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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做过了呀。”她在府门等他归家,还挽上他的手臂,跟紧他的脚步,已是大大的进步了。
望着这双明亮如皎月,不染杂质的眼眸,晏以昭几不可查地摇了摇头。
而后像是被气得无可奈何,转身大步离去。
宋禧棠站在原地,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心中泛起一丝惆怅。
果然,他再也不是那个愿意倾听她心事的人了。
*
当晏以昭踏入书房时,四位幕僚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他身上。
早先,幕僚章禾清就等在书房门口,遥遥地见到有人走过来,急匆匆下去迎,结果看到那个女细作在纠缠世子。
章禾清刹住脚步,三步并作两步回到书房,将所见所闻添油加醋地说与众人听。
此刻,书房内烛火通明,檀香袅袅。
幕僚们的眼神带着探究与惊讶,难不成,不近女色的世子真的着了道?
晏以昭步履从容地走向长案,腰间玉带扣随着步伐发出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落座时,他问向章禾清:“你在门口看到了什么稀罕事?跑得那么快。”
晏以昭执起青瓷茶壶,茶水注入盏中的声响在书房里格外清晰。
章禾清咳了一声,可不能让世子知道他刚才说了什么。
他装作苦大仇深地道:“我等忧心世子的安全,见到世子平安归家,心中松慰,等不及要报告大家这个好消息。”
他们几人等在此处,是为了今日朝中发生的事。
十四位官员的亲眷被收押在大牢,明日会有一场更大的喧闹,他们还需提早应对。
高寂安性格沉稳,缓缓摇着手中的羽扇,“世子捉拿了那么多官员的家眷,不知打算如何处置?”
晏以昭将茶杯放在唇边,慢慢饮下。
“都杀了。”
三个字轻飘飘落下,却似惊雷。
卢煜和柴扬是新进府的幕僚,吓得坐不住椅子,章禾清差点把手里的茶盏摔了,心中止不住地尖叫。
完蛋了,世子更疯了!
唯有年纪最长的高寂安还坐得稳,只是手中的扇子摇得更快。
这几年,晏以昭手里染过的血,少说也有千人。
上到曾经的吏部尚书、东阁大学士、兵马司指挥使等高官,下到贪官小吏,但从未对无知妇孺下过手。
之前,杀这些人,至少师出有名。
如今要诛杀这些谏臣的家眷......当真是残暴嗜血......
晏以昭将他们的表情收入眼底,漫不经心地道:“或者拿他们的祖宗牌位来给我烧。”
烧自己家的牌位要被上谏,那就烧他们家中的。
还好有的选。
几人刚舒一口气,又拧起眉毛。
动那些清流的祖宗牌位,是奇耻大辱,无异于逼他们去死。
高寂安忧心地道:“世子,这些官员恐不会轻易屈服。”
章禾清分析道:“这些朝臣齐齐到皇上面前上谏,其中,有两位是侯爷曾经的下属,剩下的倒都是些中立臣子。”
高寂安道:“就怕他们不是真的中立,不知是受了何人的教唆。”
烧个祖宗牌位的事,往小了说只是家事,却惹来这么多官员齐齐上谏,一看就透着古怪。
但现在最好的解决办法,并不是与他们硬碰硬。
卢煜接着道:“今日皇上也并未理会这些朝臣,事情若是闹大,最后于世子不利,不如让事情渐渐平息。”
章禾清对着卢煜挤了挤眉,示意他莫要再追问。
卢煜还是没看透世子爷的脾气,凡是招惹了他的,无人可以全身而退。
晏以昭道:“给他们一夜时间,一块祖宗牌位换一个家人,明日见不到牌位,就送人头到他们家中去。”
他发了话,此事就到此为止。
高寂安说起另一事:“世子,三夫人身死之事有蹊跷,步大人查探过,三夫人的尸身上有拖拽的痕迹,颈后有淤痕,指甲缝里还留着丝线,她并非自愿赴死,初步推测与府中人有关。”
府中有能耐逼迫三夫人去死的人,也就那么几个。
晏以昭眸光闪过讽刺,语气稀松平常地道:“死了便死了,没什么打紧的。”
记在他头上,他也不甚在意。
“还有一事。”
高寂安神色更为严肃,道:“世子所料没错,长公主得知您与那细作同睡一晚的消息,今日就去找了那细作,但所谈内容屏退了椿萱,您与她相处,可要小心......”
晏以昭忽而抬眸。
高寂安倏地对上世子冷幽幽的视线,把后边要说的话吞了回去,扇子越摇越慢,他垂眼琢磨了一下哪里说错。
章禾清继续道:“长公主真是病急乱投医,自乱阵脚了,那细作假扮先夫人迷惑世子,世子对她早有防备。”
“挨了杖刑后,这女人更是演都不愿演了,整日痴缠着世子,如何与先夫人相较,长公主想拉拢这么个赝品,世子岂会上当?!”
章禾清正说的慷慨激昂,忽觉得头顶冒寒气。
原来是晏以昭的目光落在他头上,像是要把他的脑袋削平。
晏以昭手指摩挲着茶盏,问:“怎么不说了?”
“说.....说完了。”章禾清讪讪地道。
议事就此完毕。
但几人未告辞,仍旧留在书房,四人站成一排,大眼瞪小眼地看着彼此。
晏以昭抬眸扫向他们。
一看就是有事要说,但这事,不好说,不知谁先说。
高寂安不慌不忙地用扇子遮挡住自己的脸,章禾清低头抓了抓额头,用手阻挡世子的视线。
卢煜和柴扬到底还是年轻,沉不住气。
卢煜一脸正气地道:“属下听闻这细作近来不安分,百般接近世子,诱惑世子,尚未调查出这细作的真实身份,世子还需小心,与她保持距离。”
平时话不多的柴扬,也拱手温声提醒道:“还请世子,勿要被女色所迷。”
近日,世子与这细作走得太近,几次救她于水火,不仅传她进澄怀居,还让她住进棠溪阁,甚至还留宿一晚。
就算是为了调查出这细作的幕后主使,世子这牺牲也太大了些。
晏以昭将茶盏推远,道:“在你们眼中,我是那等色令智昏之人?”
几人默了默。
诡异的寂静中,门外传来一人的轻唤。
那声音像沾了蜜的丝线,穿过门缝缠上众人耳膜。
“夫君.....”
第二声,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像微风拂过初春时的冰面。
“夫君?”
软软的唤,像是怕打扰他,又怕他听不见。
她又接连唤了几声,每一句都有独特的语调。
晏以昭起身很快,衣袂翻飞,带起的风扑灭了最近的一支蜡烛。
几个幕僚齐刷刷地扭头看向门口。
但门只被世子开了一线,暖黄的灯光流泻而出,映亮门外人精致的脸庞。
这个角度,宋禧棠只能看见他和背后的书案,看不见幕僚们。
她刚才忘了件重要之事要与他说,本来她等在门口就是为了这事,结果一见到晏以昭的脸,就忘得彻底。
晏以昭抬眉,问道:“你有何事?”
宋禧棠怕他合上门,用纤细的手指扒在门框上,指尖泛着淡淡的粉。
“夫君,明日是我父亲的生辰,我想回宋家一趟。”
只听声音,就能听出她语气中的期待。
晏以昭微微皱眉,宋禧棠拉着他宽大的袍袖晃了又晃,云锦料子在她指间泛起波纹般的褶皱。
“夫君,可以吗?”
灯火顺着门缝投在她的脸上,眼底映着碎星般的光亮,娇颜上俱是祈盼。
“可以吧?可以的。”
任谁被这样的目光盯着,都不会无动于衷。
屋中的幕僚们也竖起耳朵。
高寂安的扇子停在胸前,章禾清瞪着眼睛盯着鞋尖,卢煜和柴扬不约而同地向前倾身。
晏以昭喉结微动,声音却依旧冷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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