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阶下几个须发皆白的老臣互相交换着惊疑不定的眼神。为首的老者颤巍巍地出列,声音带着腐朽的傲慢:“林奉明!汝之名早已被逐出宗祠玉牒!纵是林奉天失德,这大秦至尊之位,也轮不到汝来指染!”
林奉明(林三)端坐于冰冷的龙椅之上,闻言竟发出一声短促而冰冷的低笑:“轮不到我?”
他身体微微前倾,锐利的目光如同鹰隼般扫过每一张苍老而顽固的脸孔,语气中的血腥味几乎凝成实质:“那若是……一夜之间,秦室宗祠血脉尽断!普天之下,除了我林奉明,谁还有这姓林的祖宗牌位可奉!到那时……皇位轮不轮得到我坐?!”
他猛地向后靠回椅背,声音骤然拔高,如同惊雷炸响,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我来此,非是与尔等腐儒商议!乃宣告天命!”
他冰冷的目光俯瞰众生:“愿俯首称臣者,明晨卯时,衣冠齐整,上朝听宣!”
“不愿者——”他顿了顿,指尖轻轻划过龙椅冰冷的扶手,说出的话语轻飘飘,却重逾千斤:“留下项上人头!明日,便不必再来了!”
那赤裸裸的“顺昌逆亡”之意,让满殿老臣瞬间噤若寒蝉!
无人敢对视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更无人愿做那第一个刀下之鬼!
林奉明冷笑,将众人或惊恐、或怨恨、或动摇的神色尽收眼底。
权柄?呵,他早已厌倦。
若非心存那一丝念想——或许能以更温和的方式结束这场即将到来的滔天血海,用另一种方法平息战火、敛财济民……他又何必踏入这令人生厌的修罗场?
幸好,他遇到了东方即白。
幸得那份赏识与信任,才使他另一种“救世”之道有了施展之地。
“既无异议,尔等好自思量。”他拂袖起身,大步流星走下丹墀,在众人愕然的目光中,“轰隆”一声亲手关上了太和殿那沉重的大门!
“给他们备些茶水点心,莫让老太傅们饿着肚子……思虑国事!”他冷声吩咐殿外守卫,随即身影消失在通往偏殿的回廊深处。
偏殿幽室。
东方即白悠然品茶,前殿隐隐传来的喧哗如同背景音。
他气定神闲,仿佛那紧闭的门扉后发生的一切皆在他掌握之中。
林奉明行至他面前,毫无迟疑,屈膝行以大礼:“臣——林奉明,叩见吾皇!秦室……愿倾国归顺!只求陛下……善待秦地百姓!”话语铿锵,掷地有声。
东方即白眉峰微挑,放下茶盏:“朕……何时说过要做那等焚城毁屋、伤及黎庶之事?”语气平淡,却自带皇权威仪。
林奉明抬头,苦笑中带着一丝对故主的熟稔:“陛下气魄自然不屑如此。然……众口铄金,积毁销骨。若日后有秦民愚蒙,暗地里诅咒陛下为‘暴君’……依臣之见,陛下怕是……难以心平气和,容忍这等不识天恩之辈长久存于世间吧?”
他深知,这位以雷霆手段开疆拓土的帝王,登极日久,圣心独断,早已难容半分忤逆。
东方即白深邃的目光掠过林奉明头顶,望向殿外遥远的天际,缓缓开口,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自今日起,秦国之地改名‘焱洲’,划为四皇子火玄封地。你……留下辅佐。务必保此地安宁富庶,莫负朕望。”
林奉明身躯一震,眼中涌起巨大震惊!“皇上!”
他失声唤道,“您……就不担心臣挟持幼主,图谋不轨?!”
这放手太过惊人!
东方即白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笑声中满是强大的自信:“朕的龙种,岂是庸碌之辈?你若有本事将他教唆歪了……倒是让朕开了眼界!”
殿前喧嚣似乎渐息。
林奉明再度推开了太和殿沉重的大门。
阶下群臣如同受惊的鹌鹑,面面相觑,死寂一片。
“听旨!”林奉明的声音冰冷,回荡在空旷的大殿:“此地从此名唤‘焱洲’!乃大明四皇子东方火玄殿下封土!”
他目光如刀,最后一次扫过众人:“生路在脚下,死路在宫门之外。”
“愿降者,叩首谢恩!”
“死志已决者——”他抬手猛然指向殿外那根高耸的华表:“自缚于其下!留个全尸!本王……定厚恤尔等家眷!”
“吱呀——”沉重的宫门在刺耳的摩擦声中洞开,刺目的阳光涌入殿内。
生与死的门槛,清晰无比地横亘在每一个人的面前。
空气仿佛凝固了。
一片死寂中,只有一位须发皆白的老御史,浑浊的眼中含着浊泪,颤抖着整理好衣冠,脚步蹒跚地独自走向殿门之外那根冰冷的石柱……其余众人,脸色苍白,在阳光与死亡的阴影里,默然垂首,鱼贯而出。
秦国易主的消息如风卷残云,迅速传遍新更名的“焱洲”。
市井百姓起初惶然,继而发现赋税竟比前朝轻减,苛吏骤减,街头巷尾反倒渐生议论:“谁当皇帝不打紧……能让咱吃饱穿暖就成!”
焱洲事务繁杂,东方即白留下大将白一协同林奉明,足足月余,才堪堪理顺框架。
王府内,年仅六岁的火玄埋首于堆积如山的卷宗之间,小脸绷得紧紧的。
他抬头看着旁边案头高耸的公文,又想起御书房里那些比他还高的奏折山……幼小的心灵终于沉甸甸地品出滋味:“原来……大哥的日子,过得比我这小皇子……苦多了……”回去后,定要好生与金玄赔罪。
那个匿藏已久的薛映雪,终究未能逃脱。
无需东方即白亲审,验明正身,一道冰冷的圣谕便已下达皇城门外。她甚至连一句求饶或诅咒都未曾出口,只瞪着一双空洞怨毒的眼睛,被绞索勒断了呼吸。连同腹中那个未知的胎儿,一并化作了悬挂在城楼上以儆效尤、最终被乌鸦啄食一空的冰冷示众品。
回銮之日。
季辞与东方即白策马行至城门。
火玄挣脱侍从,小小的身影如同离弦的箭,猛地扑入季辞怀中,死死搂住她的脖颈,泪珠子如同断了线般滚落:“父皇!母后!你们……一定要来看我!”哭腔里满是委屈与不舍。
季辞心头一酸,强忍着泪意,用力揉了揉儿子细软的发顶:“傻孩子,说什么傻话!三日后,母后定与你父皇,乘穿梭车来此接你入宫!一家团圆用膳!”
火玄抬起泪眼婆娑的小脸,用力点头,哽咽着强调:“三天!说好三天!你们要来接!”那眼神中充满了孩童对至亲最纯粹的依赖。
穿梭车带着帝后二人风驰电掣,瞬间抵达大明宫。
脚未沾地,数个等候已久的小豆丁便如同见了奶糖的小蜜蜂,“哇”地一声,瞬间将两人团团围住!小娃娃们中气十足的哭喊声混合着“爹爹”、“母后”的呼唤,刹那间直冲云霄!
季辞被吵得太阳穴突突直跳,忍无可忍,一记爆栗不轻不重地敲在东方即白臂膀:“都怪你!当什么‘播种龙’!生这么一大堆!耳朵都要炸了!半点清静都没了!”
东方即白赶紧陪笑,熟练地将孩子们拢到身侧:“好了好了!皇祖母那边点心早就备好了!金玄,带弟弟们去!”
等一群小哭包被哄着引开,他才搂住季辞,带着点狡黠低语:“这就送去父皇母后那儿,让他们含饴弄孙……颐养天年!”
丝毫不在意自己这对已经“颐养”到快抱不动孙辈的年迈爹娘。
殿前。
太子金玄身着朝服,身影虽小,却已隐隐有沉稳气象。
他对着归来的帝后一丝不苟地行了大礼,随即仰首,目光清澈而坚定:“父皇!母后!如今四海宾服,天下咸宁。儿臣……已具理政之能!恳请父皇今日下诏——传位于儿臣!儿臣定竭心尽力,护持幼弟,守我大明社稷!”
东方即白闻言,眼底瞬间爆发出难以抑制的狂喜光芒!“好!好!好!”他一叠声地赞道,几乎要抚掌大笑,“果然不愧为朕的太子!深得朕心!速取笔墨!”
他迫不及待地扑向书案,抓起御笔,龙飞凤舞,那份诏书写得行云流水,仿佛捧着的不是万斤重的传国玉玺,而是甩掉了个烫手的山芋!
季辞看着丈夫那副如释重负、眉飞色舞的模样,忍不住扶额:“火玄才六岁,你就撂挑子给他……是不是太心急了点?”
“急?哪里急!”东方即白头也不抬,笔下更快,“他虚岁都八岁了!整整八岁!正该肩挑重担!替父皇分忧!”
他将墨迹淋漓的诏书郑重塞到金玄手中,眼中满是鼓励,“偌大家业,你与几个弟弟……换着抗!累了就让他们顶上!”
这“轮岗”的主意,他竟觉得妙不可言。
金玄接过那沉甸甸的诏书,小脸上现出一抹和他年纪不符的、洞悉一切的了然笑意:“父皇深谋远虑,儿臣明白。自明日起,木玄、水玄、土玄三位皇弟,便请每日移步御书房,与儿臣……共学国事。”
东方即白毫不在意地挥手:“随你!甚好!甚好!”
他几乎是推着金玄的背,迫不及待地将未来天子送出殿外,“父皇母后旅途劳顿,需得静养!莫来打搅!”
房门被东方即白利落关上。
他脸上的倦怠瞬间一扫而空,如同注入活力一般,兴奋地冲回季辞身边,眼睛亮得惊人:“阿辞!快!你上次说的那个昆仑……神秘之地!咱们即刻动身!那里真有……遍体漆黑如墨,却会飞翔的‘铁鸟’?还有……无需牛马拉动,自行轰鸣的‘铁马’?”他像个发现了新玩具的孩子,急切之情溢于言表。
季辞被他的热情感染,故意扬起下巴,带着几分小得意:“什么铁鸟铁马!那是战机汽车!哼,任它再稀奇,又怎比得过本宫的‘穿梭车’!”
“那是自然!”东方即白立刻顺杆而上,一把揽住她的腰,“这天底下,谁能比得上朕的娘子,坐拥此等仙家法宝!”
季辞被哄得心花怒放:“哼,算你会说话!现在就走?不看看金玄明日即位了?”
“看什么看!有王风护着呢!无妨!”东方即白早已按捺不住,拉着她直奔庭院。
明月当空。
东方即白深吸一口气,如同即将上阵的战士,将一片气味刺鼻的柚子皮死死捂在口鼻之上。
季辞忍俊不禁,摊开手心,露出一颗洁白如玉的小药丸:“喏!早备好了!专治你这晕车的毛病!”
东方即白瞬间瞪大眼睛,如获至宝,又气又笑:“阿辞!你竟藏私到现在?!害苦我了!”
季辞狡黠一笑,已率先坐入驾驶位:“这不是……想着你多体验体验这眩晕滋味,显得为妻驾驶技术高超嘛!”
“轰——!”
引擎轰鸣,撕裂寂静!
“啊啊啊——!季辞!你慢点开——!”
在东方即白那标志性的、响彻云霄的惊呼与季辞张扬的笑声中,那台银色的穿梭车瞬间化作一道流光,撕裂重重夜幕,直指传说中沉埋着无尽未知奥秘的——昆仑!
(全书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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