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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理完徐莹的事情后,石守信家都没回,就直接去了石府。安顿徐莹这个小娘子只是意外而已,石守信要办的“正经事”,关系到自身前途和机遇。
他运气不错,恰好今日石苞没有去衙门上值。得知石守信来了,石苞非常热情,亲自迎出门,将他这位“义子”请到了书房详谈。
刚刚落座,石守信便将那块刻着权“假佐”的腰牌放在了桌上。司隶校尉下面的假佐都是“临时工”,需要委派任务的时候,才作为明面上的监察人员去外地行走。
回到洛阳述职后,腰牌收回,权柄也就收回了。
这样的监察制度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避免监察人员与地方官府沆瀣一气。看似简单粗暴,实则非常巧妙。
“河东存粮情况如何?”
石苞微笑问道,语气好似闲聊一般,非常随意。
“回义父,屯田军粮有一百多万斛的缺口,都是历年来借给本地大族造成的,名义上用以赈灾之用。剩余的存粮与账册完全对得上。
至于安邑的府库,我权衡之后,没有去查。”
石守信如实答道。
石苞点点头,不置可否,他那平静的表情让石守信有些琢磨不透。
“此事到此为止吧,你不用管了,功劳我已经记下。”
石苞一边说一边将那块腰牌收好,却又看到石守信从袖口里掏出一份帛书来。
“义父,河东大族已经商量好了,他们自愿把那一百多万斛粮秣补齐。
这是我起草的倡议书,河东各家的人,已经在上面署名了。
义父最好不要交给大将军看,留在手中便好,至少不要现在就给。”
石守信将帛书递到石苞手中,然后退到一旁。
这下石苞可没法保持淡定了,他一目十行的看完,脸上露出诧异之色。
十分的事情做到八分便算成功,能做到二十分,就不得不令人侧目了!
石苞深知,找河东大户要粮,不亚于虎口拔牙!
别说是石守信了,就算是石苞自己,人家也未必真能看得上,无非是表面上维持一团和气而已。
说白了,石苞出身也很低微,如今跻身于天龙人行列,不过后起之秀罢了,看不起他的人一抓一大把。
河东屯田粮仓缺粮的事情,司马昭是知道的,他只是不太方便插手此事而已。石守信前去公干,不过投石问路,试试那帮人深浅罢了。
根本不指望解决。
“这些人,如何愿意把粮秣吐出来?莫非现在猛虎都已经开始吃草了么?”
石苞将这份“倡议书”放在桌案上,看着石守信疑惑问道。
石守信却是掏出那份“借条汇总”,然后递给石苞耐心解释道:“义父,这里每一条借据都标注有一二三,实则是归类比对,强行把借粮的事情,和淮南三叛的时间点关联起来。当时我只是问了一句:淮南叛乱的时候,你们这些河东大族为什么要借粮,是不是想做什么不可说之事,要不要让大将军来判断一下。于是他们就屈服了。”
石守信说得轻描淡写,石苞却不敢托大,作为官场混迹多年的老油条,石苞深知此事很不好办,其间波折恐怕并不像石守信说得那般简单。
“你不妨细说一二。”
石苞不动声色说道,脸上已经严肃起来。他一定要听石守信说明白说清楚,要不然此事不但不是功绩,反而很可能惹祸。
世家大族的粮食,是那么容易被你搜刮的么?
石苞压根不信。他又不是没跟这些人打过交道的。
“义父,其实此事乃是此一时彼一时也。真正的秘诀,便在大势二字。”
石守信正色说道。
石苞不动声色微微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当初,这些大户为什么敢借屯田的军粮?为什么如此有恃无恐?
就是因为他们知道,淮南未定,司马氏很担心后方不稳,压根不可能对他们怎么样。
就算他们那些借粮的理由非常可笑,朝廷也只好认了。他们说赈灾,那便是赈灾,借给他们军粮便是,而且是有借无还。
朝廷并不傻,无非是两害相权取其轻,屈服于大势罢了。”
石守信解释了一番,这话可谓是一针见血。
石苞叹息了一声,随即点头,有些无奈的承认:“当时的情况确实很危急,淮南已乱,若是河东再乱,后果不堪设想。世家大族们借点军粮不过是试探罢了,那时候的情形也只能依着他们。难道还真为了这点粮食翻脸,派兵去河东讨伐么?”
石苞是经历过这些事的,对里面的门道知之甚详。
“是啊,可如今大势已经变了,淮南叛乱已经平定,魏国国内暂无内乱。
河东大族此刻若是叛乱,朝廷有很多精兵可以调度,有充足的粮草可以使用,顶多是推迟一年伐蜀而已。
我把这些话跟他们讲明白了,他们自然担心朝廷会秋后算账。
既然可以无声无息的平账,那么补齐缺口,是损失最小的办法。
如若不然,朝廷真追究的话,淮南三叛时他们多次借粮,他们说得明白吗?
这个问题可不是那么容易回答的,特别是说给大将军听。
同样是两害相权取其轻,只不过这次轮到河东大族取舍了。”
石守信终于把办成这件事的秘诀说了出来。
概括一下,就是所谓的“投降输一半”。抹平过往欠账,总比司马昭找他们秋后算账强吧?
欠账抹平了,朝廷伐蜀在即,谁会没事追究他们当年的那些龌龊事呢?
河东的屯田治所,以及本地大户深刻影响的安邑府衙,本就是互相平衡的两股政治势力。一方强,另外一方就弱。
石守信跑去给谢缵撑腰,补齐了屯田的存粮,那么朝廷的势力就会大涨,客观上压制了本地大族。
本地大族老实了,伐蜀的掣肘就变小了,这就是站在高屋建瓴的角度,去解决最核心的问题。
对此石苞自然是心知肚明的。
“敢当此番公干,颇有成效,远远超过了我的预期。”
石苞赞许说道,随即他话风一转,面带微笑反问道:“那你可知为何这个差事,我要委派于你呢?”
这个问题并不好回答,谁知石守信直接了当的答道:“某窃以为,义父只是想在伐蜀的战争中,可以找个缝隙插一根针进去,争取一份功劳。”
石苞越看石守信就越是感觉满意,听到这话,坦坦荡荡的承认道:
“你这两年在少府摆弄那些器械,很多都是军械,可以说对这块非常熟悉了。再加上你这次又有了监察存粮的经历,对某些事情的流程亦是不陌生。
若是大将军伐蜀的话,我便可以推荐你去关中,监督伐蜀大军后勤辎重的运输情况。只要前方不断粮,这就是白捡的功劳。无论前方输赢,都少不了你那份功勋。”
石苞的谋划可谓是滴水不漏,只要石守信不掉链子,可以说整件事毫无破绽。
对军械熟悉,说明是个懂行的;去地方上监察过粮仓的情况,还作出了政绩(河东大户归还借粮),那么打仗的时候,去做一个在后方管理军械和粮秣辎重的监军,则完全可以胜任。
起码是从资历上看,完全够格了。
至于能力,没上任之前谁看得出来能力如何呢?推荐官员赴任的时候,不需要谈什么具体的能力,只要过往的资历没问题就行了。
“谢义父帮扶,这实在是太好了。”
石守信一脸感激的说道。他是真的感激,石苞利用他不假,但这年头,谁会没点私心呢?
即便他现在已经不是部曲的身份,却依旧是石苞的义子,身上洗不掉这块烙印。石苞若是失势,石守信一样会被牵连。
这是时代的规则,任何人在改变这个规则以前,只能遵守。
“河东大族归还粮秣,实在是帮了我一个大忙。将来推荐你去关中管理军械辎重,是你应得的机会。是福是祸,还要看你去了那边以后表现如何,现在一切都还未定。
而且,我也只是推荐,未必能够落实下来。”
石苞感叹道,并未告知石守信,他这个司隶校尉并不会参与伐蜀之事。不仅是石苞不会去,石崇也不会去。
石苞运作石守信参与其中,实在是因为义子死了也不心疼,活着却可以当做羽翼使用,确实是比较适合,参与那种风险与收益并存的大事。
“对了义父,这次公干回来还遇到个麻烦事。”
石守信左思右想,还是决定将徐莹的事情告知石苞。因为无论如何,这位都是名义上的义父。哪怕是互相利用,在翻脸之前,那都是政治上的铁杆盟友。
听闻石守信所说,石苞哈哈大笑道:“不过是一个美人而已,管她是怎么来的,随意你处置便是。吕巽本就不是什么大人物,当初在大将军府就不受大将军看重。等他来府中述职后,我会跟大将军说两句,将他罢官就是。”
这话说完,石苞身上散发着一种无与伦比的霸气!
他本就不是什么循规蹈矩之人,也很好色,在这方面没什么禁忌,当年还被司马懿嫌弃过。
羊徽瑜或许还有点道德洁癖,但是石苞对这样的事情,那可是一点都不在乎的。
别说是石守信留着自己玩了,就算是把徐莹当礼物送给他这个义父,他也照收不误!
女人而已,只管玩就完事了,还管她是不是别人家的妻子!休书都下了,那就是无主之花。
这都不收入房中,还是不是男人啊!
石苞看了石守信一眼,心说这个义子什么都好,办事也够狠辣果决,就是太看重感情了,将来只怕要吃亏。当然了,如果不是有这个“小缺陷”,石苞也不会如此看重此人。
谁会喜欢养只白眼狼呢?
“行了,你回去陪陪李氏,小别胜新婚嘛,近期也没给你安排什么公务。我这便去大将军府一趟,给你记功。那位徐氏的小娘子,任由你处置,出了事我顶着!”
石苞哈哈大笑,摆摆手示意石守信可以离开了。
河东军粮的功劳自然是石守信的,但也是他这个司隶校尉的。在司马昭那里,这件事的经过就变成了石苞运筹帷幄,石守信跑腿,让河东大族乖乖交出了欠下的粮秣。
两人都有功劳!
石守信连忙拜谢而去,他刚刚走到书房门口,像是想起什么一样,转过头回来对石苞请示道:“义父,我经过孟津渡口的时候,发现这里应该可以建一座桥。不知道义父可否跟大将军提一提这件事。”
“孟津渡口啊。”
石苞沉吟片刻,然后叹了口气,他摇摇头继续说道:
“敢当啊,我很看好你,也愿意在你作出功绩的时候,为你推荐合适的官位。
但是……你要做的事情,必须是大将军心里念想的事情,这样你才能升迁。
其他的事情,做了都是在浪费时间明白么?
不是说建孟津大桥不好,而是这件事会耽误你的仕途。
你现在要做的,是多考虑一下伐蜀的事情,想到什么好主意,立刻报来我参详。
就像这次你去河东要回军粮的事情,就办得很好嘛。你要以此为例,再接再厉。”
石苞笑眯眯的说道,可谓是苦口婆心了。若不是这个义子确实有些本事,他都懒得开口。
修孟津大桥确实不错,可以让洛阳周边的交通更发达,方便了两岸渡河。
可是那又怎样?
这座桥,对于伐蜀的后勤来说,并无影响。但是修它又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
这就是得不偿失,即便是修好了,司马昭也没什么感觉。
何苦劳心劳力瞎折腾呢?要是嫌时间多,纳几个小美人为妾耍耍不好么?
石苞在心中抱怨石守信多此一问。
“谢义父提点,是我太想当然了,若无义父醍醐灌顶,险些误了大事!”
石守信连忙告罪道。
石苞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你还年轻嘛,以后时间多的是,不必急于一时,以后要多学多看。”
……
深夜,经过一番“亲切友好”的交流后,李婉烂泥一般的瘫软在石守信怀里,小手抚摸着丈夫的肩膀,脸上带着满足的笑意。
石守信对待徐莹的态度,以及处理人际关系的成熟手腕,让李婉更爱他了。
“明日我去一趟孟津,看看那边的情况如何。”
石守信低声说道。
“去孟津作甚?好不容易回家,你就多陪陪我嘛,人家都想死你了。
我还想要个孩子呢,你也努力一下嘛。”
李婉撒娇道。
“孟津渡到富平渡之间建一座桥,会方便往来商贾旅客,避免船只倾覆于河中。
每年都能救下很多人的性命,就当是积点阴德嘛。
趁着没有公务,我去那边考察一下,说不定以后用得着,一去一回一天一夜而已。”
石守信温言安慰李婉道。
“总算是有点理解当初父亲为什么会看中你了。”
李婉轻叹一声,没有再坚持。
不怕没好事,就怕没好人。对于一个已婚的女子来说,丈夫是不是好人,实在是太重要了。
没钱没地位都可以慢慢来,唯独这人品好不好,可谓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李婉对此没有什么不满足的,就是嫌丈夫公务有点忙。
“阿郎,那位徐娘子你真的不接回家啊?我们家人丁稀薄,纳个妾不挺好的嘛。
徐娘子知书达理,我还挺喜欢她的呢。”
李婉忽然开口问道。
“不是啊,把徐娘子接回家做什么?”
石守信感觉莫名其妙的,越听越不对味。
“你不觉得她欠你太多,应该好好侍奉你报恩么?”
李婉反问道。
“锄强扶弱乃是侠义精神,要弱女子躺床上侍奉报恩,那就太过下作了。”
石守信并不认同李婉的想法。
“当初你把妾从司马炎手里救出来,难道也是为了侠义精神么?”
李婉抱住他,低声呢喃道,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不不不,当时纯粹是贪图你的美色罢了,为了美色不要命。”
石守信坏笑说道,将李婉压在了身下,狠狠吻住她的红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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