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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建康摔在地里的时候，感觉自己要死了。后悔、绝望、想活着、想回家……他心中的激烈情绪在死亡的威胁面前平息。他前所未有的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有多严重，他鼓起勇气出城却没能做好任何事，他隔着一层召唤物去理解现状，误以为自己能理性地控制局面解决问题，但他忘了，这不是在纸笔间做活。
况且，即使是纸笔之间，他也从没有严谨过——
——甄建康应该这么想的。或者说，表面上的他，应该这么想。
但实际……
一个从首都毕业的艺术家，不管是什么字打头的院校，他能混到来小县城教兴趣班，即使这个县城特殊一点，拥有自己的驻军……
但这对吗？
聂维扬又不需要去兴趣班，前世初期又性格孤僻，自然不可能和对方聊天。这一次又长时间孤身行动，更不可能与此人交流。
他为什么知道这家伙是干什么的？
他为什么知道这家伙的性格？
那当然是因为——
——杀过。
血空之下，二号管理员低头，在猩红天空的衬托之下，在漆黑斗篷的阴影中，那红色护目镜给人一种缺失人性的恐怖，令人只觉心中发寒。
甄建康躺在一个凹坑里，半边身体已经消失，被均匀高温烧熟的皮肉内脏没有溢出血液，只有稀薄的组织液渗出。他努力瞪大眼睛，紧紧盯着二号管理员，嘴唇一张一合地似乎在说些什么，但最终，只有泪水在“嗬……嗬……”声中，从眼角滑落。
他已经濒临死亡。
第二次杀死这个人，聂维扬的心态同样平静，敌人的泪水于他无用。
甄建康，间谍。
这个人的胆子并不大，或者说，他惜命。上辈子被聂维扬抓住的时候，连半轮刑的开头都没扛过去，甚至聂维扬只是把工具一个个摆出来，这人就开始哭了。
而怂到这个程度的人却选择了做间谍，最初只有一个原因：吸毒。
这是一个经典故事：家境不错但不学无术的年轻人随便学了个什么艺术，准备吃吃喝喝玩玩度过一生，但在进入大学的象牙塔之前，他进行了一次环球旅行，在过程中结识一些迷幻艺术家并自称被引诱地染上毒瘾，事后迅速被发展并控制，从轻度泄密与协助潜伏，一步步走到现在……
此前聂维扬递给向烽的间谍情报里有这个人，他并非朗城相关事件主谋，而是个没掌握太多信息的暗棋，主要作用是干扰当地儿童心理与文化共识。选择开办水墨画兴趣班，只是因为这个身份告诉孩子们‘我们的艺术水平不高’时更有说服力。
至于城内主要情报网，早被抓出来枪毙了。
而聂维扬带四人小队出城时，他对甄建康持有的观感一直是负面的，但他允许了对方的加入，向烽也就没有阻拦。向烽相信他，而他也的确正是没准备放过甄建康才带对方出城——只是在危难当头之时众目睽睽之下，不好以本体身份亲手处理而已。这家伙太不重要，实在不值得。
现在，聂维扬意识到，城里一定有什么出了问题，导致向烽留下了这个没太多情报价值的叛徒，也导致甄建康一反常态敢于出城，又敢用自己做诱饵，试图引导二号管理员回到朗城。
双方都太忙碌，又没有即时通讯手段，以至于情报信息交流不足……但冥冥中，聂维扬感觉有人该死了。他知道这天底下不会只有一个萨姆，总会有人试图混入中州，现在，城内肯定有名单之外的敌人。
聂维扬转身走向城中。
他对一个叛徒是如何在死前痛悔的不感兴趣，说到底这一路上多得是改变机会，如今即使后悔，也只是知道自己要死了而已。
没有背叛小到应该被原谅，尤其只在暴力下才懂得悔改的那些人。
但是对于新情报，他倒是有点兴趣——
在如今仍没几人可知的灵魂领域中，聂维扬驱动精神力，探入后方这半具尸体的脑海中。
在对方因失血而死之前，庞大的精神力一瞬间将对方的思维连同大脑一起搅碎，提取出对方的近期记忆。
那颗大脑几乎像是从记忆区向外爆炸了，迅速混成一团。
【世界BOSS[二号管理员]已退出战斗状态，挑战者已死亡。目标当前生命值：？/？，目标当前能量总值：?/?，目标当前对全人类危险性：极度高危。目标当前位置已显示在全球地图：华夏-中州-朗城。《领袖级敌对目标档案》二号管理员挑战者记录已更新，请玩家浏览[世界BOSS：二号管理员]篇附属目录。】
记忆读取是个精细活，在新世界，除部分专精人士外，读取记忆总是具有破坏性的操作，甚至连读取情感，绝大多数人也只能通过目标剧烈的情感爆发进行，但……都情感爆发了，直接看表情和肢体动作不是更方便？
除非是面对强者。
这也是聂维扬一贯情绪稳定的原因：情绪，也是一种情报。而他是中州七大守卫者之中，最应该且必须保持情绪稳定且情报保密的那一个。
广场上，一座恐怖的虫巢慢慢从地里升起。血空下，刚刚杀了人的二号管理员缓步进入城镇。
在常人眼中，这简直是地狱绘卷。
聂维扬脑海中，一段记忆随精神力的回收而浮现，他迅速剥离不重要的信息，提取出甄建康与一些外人接头时的画面。男女老少各不相同的几张脸显现其中，其中甚至有聂维扬熟知的脸，比如聂维扬的邻居阿姨，而这些人均对甄建康说着什么，这是甄建康的近期记忆。
聂维扬只是把那些脸放在一起，在脑海中对比他们的容貌特征，就发现了其中相似之处：眼神。
这些人的眼神几乎一模一样，都是看似温柔，带着一丝笑意，却令人骨子里发寒，仿佛被毒蛇缠上。
要知道，即使是双胞胎，神情也可能有差别，尤其眼神。这些人的相似之处，让聂维扬想到了一个可能性：伪装。
伪装……
这眼神如此熟悉，让他想到一个人，一个对普通人而言，非常棘手的麻烦。
城中人正在撤退，正好出城拾取此前被火烧死的怪物掉落物，但二号管理员杀死的怪物没有掉落物与经验，聂维扬也就不去想那么多——他都能开这么大个挂了，人总不能什么都想要吧？
他只是披着二号管理员的身份从人群中间穿过，而人群自行为他让路，人们几乎紧贴着危房只是为了绕开他，最近的人离他也足有五米远。
聂维扬的精神力在人群中寻找着什么，很快，他找到了。
——那是一个矮小的、看起来毫不起眼且没有威胁性的女孩，她有着与表面不符的精神力强度，还有那个熟悉的眼神。
人群边缘，瘦弱女孩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她’不断整理着背包界面里一个个装着虞美人样植物的货箱，表面上却只是抱着背包里装不下的物资在迁徙。
此刻，‘她’打算着自己以后要做的事。
却并没有、也不可能发现，一个庞大到超出她认知世界的精神，正在她的上空盘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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