。
“噤声!” 吕玄通面色凝重,“昔有修士急赴红颜之约,心念芜杂引动地脉逆冲...” 拂尘在空中划出恐怖裂痕,“双腿陷于秦川,头颅坠在滇南——此谓神意涣而不归!”
他按上赵清真怀中归尘剑:“术之极不过缩地千里,道之极可纳须弥入芥子。心若不澄...” 指尖轻弹剑鞘,龙吟声荡尽杂念,“纵有缩地术,亦是画地为牢!”
晨光刺破云海时,赵清真足踏“千里一步”土坛,归尘剑引动地脉青气。一步迈出,身形在光纹中淡如薄雾。百里外终南古道的老松下,赵清真身影由虚化实,惊起满山雀鸟。
风中传来吕玄通的歌诀:
“韦渠牟求仙缩地走山川,终是执相;
费长房一步百壶济苍生,方见道真——”
歌声戛然而止,松间唯余玉符微光,照着岩上两行新刻的丹书:
地脉通玄非关土,心光透彻即归途。
吕玄通缓步上前,看着脱胎换骨的弟子,眼中满是欣慰:“清真,你已然学会跬步千里。然道在红尘,真修在人间。‘三年哺乳’之功,非枯坐可成。需入世修行,于万丈红尘中炼心,于降妖除魔间积功累德,以万丈红尘烟火气,温养你那初生元神,使其圆融无碍,方能真正‘出神’具足六通,不惧俗世因果沾染。”
他顿了顿,目光投向山谷外苍茫的夜色:“你如今形貌气质已大变,再施以我门中简单的易容缩骨之术,收敛神光,便是故人王骧立于眼前,亦难识你本来面目。你龙门道法根基已成,陕西口音官话亦已纯熟。是时候下山了。”
吕玄通从袖中取出一枚非金非木、刻着云纹与“龙门”篆字的令牌,递给赵清真:“持此令牌,行走关中,遇我龙门弟子或正道同修,可示之。遇妖氛邪祟,当仗剑除之,以卫正道,积累外功。记住,神通只是护道之用,切莫沉迷,更不可依仗神通欺压凡俗,否则必遭天谴,前功尽弃!待你外功圆满,元神稳固,自会有缘法引你回终南。”
赵清真——不,此刻起,他已是行走世间的龙门羽士,道号清真。他将“归尘”剑负于背后,青袍在山风中猎猎作响,对着师父吕玄通深深稽首:
“弟子谨遵师命!必持心守正,护道降魔,不负‘清真’之名,不负‘归尘’之剑!”
言罢,他转身,大步流星,走向山谷之外,走向那万丈红尘,走向属于龙门清真的云游之路。身后,终南山的轮廓在晨曦中若隐若现,如同沉默的守护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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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南山层峦叠嶂的轮廓在身后渐渐隐入云雾。赵清真身着洗得发白的青色道袍,背负“归尘”剑,三寸络腮胡随风轻拂,步履沉稳地踏入山外第一个依山傍水的小村落。村名“栖霞”,本应是一派田园牧歌的景象,此刻却笼罩在一片愁云惨雾之中。篱笆残破,鸡犬不宁,空气中弥漫着牲畜粪便与某种难以言喻的腥臊恐惧混合的气息。
“哎呀!来了个道长!” 一个在村口槐树下唉声叹气的老农,眼尖地看到了赵清真,浑浊的老眼里瞬间燃起一丝微弱的希望,颤巍巍地迎了上来。紧接着,更多的村民如同抓住救命稻草般围拢过来,七嘴八舌,声音里充满了惊惶与绝望。
“道长救命啊!我们村遭了精怪了!”
“是头成了精的豹子!凶得很啊!”
“比磨盘还大!能像人一样站起来走!那脸……那脸像人!就是长满了毛!眼睛贼亮贼亮的,一看就不是畜生!”
“吃人啊!王老汉和他小孙子,晚上去地里看庄稼,就再也没回来……只找到几片带血的碎布!”
“还有牲口!村里的牛、羊,被它咬死了好几头!脖子都被咬断了!血都被吸干了!”
“官府派了猎户来,弓箭射上去跟挠痒痒似的!刀砍上去直冒火星子!”
“前些日子也来过几个和尚道士,念经做法,撒豆成兵,结果晚上就被那豹子精堵在破庙里……听说死了一个,剩下的连滚带爬逃走了,法器都丢了一地!唉……”
村民的描述拼凑出一个凶戾、狡诈、力大无穷且刀枪不入的豹子精形象。尤其那“直立行走”、“人面豹身”、“吸食.精血”的特征,让赵清真眉头紧锁。这绝非寻常猛兽,而是已开了灵智、踏上了邪道修炼门槛的精怪!此等妖物盘踞村落,若不除之,必成大患,亦有损他下山积功累德之初衷。
“无量天尊。” 赵清真打了个稽首,声音平和却带着一股令人心安的沉稳,“诸位乡亲莫慌。贫道乃终南山龙门羽士,道号清真。此妖孽为祸一方,贫道既遇,自当尽力除此一害。”
村民见他气度沉凝,言语笃定,又闻是终南山上下来的道长,绝望中总算看到一丝光亮,千恩万谢。赵清真谢绝了村民安排的屋舍,只讨要了一碗清水,几块干粮。他详细询问了豹子精出没的时间规律(多在月黑风高的后半夜)、袭击地点(多在村西靠近山林边缘的牲畜圈和独户人家),以及前几日那些僧道做法失败的具体位置——村西头那座早已废弃、残破不堪的山神庙。
日头西沉,暮色四合。赵清真独自来到村西头。他并未直接进入那破败的山神庙,而是在庙旁一棵数人合抱的巨大古槐树上,寻了一处枝桠虬结、视野开阔又易于隐蔽的位置,盘膝坐定。此地既能俯瞰整个村西边缘,又能将山神庙纳入眼底,是绝佳的伏击点。
他收敛气息,意守丹田,将自身生机与真炁波动降到最低,整个人仿佛与身下的古槐融为一体,连呼吸都变得悠长细密,几不可闻。只有一双深邃的眼眸,在渐浓的夜色中,如同两点寒星,静静地注视着下方死寂的村落和幽暗的山林边缘。腰间归尘剑在鞘中发出极其轻微的嗡鸣,似乎感应到了即将到来的妖邪之气。
子夜时分,万籁俱寂,连虫鸣都消失了。
一股浓烈的、带着血腥与野性骚气的腥风,毫无征兆地从山林深处卷出!
来了!
赵清真瞳孔微缩。只见一道快如鬼魅的黑影,悄无声息地掠出树林。月光被薄云遮蔽,只能勉强看清轮廓:体型确实远超寻常豹子,肩高近人,肌肉虬结,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它并未像野兽般匍匐潜行,而是如同人一般,直立行走!步伐沉稳而诡异,悄无声息地踏在松软的泥土上。
当它行至一片被月光短暂照亮的空地时,赵清真终于看清了它的面目:一颗硕大的豹子头颅,但口鼻部却向内收缩,形成一种极其别扭、类似人脸的轮廓,布满了黄黑相间的短硬绒毛!一双眼睛不再是野兽的竖瞳,而是圆睁着,闪烁着冰冷、残忍、又带着一丝狡诈的幽绿色光芒!这绝非自然进化的产物,而是邪法异化、吞噬生灵精血后形成的人面豹!
人面豹显然有着极高的警觉性。它并未立刻扑向最近的牲口圈,而是停在废弃的山神庙前,幽绿的眼珠警惕地扫视着四周,鼻翼剧烈翕动,似乎在分辨空气中残留的气息。最终,它的目光锁定了古槐树的方向!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吼——!” 一声低沉、充满了威胁与嗜血欲望的咆哮从它喉咙里滚出!它放弃了袭击牲口圈的计划,四肢着地,猛地一蹬!庞大的身躯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挟着腥风,直扑赵清真藏身的古槐树!速度之快,远超凡人想象!利爪在黑暗中闪烁着幽冷的寒光!
“妖孽!受死!” 赵清真早有准备,在豹影扑至树下的瞬间,猛地从树上跃下!人在半空,手中已掐好五雷诀!口中疾诵《五雷神咒》:
“玉清始青,真符告盟!推迁二炁,混一成真!五雷五雷,急会黄宁!氤氲变化,吼电迅霆!闻呼即至,速发阳声!急急如律令!”
咒语如雷,真炁奔涌!随着最后“令”字出口,赵清真并指如剑,隔空虚点扑来的人面豹!
“轰咔——!”
一道刺目的、仅有拇指粗细却蕴含着至刚至阳破邪之力的***,自他指尖迸发而出!如同撕裂夜空的白色电蛇,精准地劈向人面豹的头颅!
人面豹显然没料到这道士出手如此迅捷狠辣!它发出一声惊怒交加的厉吼,庞大的身躯在疾冲中强行扭转,试图躲避!但雷霆之速岂容闪避?电光擦着它半边身子掠过!
“嗤啦——!” 一股皮肉焦糊的恶臭瞬间弥漫!人面豹坚韧得刀枪不入的皮毛,在纯阳雷霆之力下如同纸糊,左肩胛处被炸开一个碗口大的焦黑血洞!深可见骨!暗红色的妖血喷溅而出!
“嗷呜——!” 剧痛让人面豹彻底疯狂!它双眼瞬间变得赤红如血,妖气轰然爆发!受伤不仅未让它退缩,反而激发了骨子里的凶性!它不顾伤势,后腿猛蹬地面,碎石飞溅,庞大的身躯再次腾空而起,布满利齿的血盆大口带着腥风,直噬赵清真的咽喉!速度比刚才更快!利爪撕裂空气,发出尖锐的爆鸣!
“来得好!” 赵清真眼神一凝,不闪不避!心念动处,背后归尘剑发出一声清越龙吟,自动弹出剑鞘!
“锵——!”
归尘剑落入手中,暗金色的剑身瞬间被赵清真灌注的纯阳真炁点亮!剑格处北斗七星图案骤然亮起,符文流淌如活物!一股斩断尘缘、破灭邪妄的凛冽道韵冲天而起!
赵清真脚踏天罡步,身形如风中柳絮,轻盈避开人面豹致命扑咬。同时,归尘剑化作一道匹练般的金色剑虹,带着撕裂一切的锋锐,闪电般刺向人面豹的肋下要害!这一剑,快、准、狠!融合了战场搏杀的狠辣与玄门剑法的精妙!
人面豹感觉到了致命的威胁!它强行扭身,布满厚皮的巨大豹爪带着破空之声,狠狠拍向刺来的剑锋!竟想以肉身硬撼道剑!
“铛——!!!”
金铁交鸣般的巨响震彻夜空!火星四溅!
归尘剑何等锋锐?剑锋与人面豹灌注妖力的利爪悍然碰撞!那足以拍碎岩石的利爪,竟被归尘剑硬生生削断两根爪趾!妖血狂喷!
但人面豹的妖力也非同小可,巨大的反震力让赵清真手臂微麻,剑势稍偏。人面豹痛吼一声,眼中凶光更盛,借着反震之力落地,粗壮的豹尾如同钢鞭,带着凄厉的破空声,狠狠扫向赵清真下盘!同时张口一喷,一股腥臭无比、带着腐蚀性的墨绿色妖雾直扑赵清真面门!
“哼!雕虫小技!” 赵清真冷哼一声,左手早已掐好金刚指诀护住周身,口中疾诵《金光神咒》:“天地玄宗,万炁本根…金光速现,覆护真人!” 一层淡淡的金色光晕瞬间笼罩他全身,将那剧毒妖雾隔绝在外。
面对横扫而来的豹尾,他身形不退反进,归尘剑顺势下劈!剑光如瀑!
“噗嗤!”
一声闷响!那钢鞭般的豹尾竟被归尘剑齐根斩断!断尾带着一蓬妖血飞了出去!
“嗷——!” 断尾之痛远胜断爪!人面豹发出凄厉到变调的惨嚎,庞大的身躯因剧痛而剧烈抽搐,眼中终于露出了恐惧之色!它知道,眼前这个道士,绝非之前那些徒有其表的庸手!那把剑,更是能真正威胁它性命的克星!
求生本能压倒了一切!人面豹再不敢恋战,猛地调转方向,四爪刨地,带起一溜烟尘,就想往山林深处逃窜!
“孽障!哪里走!” 赵清真岂容它逃脱祸害他人?他足尖一点,身如鬼魅般追上!速度竟比受伤的人面豹更快三分!同时,左手闪电般从怀中掏出一张早已准备好的符箓——镇妖定身符!真炁灌注,符箓瞬间燃烧,化作一道金光闪闪的锁链虚影,如同灵蛇般射向人面豹!
“缚!”
金光锁链后发先至,瞬间缠绕上人面豹的后腿!一股强大的禁锢之力传来,让它狂奔的身形猛地一滞!
就在这电光火石般的迟滞瞬间,赵清真已追至人面豹身后!他并未用归尘剑取其性命,而是并指如剑,指尖凝聚着精纯的真炁与一丝破灭邪法的道韵,快如闪电般,一指点向人面豹后颈脊椎连接处、妖力运转的命门妖窍!
“破!”
指尖蕴含的破邪真炁如同烧红的钢针,狠狠刺入那关键的妖窍之中!
“呃……嗷……” 人面豹庞大的身躯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猛地僵直,然后轰然瘫倒在地!它眼中的凶戾、狡诈、幽绿的光芒如同潮水般迅速褪去,只剩下野兽最原始的、茫然与痛苦的浑浊。周身那股令人心悸的妖气如同泄了气的皮球,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它挣扎着想要站起,却只能发出微弱的呜咽,动作笨拙迟缓,与寻常受重伤的豹子再无二致。
它的修为,被赵清真这精准的一指,彻底废了!打回原形!
“妖孽已除其道行,现形为凡兽!” 赵清真收剑归鞘,朗声对闻声赶来的村民道。
村民们举着火把,战战兢兢地围拢过来,看到地上瘫倒的、断尾断爪、气息奄奄的普通大豹子(虽然体型依旧巨大,但已无妖气),又惊又喜,继而爆发出震天的欢呼!
“道长神威!”
“多谢道长救命之恩啊!”
“打死它!为死去的乡亲报仇!” 几个青壮村民红了眼,举起锄头柴刀就要上前。
赵清真微微叹息,并未阻拦。除恶务尽,此豹虽失修为,但兽性犹存,且身负血债,留之必为后患。村民的怒火,亦是天道循环。几声沉闷的击打和豹子最后的哀鸣后,为祸栖霞村多日的人面豹精,彻底毙命。
婉拒了村民的盛情挽留与酬谢,赵清真只在村中井边洗净了手上沾染的淡淡妖血,补充了些清水干粮。天色微明,他再次踏上行程。目标明确——西宁卫,龙口关,老龙洞。
一路风尘仆仆,施展缩地之术,不消多日,那熟悉而又陌生的贫瘠山峦再次映入眼帘。赵清真没有惊动任何人,甚至避开了王骧。他如同一个无声的幽灵,独自一人,踏上了通往老龙洞另一个入口的荒僻山路。乱石依旧嶙峋,荒谷依然死寂。
站在老龙洞另一个入口的洞窟前,赵清真停下了脚步。洞内吹出的阴风依旧带着浓重的水腥气和陈腐气息,与记忆中如出一辙。然而,与两年前他最后一次来时相比,这气息中似乎多了些什么。
却多了一种……深入骨髓的冰冷!一种仿佛来自九幽黄泉、万载玄冰的寒意,无声无息地从洞窟深处弥漫出来,连洞口附近的岩石都覆盖上了一层薄薄的白霜!
赵清真眉头微蹙,缓步踏入洞中。归尘剑虽未出鞘,剑柄却在他手中微微震颤,发出低沉的嗡鸣,似乎在警告着什么。
他轻车熟路,再次踏入那深邃阴寒的洞口。巨大的穹窿,嶙峋的怪石,隆隆的暗河水声,冰冷的雾气……一切如旧。火把的光芒跳跃着,在湿滑的洞壁上投下摇曳的鬼影。他沉默地走着,步履轻盈,体内那枚经过“服食大药”后凝结的浑圆金丹缓缓运转,先天一炁流转周身,涤荡着洞中阴寒秽气,使他灵台一片清明。
来到第九个小溶洞,手指再次抚上粗糙冰冷的岩石,感受着那亘古不变的死寂。六百年的时光壁垒,坚硬得令人绝望。他闭上眼,周老师最后扭曲的面容,无底潭下那无法想象的巨大阴影……记忆翻涌。但更清晰的,是现代溶洞中,那场惨烈的搏杀——巨蛇冰冷的竖瞳,腥臭的涎液,他用镰刀锻造的扎枪和一根尖锐如矛的钟乳石,拼尽最后力气,将冰冷的石矛狠狠刺入巨蛇七寸!那濒死的嘶鸣,仿佛就在昨日……等等!
赵清真倏然睁开眼,金丹感应下,一股极其微弱、却无比熟悉、带着滔天怨毒与不甘的阴冷气息,如同沉睡了六百年的毒蛇,正从那堵死的岩壁之后,缓缓苏醒!这股怨念的核心,竟与那现代巨蛇临死前的意念,同出一源!
“嘶昂——!!!”
一声低沉、压抑、却蕴含着无尽轮回怨毒与愤怒的咆哮,如同从时空的裂隙中传来,猛地穿透了厚重的岩壁,直接在赵清真的识海中炸响!
赵清真浑身道袍无风自动,金丹光芒内蕴,稳如磐石。他双眸清光湛然,瞬间洞彻虚妄!只见那堵死的岩壁之上,浓郁得化不开的阴影疯狂扭曲、汇聚!一股庞大无匹、阴冷邪恶的精神力场正在显化!
阴影急速凝聚、拉伸!最终,在赵清真冰冷的注视下,于冰冷的岩壁“表面”,形成了一条巨大无比的、半透明的龙形虚影!
这虚影头角狰狞,虽未完全凝实,却能清晰看到断裂扭曲的独角,布满漆黑鳞片的庞大身躯,以及……腹部一个巨大的、贯穿性的、由某种尖锐石质武器造成的恐怖伤口!伤口处翻滚着粘稠的、如同活物般的黑气!最令人心悸的是那双巨大的、完全由幽绿色火焰构成的龙瞳!此刻,那火焰正熊熊燃烧,死死地“盯”着岩壁前的赵清真,那怨毒、仇恨、愤怒,跨越了时空的阻隔,与六百年前溶洞中巨蛇临死前的眼神,一模一样!
是它!
第七层溶洞那条被赵铁柱(当时)用钟乳石补刀斩杀的巨蛇!不,它已不再是蛇!那断角、那隐隐的龙威……它竟在溶洞的深处,借着死前的怨气和某种未知的机缘,强行化龙!虽未成功,已成孽蛟之属!而它腹部的伤口,正是当年在现代溶洞中,被赵清真以钟乳石贯穿的致命伤!它的肉身虽在六百年前的现代被赵清真杀死,但其魂魄,竟也随着某种诡谲的时空乱流,穿越到了此界!
“是……你……!” 一个宏大、破碎、充满无尽轮回恨意的精神意念,如同万载寒冰摩擦,在赵清真识海中尖啸,“杀……身……之……仇……阻……道……之……恨……融……魂……之……痛……恨……啊!!!”
恐怖的龙威混合着跨越两世的滔天怨念,如同无形的潮汐,狠狠压向赵清真!洞内阴风怒号,雾气凝结如霜!然而,赵清真体内金丹只是微微一转,一股精纯浩瀚的先天一炁透体而出,化作一层清濛濛的光晕护住周身,将那足以碾碎凡人神魂的恶意怨念稳稳隔绝在外。他目光如电,洞悉了这孽蛟怨魂的根源——竟是现代那条被他亲手终结的巨蛇残魂,借助怨气强行化龙!
“孽障!” 赵清真声音清冷,不含一丝烟火气,却带着全真龙门道士特有的凛然道威,“尘归尘,土归土。前世恩怨,现代已了。你强融怨气,化生孽蛟,盘踞地底,戕害生灵,扰乱阴阳,今日贫道便以‘归尘’之名,断你妄念!”
“死!” 孽蛟的怨念彻底疯狂!那巨大的龙形虚影猛地一摆,一股凝练如实质、饱含两世怨毒与腐蚀之力的漆黑魂刺,无视空间,直刺赵清真眉心识海!这是纯粹的怨念与魂力攻击!
赵清真神色不变,甚至未动分毫。他左手掐全真清净诀护住灵台,右手并指如剑,朝着腰间古朴剑鞘凌空一指!
“归尘!镇魂!”
“铮——!”
一声清越悠长、仿佛能涤荡三界六尘的剑鸣响彻洞窟!归尘剑并未出鞘,但其剑鞘之上,古朴玄奥的符文骤然亮起,青蒙蒙的道光如同初阳破晓,瞬间自鞘口喷薄而出!
道光所至,那狰狞扑来的漆黑魂刺如同投入烈火的残雪,发出“嗤嗤”的哀鸣,寸寸消融!整个洞窟内弥漫的怨气阴风,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瞬间抚平,变得一片死寂!唯有归尘剑鞘的清光,温润而威严地笼罩着赵清真。
孽蛟那燃烧着幽绿火焰的龙瞳中,首次露出了源自灵魂深处的惊骇与恐惧!它从那柄未曾出鞘的神剑上,感受到了一种让它魂体本能颤栗的、至高无上的清净道韵!那是足以将它这跨越两世的怨毒残魂彻底抹除的伟力!
“不……可……能……清……净……道……剑……” 孽蛟的精神意念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绝望。
“摄!” 赵清真剑诀再变,指尖一点精纯至极的先天一炁,混合着金丹道韵,隔空注入归尘剑鞘。
嗡!
归尘剑鞘清光大盛!剑鞘口喷薄的道光瞬间凝聚,化作一个缓缓旋转的、由无数细小玄奥符文构成的青色莲台虚影!莲台散发出柔和却无可抗拒的吸力,遥遥罩定岩壁上的孽蛟虚影!
“吼嗷——!!!” 孽蛟发出凄厉到极点的惨嚎!它庞大的魂影不受控制地被那青色莲台吸引、拉扯!构成魂体的怨毒黑气如同被投入磨盘,丝丝缕缕地被剥离、净化!那幽绿的龙瞳火焰急速暗淡,庞大的身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稀薄、透明!它感觉到自己积攒了两世的怨念本源,正在被那莲台的道光强行分解、磨灭!
“道……剑……清……真……恨……啊……” 孽蛟的意念虚弱破碎,充满了刻骨的恨意与彻底的绝望。它疯狂挣扎,但面对归尘剑鞘引动的清净道域,如同蚍蜉撼树。那腹部的致命伤口,在道光照耀下,仿佛重新裂开,不断逸散出它融合后最核心的怨毒本源。
赵清真面色平静,金丹稳固地提供着源源不绝的道力。他并非要彻底斩灭此魂(归尘剑意本主净化而非杀戮),而是要将其凶戾怨念剥离镇压。青色莲台缓缓转动,孽蛟的魂影越来越淡,最后几乎只剩下一个模糊的、由最精纯怨念核心构成的、不断扭曲的小小黑影,被牢牢吸附在莲台中央。
“封!” 赵清真口吐真言,剑诀一收。
青色莲台光芒一敛,带着那缕被剥离了绝大部分怨力、只剩下虚弱本源恨意的残魂,瞬间缩回归尘剑鞘之中。剑鞘上的符文光芒流转,一股温润而沉重的道韵弥漫开来,仿佛将某种凶物彻底封镇于鞘内小乾坤。
“阻……道……之……仇……必……报……待……吾……真……龙……之……时……” 一声微弱到极致、却依旧带着无尽不甘与诅咒的精神意念,从归尘剑鞘深处隐隐传出,随即彻底沉寂。
赵清真静立原地,归尘剑鞘恢复古朴,只有一丝温润的余韵透过剑鞘传来,提醒着方才发生的一切。他面色如常,金丹运转,消耗的先天一炁迅速补充。然而,他眼中却多了一抹深邃。归尘剑鞘之内,镇压着一缕跨越时空的宿怨残魂;这身道袍,这柄道剑,已将他与这方天地的因果,更深地系在了一起。
他最后看了一眼那堵死的岩壁,再无丝毫留恋,转身,道袍轻拂,步履从容而坚定地向外走去。洞外的阳光洒落,带着人间的暖意。身后,老龙洞彻底陷入了亘古的沉默,唯有那垂直的入口深处,仿佛还残留着一丝被彻底净化的空洞与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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