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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恪随手将那封信,连同蜡丸碎屑,一同抛入身旁煮汤的火堆中。火焰“呼”的一下窜高,瞬间将那封来自京城的密信吞噬,纸张卷曲、变黑,最终化为一缕青烟,消散在幽州凛冽的空气里。
李茂闻言,头埋得更低,整个身子都在不住地发抖,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他脑中一片空白,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回响:完了,一切都完了。从这一刻起,幽州的天,真的变了。
周围的百姓和官吏们,看着这一幕,都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烧三皇子的密信?
这是何等的狂悖!何等的胆大包天!
这位新来的雍王,根本就不是来就藩的,他是来当皇帝的!
姜恪却没给众人太多震惊的时间。
他要的不是一时的震慑,而是彻底的掌控。
“李茂。”
他轻轻唤了一声。
地上的李茂一个激灵,猛地抬头,脸上满是涕泪,眼神空洞。
“本王问你,你可知罪?”姜恪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罪臣……罪臣知罪!罪臣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王爷,罪臣该死!”李茂语无伦次地磕着头,额头与冰冷的青石地面碰撞,发出沉闷的“砰砰”声。
“哦?”姜恪笑了,只是那笑意未达眼底,“你只知冲撞本王之罪?”
他环视四周,看着那些面带惊惧的官吏和好奇又畏惧的百姓,朗声道:“来人,把府衙的惊堂木和案台给本王搬来!就在这里,本王要公审幽州太守李茂,让全城百姓都看看,这位父母官,都做了些什么好事!”
此言一出,满场哗然!
当街公审一州太守?
这……这不合规矩!审案自有府衙大堂,哪有在城门口摆案的道理?
可没人敢出声反对。
虎豹骑的骑士们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他们身上的铁甲和未干的血迹,就是最硬的规矩。
很快,一张沉重的公案和惊堂木被抬了过来,重重地放在城门口的空地上。
姜恪大马金刀的在案后坐下,整个人的气场瞬间一变。他不再是那个被贬的皇子,而是执掌生杀大权的审判者。
“带上来!”
李茂被两名虎豹骑架着,拖到了公案前,双腿一软,又跪了下去。
“李茂,本王再问你一遍,你可知罪?”
李茂的脑子稍微清醒了一些。
他意识到,这可能是自己最后的机会。若是全认了,必死无疑。若是不认,或许还能搏得一线生机。他仗着雍王没有实证,就算搜出了信,只要自己抵死不认,朝廷怪罪下来,这位年轻王爷也未必能扛得住。
想到这里,他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哭喊道:“王爷!下官冤枉啊!下官一心为公,忠于陛下,不知究竟犯了何罪,竟要受此奇耻大辱!您若因下官未能及时开门而降罪,下官认了。可您若说下官有别的罪过,下官不服!请王爷明察!”
他这番话,说得声泪俱下,倒也颇有几分感染力。一些不明就里的百姓也开始窃窃私语。
“是啊,李太守虽然……但也不至于是大奸大恶之人吧?”
“这位王爷,是不是太霸道了点?”
姜恪听着周围的议论声,脸上毫无波澜。他早就料到李茂会来这么一出。
他拿起惊堂木,轻轻在桌上敲了一下。
“啪!”
清脆的响声,让所有议论都停了下来。
“好一个一心为公。”姜恪慢条斯理地说道,“既然如此,本王便与你好好算算。去年开春,幽州雪灾,朝廷下拨赈灾银三万二千两,命你采购粮食,救济灾民。本王问你,这笔钱,现在何处?”
李茂心中一咯噔,但账目早已做平,他定了定神,朗声道:“回王爷,所有银两,均已购买粮食,分发给了灾民!府衙账册,皆有记录,清清楚楚!”
“账册?”姜恪嗤笑一声,身子微微前倾,双眼直视李茂的眼睛,声音压低了几分,却字字诛心。
“账册确实做得干净。可你府邸后院那口枯井,井下三尺,是不是有个地窖?地窖入口,是不是要撬开第三块松动的青砖才能看见?地窖里,是不是码放着二十七只黑木箱子?”
姜恪每说一句,李茂的脸色就白一分。当他说完,李茂的脸上已无半点血色,瞳孔急剧收缩,浑身筛糠般抖了起来。
这……这怎么可能!
此事天知地知,只有他和他最死忠的管家两人知晓!这个雍王,他是鬼神吗?
姜恪没有理会他的震惊,继续说道:“那二十七只箱子里,有十只,装满了官银,不多不少,正好三万二千两。李太守,你用陈年发霉的谷糠掺着米汤赈灾,致使多少百姓食不果腹,病饿而死。却将朝廷的救命钱,藏于自家后院。你跟本王说,你冤枉?”
“轰!”
人群炸开了锅!
“什么?他贪了救命钱!”
“我说去年的粥怎么喝了拉肚子,原来是发霉的谷糠!”
“杀千刀的狗官!我爹就是去年饿死的!”
百姓的怒火被彻底点燃,无数道仇恨的目光,化作利剑,狠狠刺在李茂身上。
“我……我没有……你……你血口喷人!”李茂彻底慌了,指着姜恪,声音尖厉,“你这是污蔑!无凭无据的污蔑!”
“证据?”姜恪挑了挑眉,“赵云澜。”
“末将在!”虎豹骑首领赵云澜跨步而出,声若洪钟。
“带两个人,去太守府后院,把他藏的东西,给幽州的百姓们,原封不动地搬出来!”
“遵命!”
赵云澜转身,点了两名虎豹骑,如风一般冲入城内,直奔太守府。
现场,再次陷入了诡异的寂静。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待着结果。
每一息,对李茂而言,都是无尽的煎熬。他瘫在地上,冷汗浸透了官袍,口中喃喃自语:“不可能……不可能……”
时间并未过去多久。
赵云澜的身影再次出现。他身后,两名虎豹骑骑士,一人肩上扛着一只沉重的黑木箱,快步走来。
“砰!砰!”
两只箱子被重重地扔在公案前,箱盖被震开,里面码放得整整齐齐的银锭,在阴沉的天色下,反射出刺眼的光芒。
银子!
真的是银子!
百姓们看得真真切切,那愤怒的火焰,烧得更旺了!
“狗官!还我命来!”
“打死他!打死这个吸血的畜生!”
愤怒的百姓开始向前涌动,若非虎豹骑拦着,李茂恐怕瞬间就会被撕成碎片。
李茂看着那两箱银子,最后一丝心理防线也彻底崩溃了。他瘫在地上,面如死灰,眼神涣散。
可姜恪的审判,还未结束。
他要的,是杀人诛心。
“李茂,贪污赈灾款,按我大嘉律法,当斩。不过,这只是你罪名中的一项。”姜恪的声音再次响起,冰冷而残酷。
“你勾结三皇子,出卖幽州铁矿,私通蛮族,意图在黑风峪截杀本王。此事,你又作何解释?”
“不……不是我……是三皇子逼我的……”李茂彻底垮了,开始胡言乱语。
“逼你?”姜恪冷笑,“我看你们是狼狈为奸!你以为烧了刚才那一封信,就死无对证了?”
他目光转向另一侧,看向太守府的方向。
“你书房里,左手边第二个书架,从上往下数第三排,有一本《南疆异物志》,对吧?”
李茂的身体猛地一僵。
“那本书的封皮,其实是个机关。往外一拉,书架后面,还有一个暗格。”
“那里面的东西,要不要本王也帮你取出来,让大家开开眼?”
李茂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不用再去取了。
姜恪能如此精准地说出位置和机关,就证明他早已洞悉一切。
这位五皇子,根本不是人。
他是魔鬼!一个能看穿人心的魔鬼!
姜恪看着他彻底崩溃的模样,心中毫无波澜。对于这种蠹虫,他没有半分怜悯。
他缓缓站起身,目光越过已经变成一滩烂泥的李茂,扫向堂下那些噤若寒蝉、面色发白的幽州官吏。
这些人,哪个屁股底下是干净的?
李茂倒了,他们心中是何感想?是兔死狐悲,还是庆幸自己没有当这个出头鸟?
姜恪的目光在每个人脸上一一滑过,城防营都尉张诚、主簿孙先生、典史……每一个接触到他目光的人,都下意识地低下了头,不敢与之对视。
最后,姜恪的目光停留在都尉张诚那张肥胖的脸上。
他笑了。
那笑容,在众人眼中,比冬日的寒风还要刺骨。
他拿起公案上剩下的那二十五只箱子的清单,轻轻扬了扬,然后对着所有官吏,轻声问道,声音不大,却让整个场子落针可闻。
“下一个,该轮到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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