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网址:www.00shu.la
---武昌城头,江风猎猎。
李景隆一身骚包的锦袍,凭栏远眺,俊朗的脸上带着几分刚刚做出“重大人生决定”后的忧郁(自认为)和决然(自认为)。
他正酝酿着情绪,准备跟身边的徐辉祖(徐允恭)好好倾诉一下自己即将“看破红尘、遁入空门”的“悲壮”心境。
就在此时,九天之上的天幕光华流转,那场关于建文帝下落的“走近科学”悬疑大戏,清晰地落入了武昌城所有人的眼中耳中。
李景隆脸上的忧郁和决然瞬间凝固。
他伸长脖子,竖着耳朵,听着天幕一条条分析建文帝可能的归宿。当听到“出家为僧”这个选项,并被天幕着重渲染时,李景隆那张漂亮的脸蛋,“唰”地一下全黑了!
“什……什么玩意儿?!”李景隆猛地跳了起来,指着天幕,声音都变了调,“出家?!当和尚?!他朱允炆……未来可能去当和尚了?!”一股难以言喻的荒谬感和强烈的“被碰瓷”感直冲脑门!
他刚刚才痛定思痛(其实主要是被天幕吓的),决定舍弃花花世界,去当个清心寡欲的和尚,以求未来平安着陆。
结果倒好!他选定的“榜样”,未来的皇帝,也他妈去当和尚了?!这算什么?同是天涯沦落人?难兄难弟?佛门双废?!
一想到未来可能在某个破庙里,跟那个丢了江山的怂包草包皇帝朱允炆排排坐,一起敲木鱼念经,甚至可能还要论个“师兄师弟”,李景隆就感觉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一股强烈的反胃感直冲喉咙!
“不行!绝对不行!!”李景隆猛地抓住旁边徐辉祖的胳膊,力道之大,差点把这位魏国公世子拽个趔趄。
他英俊的五官因为急迫和嫌弃而显得有些扭曲,声音又快又急,仿佛晚一秒就会沾染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允恭!我的好恭叔!快!快帮我打听打听!这武昌城附近,有没有道观?!清净点的,香火旺点的!要快!!”
徐辉祖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信仰急转弯弄得一愣,下意识问道:“道观?九江你不是说看中了归元寺的素斋……”
“素斋个屁!”李景隆粗暴地打断,一脸嫌恶,“谁要去跟那个怂包拜一个佛!晦气!太晦气了!”
他像是甩掉什么脏东西一样连连摆手,随即眼睛一亮,带着一种发现新大陆般的兴奋,用力摇晃着徐辉祖:
“道观!对!道观!允恭,我听说武当山就在附近?那里是不是有个特别厉害的……叫什么来着?张……张三丰?对!张真人!那可是得道真仙啊!”
李景隆的眼睛闪闪发光,仿佛找到了救命稻草和新的人生灯塔,“咱上武当山!拜张真人去!修道!求长生!当神仙!不比跟那个丢江山的废物当同门强一万倍?!”
徐辉祖看着这位变脸比翻书还快、对信仰挑挑拣拣如同选衣服的曹国公世子,嘴角不受控制地狠狠抽搐了几下。
他抬头望了望天幕上那个依旧模糊不清的和尚剪影,又低头看了看眼前这位对出家避之唯恐不及、只想赶紧“得道成仙”的活宝,只觉得一股巨大的荒诞感扑面而来。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行……行吧。武当山,张真人……我派人去打听打听,看看这位‘神仙’……收不收你这种临时抱道脚的徒弟。”
--
九天之上的天幕,光芒流转,将洪武十三年的时空,粗暴地拽入应天皇宫那场浩劫的余烬之中。
画面剧烈晃动,充斥着浓烟、断壁残垣和惊惶奔走的宫人身影。镜头最终定格在一处烧得焦黑、几成白地的宫殿废墟前。残破的琉璃瓦下,隐约可见扭曲的梁柱骨架。
一个身披染血明光铠、浑身烟尘的高大身影,踉跄着扑到废墟中央一具被烧得面目全非、蜷缩成焦炭状的尸体前。正是燕王朱棣!
“允炆!我的傻侄儿啊——!!!”
一声撕心裂肺、饱含“悲痛”的哭嚎,如同受伤的孤狼嗥叫,瞬间刺破了天幕下的寂静。
朱棣双膝重重砸在滚烫的瓦砾上,伸出颤抖的、沾满血污的大手,似乎想触碰那具焦尸,却又在咫尺之遥猛地停住,仿佛承受着锥心之痛。
他宽阔的肩膀剧烈起伏,头颅深埋,悲声不绝:
“四叔……四叔是来帮你清除那些蒙蔽圣听、祸乱朝纲的奸佞小人的啊!你怎么……你怎么就想不开,点火把自己烧了呀!傻孩子!你让四叔……让四叔如何向列祖列宗交代!如何向你九泉之下的父亲交代啊——!”
涕泪横流,声嘶力竭。那情真意切的模样,仿佛真是痛失至亲、肝肠寸断的亲叔叔。
奉天殿前的广场上,黑压压的勋贵武将队列里,短暂的死寂后,响起一片此起彼伏、极力压抑却依旧清晰的“嗤——”声。
永昌侯蓝玉抱着膀子,嘴角咧出一个毫不掩饰的讥讽弧度,对着身旁的宋国公冯胜低语,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让周围一圈人都能听见:
“啧,咱这位燕王殿下……这唱念做打的功夫,是越来越‘炉火纯青’了啊?比在北平王府门口,当着百姓面表演吃那馊泔水的段位,高多了!”
冯胜捋着胡须,浑浊的老眼里也满是洞悉世情的嘲弄:“可不是么?建文皇帝是死是活,重要吗?只要他‘死’了,而且必须是‘自己想不开’烧死的,不能是别人杀的,更不能是被他亲叔叔逼死的……这戏码,是给天下人看的。只是……”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带着点玩味,“叔叔接侄子的皇位,翻遍史书,好像也没几个能名正言顺的吧?周公辅成王?嘿,周公最后可没自己坐上去。”
离他们不远处的文官堆里,也有低低的议论飘出:“定性自杀……这步棋倒是绝。只是这哭……未免用力过猛了些。”
另一个声音带着点学究气的担忧:“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燕王此举,虽解一时之困,恐遗后世口实啊。”
奉天殿内,气氛则截然不同。
朱元璋端坐龙椅,身体微微前倾。
他看着天幕上儿子朱棣那“悲痛欲绝”的表演,脸上没有任何悲痛,反而从鼻孔里发出一声极其轻微、却冰冷刺骨的冷哼。
那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能穿透天幕的幻象,直接剜出朱棣心底那点算计。
然而,当画面一转,一队队如狼似虎的燕军士兵,粗暴地踹开一座座高门府邸,将一个个身着文官常服、或惊恐万状、或强作镇定、或破口大骂的官员从家中拖拽出来,推搡着押向未知的黑暗时……
老皇帝眼中那点冰冷的嘲弄瞬间被一种灼热的、近乎亢奋的光芒取代!他猛地一拍御案!
“砰!”
巨大的声响在寂静的殿内回荡,惊得侍立一旁的太子朱标和韩国公李善长等人心头一跳。
“抓!抓得好!” 朱元璋的声音如同金铁交鸣,带着毫不掩饰的暴戾和快意,手指几乎要点穿天幕上那些被押解文臣的脸,“就是这帮混账东西!整天就知道撺掇!削藩!削藩!把咱的儿子当猪狗一样逼!害得咱老朱家骨肉相残!允炆那傻孩子就是被他们教唆坏的!剥皮!统统给咱剥皮实草!挂到城门口示众!让天下人都看看,挑唆天家骨肉相残的下场!”
“剥皮”二字,如同两道带着倒刺的冰锥,狠狠扎进殿内每个人的耳膜!
侍立在勋贵队列最前方、靠近殿门的颍国公傅友德,清晰地感觉到身后传来一阵剧烈的、无法抑制的颤抖。
他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永昌侯蓝玉。
这位骄横不可一世的悍将,此刻脸色惨白如纸,额头上瞬间涌出豆大的冷汗,顺着鬓角滚滚而下,连他脚下光洁的金砖地,都洇湿了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那两个字,如同最恐怖的梦魇咒语,瞬间唤醒了蓝玉心底最深沉的恐惧,让他几乎站立不稳。
--
江西,袁州府分宜县,一座僻静的小院内。
黄子澄(此时仍是洪武十三年的普通读书人黄湜)独自一人坐在院中石凳上,面无人色,浑身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
天幕上,燕军士兵冲进他未来府邸的画面,妻儿老小的哭喊尖叫,如同最恶毒的诅咒,一遍遍在他脑海中回放。
“完了……全完了……” 他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语,眼神空洞地望着九天之上那决定他未来命运的巨幅光影,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渗出血丝也浑然不觉。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彻底淹没。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被五花大绑,押赴刑场,刽子手雪亮的大刀高高举起……
“恨啊!我恨啊!” 黄湜猛地一拳砸在冰冷的石桌上,指骨瞬间破裂,鲜血淋漓,他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只有无尽的悔恨和绝望在胸腔里燃烧,“那皇宫……那天怎么就起火了!怎么就起火了!我……我为什么不在里面!为什么不能像……像那具焦尸一样,直接跳进去烧个干净!一了百了!”
他痛苦地抱住头,蜷缩在石凳上。
他知道,无论建文帝是死是活,无论燕王朱棣的表演多么拙劣,这场席卷天下的滔天巨浪,总需要几个“罪魁祸首”来承担所有的罪责,来平息新皇的怒火,来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而他黄湜(黄子澄),还有那个齐泰,就是天幕钦定的、最大的靶子!
诛九族?恐怕能痛痛快快砍头,都已经是奢望!
--
最新网址:www.00shu.l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