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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旨抵达太傅府的那一刻,时间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按下了暂停。前厅之内,落针可闻。
当传旨太监那略显尖锐的嗓音,一字一句念出明黄卷轴上的天子纶音时,整个宁府,连空气都凝固了。
“制曰:咨尔太傅宁鸿之孙女宁氏白露,德娴品正,性行温良,着即册封为大玥皇后,母仪天下。择吉日大婚,钦此。”
每一个字,都像一记裹挟着九天雷霆的重锤,狠狠砸在宁府所有人的神魂深处。
死寂。
在持续了整整三个呼吸之后,被火山喷发般的狂喜彻底引爆!
年迈的太傅宁鸿,这位一生以刚正不阿闻名于世的三朝元老,此刻老迈的身躯剧烈颤抖。
那双看透了六十年宦海浮沉的浑浊老眼,瞬间被滚烫的泪水溢满,顺着深刻的皱纹滚滚而下。
“老臣……老臣……”
他嘴唇哆嗦着,激动到几乎失语,所有的情绪最终都化作了一个动作。
他双膝一软,用一种近乎于朝圣的虔诚姿态,领着身后满堂子孙,重重叩首在地。
冰冷的青石砖,紧紧贴着他滚烫的额头。
“老臣率宁氏全族,叩谢陛下天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那嘶哑的吼声,是他一生忠君事国,在这一刻得到的、最辉煌的顶点。
身后,宁氏一族的男丁们如梦方醒,激动得满脸通红,纷纷伏跪于地,山呼万岁的声音响彻府邸,几乎要将屋顶掀翻。
这道圣旨,是泼天的富贵,是无上的荣耀。
更意味着,始终恪守臣道、在储位之争中从未站队的宁家,得到了那位年轻帝王最彻底的认可与信赖。
……
后院,绣楼。
丫鬟的喜报声,如同一只冲破云层的雀鸟,带着按捺不住的颤音,欢快地飞入。
“小姐!小姐!天大的喜事啊!陛下下旨,册封您为皇后了!”
“啪嗒。”
宁白露手中的绣绷应声落地。
上面那对尚未点睛的戏水鸳鸯,仿佛也随之活了过来,在锦缎上泛起幸福的涟漪。
她霍然起身,动作快得几乎有些踉跄,冲到窗前。
那颗被妥帖安放了十六年的少女心,此刻在胸腔里疯狂地冲撞,带着滚烫的温度,几乎要跃出喉咙。
她的目光穿过层层庭院,越过高高的坊墙,投向那片在日光下辉煌璀璨的紫禁城。
那片金色的琉璃瓦,从未像此刻这般,离自己如此之近。
是他。
他心里……终究是有我的。
一抹动人的绯红,悄然从她雪白的脖颈,一直攀上小巧的耳根。
那双总是含着清浅笑意的明眸,瞬间盈满了喜悦与羞涩交织的水汽,让整个春日的阳光,都黯然失色。
这与权势无关。
这只是一个少女深藏于心底,最纯粹、最干净的情愫,在这一刻,得到了世间最盛大、最隆重的回应。
她以为,这是青梅竹马最好的归宿。
她永远不会知道,这场在她眼中象征着一生情感寄托的大婚,在另一个人的棋盘上,仅仅是一场宏大狩猎的……开端。
……
养心殿内。
与外界普天同庆的喧嚣截然不同,这里静得像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
空气中,只弥漫着冰冷的、属于权力的味道。
何岁独自端坐于冰冷的龙椅之上,殿内烛火摇曳,将他的影子在空旷的大殿中,拉扯得巨大而孤寂。
新后已定,举国欢腾。
但棋盘之上,还有一枚碍眼的残棋,需要亲手清扫。
他缓缓起身,玄色的常服上,连一丝褶皱都没有。
“摆驾。”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
“冷宫。”
小安子身形一颤,不敢多问,立刻躬身领命。
帝王的车辇,没有惊动任何人,如一道幽灵,滑向了皇宫最阴暗、最被人遗忘的角落。
冷宫的门,锈迹斑斑,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被缓缓推开。
一股混合着霉变、腐朽与绝望的气息,扑面而来。
何岁下了车辇,一步一步,踏入这片被阳光遗弃的死域。
庭院里,杂草疯长,没过了膝盖。
曾经的废后顾氏,正蹲在一方长满青苔的石阶上,用一根枯枝,麻木地戳着地上的蚂蚁。
她身上那件曾经华贵的宫装,早已褪色,沾满了污泥,头发枯黄,如同乱草。
听到脚步声,她抬起头。
当看清来人是何岁时,她那双死寂的眼睛里,先是闪过一丝极致的错愕,随即,燃起了一捧怨毒的、垂死挣扎的火焰。
“你还敢来见我?!”
她的声音嘶哑难听,像两块破瓦在摩擦。
何岁没有理会她的咆哮,只是平静地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审视着她。
那眼神,没有恨,没有怒。
只有一种看着一件即将被丢弃的、无用之物的淡漠。
“朕今日来,是告诉你一件事。”
何岁的声音,和这冷宫的空气一样,不带丝毫温度。
“朕,要大婚了。”
轰!
这五个字,比任何酷刑都来得残忍,像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砸碎了顾氏最后的尊严与幻想。
她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惨白如纸。
“你……你说什么?”
“新皇后,是太傅宁鸿的孙女,宁白露。”何岁继续说道,语气平淡得像是在陈述一件与自己无关的小事,“一个很干净,也很懂事的姑娘。”
“噗——”
顾氏猛地喷出一口心血,身体摇摇欲坠。
干净?
懂事?
每一个字,都是对她最大的讽刺!
她输了。
不仅输掉了后位,输掉了家族,输掉了性命,甚至连存在过的痕迹,都即将被一个“干净”的女人彻底抹去!
“何岁!你这个卑鄙无耻的窃贼!乱臣贼子!”
她疯狂地尖叫着,想要扑上来,却被何岁身后如铁塔般的秦天,用刀鞘轻轻一挡,便狼狈地摔倒在地。
何岁缓缓蹲下身,与她那双充满怨毒的眼睛对视。
【啧,都这副尊容了,嗓门还挺大。】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一个小挂而已,居然用来盛放那么巨大的野心。】
他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巧的白玉瓷瓶,随手扔在了顾氏的面前。
瓷瓶在布满灰尘的地上,滚了两圈,停下。
“这是朕,赐你的最后体面。”
何岁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终结一切的决断。
“鸩酒,无痛。”
“你可以选择喝了它,保留最后一丝尊严上路,随后以皇后礼下葬。”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或者,等朕大婚之后,朕会让东厂的缇骑,教你宫里一百零八种有趣的刑罚,再把你扔去乱葬岗陪你父亲。”
“你自己选。”
说完,他站起身,再也没有看地上的女人一眼,转身便走。
仿佛他来此,真的只是为了通知一声,顺便处理一件垃圾。
身后,传来了顾氏凄厉而绝望的哭嚎,那哭声中,夹杂着瓷瓶被狠狠捏碎的声音。
何岁脚步未停。
一个时代,在他身后,彻底落幕。
……
回到养心殿,殿内依旧空旷死寂。
但何岁的心境,却前所未有的清明。
清扫了最后的垃圾,现在,可以全身心地投入到新的游戏中去了。
“小安子。”
帝王的声音,再次响起。
刚刚退入阴影的东厂提督,身形一滞,再次滑跪而出,额头紧贴地面。
他能感受到,陛下从冷宫回来后,那股君临天下的威压,变得更加纯粹,也更加……可怖。
“奴才在。”
“传朕密令,命玄镜司整理一份名册。”
何岁的声音很轻,却字字如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名册上的人,需满足三个条件。”
“其一,确有经世之才,却因出身寒微,或性格耿直,被朝中派系打压,至今仍在底层蹉跎岁月。”
“其二,身家必须清白。或者……有些污点也无妨,但其把柄,必须被玄镜司牢牢掌控在手中。”
“其三,心怀抱负,其志向与朕之宏图一致。朕要的,是孤臣,是利刃,是能为朕披荆斩棘,亦能随时为朕牺牲的棋子。”
小安子心中剧震,他瞬间明白了陛下的深意!
这哪里是在整理名册?
这分明是在为未来的朝堂,筛选一批只听命于陛下一人,随时可以替换掉那些世家门阀的“新血”!
【来吧,系统,朕的“人才储备库”都给你准备好了。】
何岁靠在龙椅上,手指轻轻敲击着扶手,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
【到时候,朕的皇后只需要“慧眼识珠”,从这份名单里“发掘”出一个又一个贤才。】
【她收获了贤德的美名,系统得到了满足,而朕……收获了整个朝堂。】
【一鱼三吃,完美。】
他补充道:
“这份名册,不必呈给朕。”
“想办法,让它‘不经意’地,出现在未来皇后的视野里。”
“比如,混在一堆废弃的旧卷宗里,或者,当成包点心的油纸。”
“总之,要让她觉得,是她自己,凭着聪慧与运气,才发现了这些蒙尘的明珠。”
“懂了吗?”
小安子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他猛地叩首,声音因极度的敬畏而颤抖。
“奴才……遵旨!奴才明白!”
帝王之心,深如渊海!
这已经不是阴谋,这是摆在明面上的阳谋!是以天地为棋盘,以人心为棋子,堂堂正正的碾压!
何岁拿起御案上那份早已拟好的大婚典礼流程,上面用朱笔圈点的细节,极尽奢华,足以让天下任何一个女子都为之疯狂。
这场即将到来的盛大婚典,不是两个人的结合。
而是一场狩猎。
他,是猎人。
他的皇后,是他最珍贵的诱饵。
他真正的猎物,是一个尚未降世,便已注定要为他打一辈子工的……系统。
大婚之日,便是……收网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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