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昊辰的手掌还死死压在冰冷粗糙的石面上。那沉如实质的劲力如同磨盘碾动,透过掌心,沉重而缓慢地向着石头深处钻去。咯吱…嘎……
细微而清晰的石质碾磨声持续不断,像两块饱经风霜的老木在互相较劲。
他小小的身体绷得很紧,额头、鬓角和脖颈都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在沾满尘土的脸上冲出几道歪歪扭扭的泥印。
右臂那条隐隐浮现淡金色的筋络,如同饱受拉拽的强韧藤条,随着每一分力量的催压,都在皮肉之下微微跳动着、绷紧着,传递出一种被极限拉扯的酸痛感。
很重。也很痛。但一种前所未有的明确感也越发清晰——这股沉甸甸的力量,正实实在在被他握在掌中,推动着,沉入那块顽石!
就在这时!
那被沉掌死死按压着的石面中心,一点极其微弱的莹白光芒,毫无征兆地在石头最深处幽幽亮起!
那光芒纯粹、凝练,虽然微弱得像风中的残烛,却带着一种仿佛能穿透一切石质隔阂的清澈透亮!
这点微光出现的刹那!
昊辰只觉得掌心一空!
仿佛按在了一块吸水的厚厚绒布上!所有凝沉如山的劲力瞬间找到了唯一、也是最坚固的突破点!被那点莹白的光芒牵引着,疯狂灌入!
轰咔!!!
一声远比之前击碎树根或抵挡冲击更沉闷厚重、更深入骨髓的崩裂巨响骤然炸开!
那声音并非来自外界,更像是直接在昊辰的筋骨深处回荡!
原本只缓慢蔓延的蛛网裂痕骤然间扩大!如同解开了亿万年的冰封枷锁!无数道裂口以那掌印凹坑为核心,如同活蛇般瞬间爬满了整块青灰色的厚实石块!
无数细碎的石粉如同烟尘般从裂缝中喷薄而出!
紧接着!
整块至少需要几个成年汉子合力才能撼动的地基石,就在昊辰的掌下、在众目睽睽之中,无声无息地解体!崩散!
不是被巨力轰飞四溅!
而是如同被抽离了所有粘结的内力支撑,彻底失去了作为一块“岩石”的完整!瞬间化作了大小不一、棱角分明的无数碎石块!哗啦啦散落一地!
碎开的石块断面光滑而冰冷,如同自然风化的产物,只在最核心处留下一点黯淡下去的莹白印记,转瞬即逝。
巨大的反震力伴随着石块的骤然崩解猛地倒涌回来!昊辰只觉得手臂瞬间失去了着力点,那股凝沉如山的力量失去了对抗目标,如同脱缰的野马般倒卷而回!
“呃!” 一声闷哼从他紧咬的牙关里挤出!整个人被这力量的冲击带着向后跌坐在地,屁股狠狠砸在冰冷的碎石地上,震得他龇牙咧嘴,好半天才缓过气来。
右臂从肩头到小臂都麻酥酥的,带着一股用力过猛后的胀痛和空虚感。
他愣愣地看着身前满地散落的碎石头,又低头看看自己的手掌,眼神里全是茫然。怎么就…碎了?跟之前打碎的东西都不一样…像是石头自己从里面散了架?
“昊辰!你没事吧!”月舞被那石头突然崩解的景象吓了一跳,回过神赶紧跑过来搀扶。小脸上也布满了惊讶和后怕。
靠在断墙残壁下的铁山叔,一直微阖着眼皮艰难喘息,此刻也猛地睁开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那堆散开的碎石,蜡黄的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那一瞬间石头崩解的景象,根本不是靠蛮力轰击能做到的!
周围其他几个劫后余生的村人也都惊愕地围拢过来,目光在碎石头和一脸懵的昊辰之间来回扫视,小声议论着刚才的异象。
就在这时,村东面天空与群山交界的地方,原本浓得化不开、不断翻涌如同沸腾墨汁的紫黑云障,猛地向内急剧一缩!
随后!
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猛力撕开的破布口袋!
哗——!!
刺破黑暗的光线如同决堤的洪流,骤然倾泻而下!那并非明媚的晨光,而是带着惨白色调的、如同巨大创口里透出的冰冷天光!
笼罩了九天墟整个白天、带来无尽压抑和恐怖的黑云屏障,竟在短短几个呼吸间变得千疮百孔!无数狰狞的窟窿快速扩大!彼此连接!
那些积压了多日、沉沉压在所有人头顶、仿佛要吞噬一切的黑暗浓云,如同退潮般,疯狂地向着群山的更深幽谷内倒卷收缩!
黯淡却真实的天光穿过云层巨大的豁口,重新洒向这片饱受摧残的大地。
压在众人心头的沉重巨石仿佛被骤然搬开!
短暂的死寂之后,爆发出一阵带着哽咽和劫后余生的庆幸低呼!许多人几乎是瘫软在地,贪婪又不敢相信地看着头顶重新露出的、哪怕依旧阴沉的天穹!
“云…云散了!”铁山叔喘着粗气,声音嘶哑却带着难以置信的轻松,他挣扎着想站起来看清远处。
月舞也呆呆地仰起小脸,看着那越来越大的云层豁口,眼圈不知不觉红了:“真的…退了?”
然而,还不等幸存者们体会更多死里逃生的喜悦——
“咦?”一个眼尖的村人指着废墟外面、松林更远的方向,发出了惊疑的声音。
循声望去。只见在那片混乱营地的边缘,几个林家的护卫正在手忙脚乱地将一个被厚厚麻布裹缠成木乃伊般的身影,费力地抬上一副临时拆下的门板。
那人包裹的严实,只露出一双带着怨毒、惊惧,却似乎精神又好了些的眼睛。
正是伤势严重的林风。林瑶紧跟在旁边,小脸上也是惶惶不安。
而距离他们不远处的林中空地上,站着两个人。护卫统领卫山一手按着腰间的阔剑,脸色阴沉如铁铸,宽厚的肩膀上缠着新换的绷带,隐有暗红渗出。
他对面站着的是那劫后余生的胖道士林有德。
林有德半边油腻道袍变成了焦糊的布条,狼狈地挂在身上,露出下面大片血肉模糊的可怕烧烫伤痕,有的地方甚至露出了模糊的皮肉本色。
他圆脸上沾满烟灰汗垢,疼得五官扭曲,只剩下那双小眼睛深处还燃着鬼火般不灭的贪婪。
一只缠满了渗血麻布的手捧着一个小小的、闪着温润玉光的盒子。
他对着卫山努力挤出一个油腻到极点、却又带着诡异蛊惑力的笑容,沙哑的声音充满了急切和暗示,甚至带着一丝哀求般的颤音:
“……卫统领!您也看见了!那老林子里的鬼东西多邪乎!咱们再留下来,骨头渣子都得被吃光!荒河谷坊市那边路断了没关系!眼下天象示警!有惊无险!正好北去另一条捷径也能走!机会难得!只要顺道走过了那片……那个东西…那墟核!有了那个,少爷的伤、咱们此行的任务,都…都能成了!嘿嘿嘿……”
他颠了颠手中那个沉重的玉盒。
卫山高大的身形如山岳般矗立,纹丝不动。只有那只按在阔剑剑柄上的手,指节因过分用力而微微泛白。
他冷冷地盯着林有德,目光锐利得几乎要将这肥胖的身躯刺穿!又冷冷瞥了一眼被裹成粽子的林风和林瑶。
整个营地的废墟残骸和四周尚未散尽的硝烟、血腥、腐朽气味都在无声诉说着这个胖道士带来的灾难。
他沉默的时间,如同绷紧到极限的弓弦。
终于,卫山那低沉浑厚、如同闷雷滚动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冰冷威严:
“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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