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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酷的战争终于结束了。经历战火摧残长达一年之久的金川大地恢复了平静
劫后余生的百姓们终于是张灯结彩,喜笑颜开。
当然除了要被来解放自个的陇军老爷勒索一番
简短的阅兵后,两道边军便在城外原地安营扎寨
为何在城外安营扎寨?只因提督戴如松担忧历经血战且饥肠辘辘的边军士兵扰民
明月高挂,刚刚洗去血色的金川城笼罩在一片宁静之中。
两军将士在城外营地设宴欢庆
正可谓勃拜乱平金川定,凯歌高奏天玉安。
为一洗杀气,城中百姓在城头高挂玉绿绸缎
以此寓意战火平定。
处处张灯结彩,好一派喜庆景色
不过战争似乎仍未走远
喜庆装饰悬挂的却是数以百计的叛军头颅
狼族脑袋高悬城头,依旧沾染污血
却与那喜庆装饰形成了某种鲜明对比,透着诡异感来。
宴席上,辽陇将士欢庆畅饮,众人大快朵颐,有说有笑
而陇右将官早已对身旁陪酒舞女上下其手,好探索那一身春色。
同样是酒意正酣,辽东军这边却是另一番景象
虽然戴如柏等人喝得异常起兴,甚至还唱起了辽地战歌助兴。
然而除了眼睛朝着旁边场子的舞女身上瞅的戴如柏
家丁营战士却大都拒绝了舞女的陪酒
即便是有些舞女进来陪酒却又被他们请了出去
陇右地界来的舞女见惯了好色的陇军将官
却没见过如此自律乃至有些不解风情的兵丁
“这些辽东的爷们,怕当着隔壁陇爷们的面子毁了清誉吧,切,真是群假正经的老爷~”
“哎,姑娘,你这话就不对了,那是咱辽东军的军纪”
提着一大坛好酒的戴有升一把将那歌女推到一旁
却又在其摔倒前轻轻将其扶住。
“奋勇战斗、游猎奔驰,兄弟情谊,战友凯歌,这是我们喜欢的娱乐。
“若是要歌舞女色……姑娘们,还是去陇军军爷那里转转吧。”
送走了歌女们,戴有升轻轻摇头离去
转身要走
却遇上了一伙刚才和自己喝了几杯的陇军弟兄。
“哎,老戴,你不去……解个手嘛,你喝这么多,不解手,嘿嘿,能憋的……住吗”
看着这个烂醉如泥的游击,戴有升只是陪笑道
“你喝多了老英子,下去歇一会儿吧,昂”
那游击摇晃着身子,盯着戴有升微笑的脸看了一会儿
却突然一把甩开身旁扶着自己的士卒
“哦~我……我想起来了,太监……你们是他妈的……”
话音未落
“咚!”
却见戴有升飞起一脚将游击踢倒在地
身旁的士卒一时间被吓楞在原地
看着不停呕吐,倒地不起的官长
却不知是该扶还是该跑
“把你们长官扶起来,他喝多了,扔水桶那里帮他醒醒酒。”
戴有升弹了弹蟒服上的灰尘,随即踏步离去
“哦对了”
戴有升再次转过身来,面色如铁地看着士卒
“谁再说我们辽东家丁是太监,挨的可就不是一脚了。”
戴有升大踏步地回到了辽东军的宴席上
并在回去的路上消解了脸上的愠气
而宴席上,气氛正火热
戴如柏和辽东一干骁将猛男已经喝了十几坛子酒
正在兴头上,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好不快活!
戴有升提着酒坛子扔到了一旁的桌子上
却看到了坐在桌前正一个人喝着酒的戴隆梅
“梅子,咋?仗打完了还一个人寻思啥呢”
“你是那玉观里的牛鼻子老道不成?打算一个人闭关辟谷?”
戴隆梅看着归来的戴有升,脸上却露出“正等你来”的笑容
如今龙竹正躺在床上休息,喝不得酒。
也就这个看着自己长大的老将,能陪自己喝几口
戴有升摇了摇头——在这种场合,戴隆梅从来不爱像他的二哥一样闹腾
反而喜欢跟一两个人喝点薄酒
“行~就陪你喝!”
两人一块喝着醇香的美酒,一块看着戴如柏把小朝廷御赐的锦绣腰带解下来系在头上跳大舞
“梅子啊,你哥这一仗指挥地漂亮啊,金川城陇军啃了几个月都拿不下来,我们辽军来了后,哈~”
戴有升豪饮一口米酒,咧了咧嘴,一脸满足
“瞧瞧,不过半月,咱这不已经坐在这里喝酒了”
“那是,我哥那可是厉害地很,比我那个混账老爹可还要厉害”
戴隆梅敬佩他那素有军略的大哥,喜爱他那爱热闹的二哥。
可对那个当年阻止他走自己路的父亲,却是很少给过好脸色。
当提到“混账老爹”的时候,戴隆梅却又想起在南关城楼上的那声“雕花楼”
“他妈的……”
戴隆梅抬头望向明月,叹了口气
戴有升看着脸上一副愠气的戴隆梅
他很清楚戴隆梅为何生气
他也很清楚当年那个救赎自己的辽王
如今已经被某些东西勾去了魂魄
他很清楚如今的辽东军靠的是总兵戴如松统领支撑
而非那个曾经八破狼族的盖世英雄。
但戴有升却没有陷入与戴隆梅一样的阴沉
他只是给戴隆梅倒了杯酒,微笑道
“还跟你爹过不去呢。”
“是他跟我过不去。”
戴隆梅猛喝了一口酒,随即叹了一口气。
“我本来只想做个游侠,游历四方,可他倒好,自己窝在那雕花楼里行些苟且之事,愣是拉着我当这个兵。”
“好,那我当了,那你让我当踏白营统领,带着竹子他们纵马驰骋,也不枉这好马术。”
“嘿,他却从小朝廷那讨来个名分,让我去这个参将,每天都得学着带兵,好差事倒是让竹子拿了去了……”
戴隆梅正叹着气
却看见从军医那里偷偷溜出来的龙竹已经坐在桌上
和戴如柏“哥俩好啊”“三星照啊”划拳划得不亦乐乎
戴隆梅的心情稍微好了一些
但却举起酒缸,一番豪饮,缸中美酒尽数饮尽。
“我这人就喜欢纵马驰骋在草原大地之上,做个快活人!”
“而且这辽东……当王躲在屋子里遥控咱哥和竹子他们去拼死拼活,自己在那探春色!”
“有意思吗?我们只要跟着一个真心带着我们的人,跟着他一块冲上去,哪怕死了,也知道能跟着他!”
“可我爹是嘛?有升叔?这次打金川这么大的动静,几十万百姓死了,他在哪呢?”
戴隆梅谴责着自己的父亲,可却说得心中打结,口中无言。
他又想起当年父亲把自己硬生生绑回来的荒唐事了
不禁再豪饮一口美酒
“我啊,还是喜欢在那无边苔原上,骑马儿,闻那丝苔的馥郁芳香”
“劳什子人太多!劳什子事更多!”
戴隆梅看向一旁始终微笑着的戴有升
“有升叔,自打懂事后,这十几年,我都被我爹牵着鼻子走,可真是活腻歪了。”
“唉,也不知道啥时候咱能有个自己的活头,年轻的时候想着去当个游侠,跟那些摸金的一块探险去……”
戴有升依旧没有说话,仍是静静地听着戴隆梅的抱怨
“不过现在……还算是有我大哥,还有我那二哥”
戴隆梅看着身旁已经喝大倒在地上的戴如柏,脸上露出温暖的微笑来
戴有升本有些老陈话,什么“你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啥的
但他转念一想,戴隆梅虽然是身份显赫,但他的父亲已经偏执癫狂
哪怕是自己这个跟着他打了几百年仗的老部下也接受不了
不要说这个自幼起心性活泼的梅子
“对,梅子!得跟好你大哥啊,他可是咱辽东的未来啊”
“等以后和平了,你想去当个游侠也行嘛,现在得跟好你大哥呢”
“毕竟我曾从玉观老道那里算得一卦”
戴有升从怀中掏出一个竹简来
戴隆梅饶有兴致地一看
“乱战之世?”
“那牛鼻子老道说未来百余年,天玉朝将入乱战之世……”
“切!”
戴隆梅将那竹简弹到一边,不屑地啧了啧嘴
“仗都打完了,还乱战之世……”
戴有升的脸色突然变得凝重起来
“昨天,陇军那边得到消息了”
“南边来了些不速之客,听说是狐兵”
“狐兵?”
“一个狐兵杀穿了一个镇子,陇南百姓四处奔逃,战火已经蔓延”
“他妈的……”
“那帮家伙叫自己醉狐……”
“让他们陇右人自己打去呗,我们打金川耗了多大的劲啊真是……”
话是这么说,可戴隆梅还是按住了腰间的玉剑柄
“哎,跟进你大哥,问题不大,一帮想要复活暴虐的余孽,能干什么?”
戴有升喝了口酒,却话锋一转
“倒是你小子,我更愁你!”
“打仗倒是让人省心,就是自己的那些私事咋就这么不上心呢?”
戴隆梅自是知道什么事
确切地说,是感情上的事
“哎呀,那不是去年去晋原看了几家,都没相上嘛……”
“没相上?那美若天仙的狐族姑娘你都不要,你要啥呢,北边血池子里给你找个狼婆子跟你过行不行”
“叔,那狼族都有把,没有女婆子……”
“意思是叔没把,你和叔一样不着急呗“
“不是,叔,你骂自己干啥呢,这……”
“贫嘴子娃娃!我们家丁营的人天生就是真神降下来帮咱天玉打仗的,我们就是刀就是剑,我们是真神的工具你懂不懂。”
“那陇右的白丁不懂你还不懂?咋的,打算跟咱一样一辈子就光是打仗去,你可是戴家的少东家,你不能这么想……”
戴隆梅觉察到当说到“工具”的时候,戴有升的情绪明显低沉了下来
“哎呦,我的妈呀,有升叔别唠叨了,我想啥时候娶就啥时候娶
“你催什么你真是……”
戴有升看着戴隆梅一副“再逼我去相亲就跳海河”的滑稽模样
却也是笑出了声来
“唉,罢了罢了,感情这事,你这种性情的人,急不得。”
却见老将掏出了其所携带的半对玉狮子
“这啊,是我当初从沈洲城外的一户被屠戮的人家那里捡到的。”
“那家的女主人直到临死之前都紧紧地握着这半个玉佩。”
戴有升若有所思地看着那玉佩
“不知道另一半去哪了,还有她那个做堡长的男人也不知道哪去了,唉”
“听说那家还有个女娃娃,唉,也不知道哪去了”
戴隆梅自是知道戴有升说得什么事
“我记得,那时候我九岁,沈西堡之战。”
“那一仗等到叔你带着人过去的时候,整个堡子都被杀光了!。”
去的时候只剩下了尸体和一些白色的鬃毛散落在地,有几个弟兄说跟闹了鬼一样。”
“对,就是那一仗。”
戴隆梅端详着那半对玉狮
玉色的狮子形象威武却又不失憨态可掬
更让戴隆梅感到惊奇的是,
狮子的眼眨了眨
仿佛有某种活物寄宿其体内
眼睛仿佛在看着他。
“这事啊,说实话,也急不得,路还长,路还长
戴隆梅也只能轻笑着摇了摇头
“这事啊,我现在哪有时间……唉,叔,不提了,来,这杯我敬你”
戴有升也不禁哈哈大笑起来,举起酒杯
“好,梅子,喝,贺大捷,好好地喝!”
戴有升喝下一杯美酒,却再次变得絮叨起来
“梅子,这次回去我给你哥说,让他和李大爷商量一下,给你从京师那块找个大户人家的姑娘,然后……”
“哎呦,有升叔,别整这些没用的了。”
戴隆梅抬头看向那圆圆的月亮,上面的凹凸坑洞,正如他的内心一般
现在的他是否真的会去爱上一个人呢?
也许自己出生前的爹娘算是真爱吧。
但自己却从未见得。
戴隆梅望着那坑坑洼洼的明月,举起酒杯,浅浅地敬一下这残缺的月儿。
而此时,喝的醉醺醺的戴如柏走了过来
“有升叔,梅子,你们不仗义啊,都不陪我们喝”
一旁的一干家丁肱骨也跑过来劝酒,两人随即加入了热闹的饮酒队伍。
“你这个有升叔说得没错,是得给你找个伴了”
老师的声音再次在戴隆梅耳边响起
“老师?您怎么……又在这里?”
老师没有回答
但戴隆梅的眼前却出现了一个人影
那是一个身着玉色衣裳的女子
一双美丽眼眸如翡翠碧玉,白玉般的肌肤映入眼帘,那一抹茉莉芳香在空气中飘扬着,仿佛一朵会呼吸的茉莉花般
月光笼罩其上,却是如梦如幻
“唉,呆在这禄马江边又有什么意思,老头子!你想想办法啊”
一个该是女子的声音传来
却似乎不那么甜美
还让戴隆梅想起了些惊险的遭遇
“是你……你不是从那院子逃走了吗……怎么会在这……”
然而未待他发问,幻觉便消失了
“咋了,梅子,我送你这个玉狮子就这么好看嘛”
戴有升问道
戴隆梅摇了摇头
“又是幻象”
“老师啊,到底怎么回事?”
而此时,远离宴会的营帐中
“辽东危急,大爷!”
“什么?”
正喝着玉液享受片刻宁静的戴如松立刻站起
他有些慌乱
但很快辽东总兵便呵斥起这个家丁来
“辽东那边的狼族早就已经是软脚虾了,危急什么,你好好说!哪里来的威胁?”
那个家丁这才从长途奔波的慌张中醒过来
“辽王让我告诉大爷,东松……东松危急,星人犯,星人犯”
“什么时候来犯的?这帮猫崽子不久前不是还在九连城跟我们摩擦嘛?怎么就危急了?”
“小的……也不清楚,只是这飞鸽传书上说,星人大军两月前抵达玄山要塞,东松军大溃……”
“这都九月份了,父亲怎么没有任何传书过来……“
戴如松一把夺过家丁手中的传书来,却看到了这样的字眼
“汝率军西征半月后。星人来犯东松,纵横八百里,八月进抵国都平北,猫族不可当。”
“我与真神协作,设虚墙于禄马江中,阻敌北进。”
“但虑金川大战未定,恐撤军后陇军败北,陷于进退维谷之中。故待金川城破后,传此书信。”
“汝知事重,即刻率军返京,我等与真神共克星贼。”
星人,星人……
戴如松呢喃着
那是传说中的敌人
曾经晋阳城下为真神大破的可怖大军
如今却又回来了
见鬼!
……
精玉石粉泡的玉液已经凉了,这种由丹师炼制的类茶饮料若是凉了,功效会减半,口感也不会好。
戴如松却无心再喝
“把副总兵和参将他们叫来”
戴如松示意家丁退下,自己则走到身旁的剑架边。
“大战又要来了”
戴如松拔出身旁剑架上的玉剑,劈斩向冷夜的黑暗。
可却什么也没有斩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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