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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凛本来是怕的。他怕她听了这个消息会哭,会崩溃,会整夜做噩梦。
他甚至在脑子里飞快地演练了一遍,要怎么把人按在怀里安抚,怎么用最沉稳的语调告诉她,那两个人渣再也别想靠近她半步。
可她却说,出来了也好。
轻描淡写的,眼神里半分怯意都没有。
——是因为有我在,所以她不怕了。她相信我能护住她们母子。
顾凛的脑子里,这个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
这个认知让他心脏跳得又快又急,猛地站起身,落荒而逃般地说了句:“我去打饭。”
丢下这句话就溜,堂堂一个团长,也不管自己是不是同手同脚,就这么直愣愣地冲了出去。
【他慌了,他慌了,他扛着军区大院跑了!】
【这哪里是去打饭,这是要去阅兵吧?走路都顺拐了!】
【恋爱脑超负荷运转中:媳妇要打仗了!我得赶紧去准备军粮!】
林晚沅看着这些字报,没忍住笑了出来,低头用脸颊蹭了蹭儿子温热的小脸,心里默默盘算着。
……
部队食堂里热气蒸腾,顾凛目不斜视,掀开后厨的棉布帘子就闯了进去。
正在掌勺的炊事班长老王吓了一跳,手里的铁勺差点掉进锅里。
“团长?您怎么进来了?要加餐让小战士跑一趟就行。”
顾凛把手里的两个铝制饭盒往案台上一放,“打两份干部灶的小炒,再来一份鱼汤,要肉多的。另外,馒头拿四个,白面的。”
老王愣了愣,干部灶的伙食标准可不一样,顾团长平日里最是严于律己,从不搞特殊,顿顿都跟战士们吃大锅饭,今天这是怎么了?
“团长,这……您爱人那份有病号餐的标准的……”
“不够。”顾凛冷着脸打断他,“她身体虚,得多补补。那些清汤寡水的东西,怎么养得好身子?”
他说话的时候,眼睛都没看老王,视线落在旁边一筐刚洗好的鸡蛋上,又补了一句。
“再来四个水煮蛋。”
老王不敢再多问,手脚麻利地给他装好。
顾凛从口袋里掏出饭票和几张毛票拍在案台上,拎着沉甸甸的饭盒,又着急忙慌地走了。
他回到家,把饭盒“哐哐”地摆在桌上,一层层打开。
一盘醋溜白菜,一盘红烧肉,还有一碗奶白色的鲫鱼汤,肉香和鱼汤的鲜味一个劲儿地往鼻子里钻。
林晚沅有些讶异地看着这堪比过年的伙食。
顾凛将筷子塞进她手里,语气还是那么生硬。
“吃。吃饱了,才有力气。”
有力气,去做你想做的任何事。
林晚沅有些哭笑不得,拿起筷子,夹了一块冒着油光的红烧肉放进嘴里。
肉炖得软烂,肥而不腻,入口即化。
这是她上辈子生完孩子后,到现在,吃过最香的一顿饭。
上辈子在医院,王美凤送来的永远是寡淡无味的米汤,美其名曰产妇不能吃油腻,会堵奶,对孩子不好。
可她身体一向不大好,都没有奶水,她还真觉得是自己不争气。
她也亲眼看见,林晓月在病房外,吃着沈铭特意从国营饭店打包回来的红烧肉。
那香气顺着门缝飘进来,她到死都记得。
如今,这块肉真真切切地落进了她的胃里,林晚沅满足地眯了眯眼睛,眼眶都发酸。
顾凛就坐在她对面,看着她小口小口地吃,自己却没动几下筷子。
她吃得香,他的心就涨得满满当当的,比自己打了胜仗还舒坦。
瞧见她眼圈有些红,顾凛心口又一揪。
她这是被感动了。
吃一块肉都会哭,她以前肯定受了天大的委屈。
顾团长暗暗下定决心,以后必须顿顿让她吃上肉。
下午,刘婶果然让自家半大的小孙子把那几本受潮的医书送了过来。
林晚沅把桌子收拾干净,又问顾凛要了盏台灯和几把毛刷。
顾凛二话不说,转身又出了门。
半小时后,他不仅拿回来一盏崭新的“菊花牌”台灯和一套新毛刷,还拎回来一个小马扎,一卷厚厚的草纸。
“后勤仓库领的。”他言简意赅地解释道。
林晚沅知道,这些东西不是张张嘴就能领到的,她也不多问,只是道了声谢。
拧开台灯,将微湿的毛巾铺在书页上,手指在泛黄的故纸堆上翻飞,林晚沅整个人都笼在一层柔光里,晃得顾凛心头发热。
顾安在婴儿床里睡得安稳。
顾凛就坐在床边的小马扎上,手里拿着块布,一遍又一遍地擦拭着一把已经锃亮的军用匕首,眼神总是不受控制地往桌边瞟。
他的小妻子,真好看。
她安静的时候好看,说话的时候好看,现在这副认真做事的模样,更是好看得要命。
他想,他得对她再好一点。
这屋子太小了,四面墙壁连个像样的墙皮都没有,等过段时间,他去跟上面打报告,无论如何都要申请一个带独立院子的。
到时候,他就在院子里给她开辟一块地,她想种什么……
不行,她是城里来的姑娘,十指不沾阳春水,怎么能做这种粗活。
没关系,他亲自给她种。
听说城里姑娘都喜欢玫瑰花,那他就给她种一院子。
床也太硬了,睡着肯定不舒服。得想办法去城里弄张软和的床垫,再打一个大衣柜,让她那些好看的衣服有地方放。
对了,她的衣服也太少了。
就那么两件,洗了换都没得换。
他盘算着,下次去城里,得带她去百货大楼,买几件时兴的衬衣,还有羊毛衫。
马上要入冬了,棉袄也得新做几身,再扯几尺好布料。
灯芯绒的,海澜布的,都扯上。
她皮肤白,穿什么颜色的都好看。
红色显得喜庆,蓝色显得文静,绿色的军装穿她身上,肯定也别有一番味道,英姿飒爽。
想着想着,顾凛的嘴角就忍不住往上翘,弧度越咧越大,快要压不住了。
他赶紧低下头,把注意力重新集中在手里的匕首上,可心里那点甜丝丝的念头像野草一样疯长,怎么也除不尽。
正脑补得起劲,婴儿床里的顾安忽然哼唧了两声,小腿蹬了蹬。
顾凛立刻放下匕首凑了过去。
小家伙没醒,只是睡得不踏实,眉头皱着,小嘴瘪了瘪。
“嘘……”顾凛伸出食指,想去碰碰儿子的小脸,又怕自己手太糙,只敢在半空中虚虚地晃了晃。
林晚沅听到动静,也放下手里的镊子走过来,“他怎么了?”
“没事。”顾凛立刻收回手,站得笔直,“可能……做梦了。”
林晚沅俯下身,拍了拍顾安的背,小家伙很快就安稳下来,重新睡熟了。
她抬起头,恰好撞进顾凛的视线里。
不知怎的,她就想起了那个夜晚,林晚沅耳朵发热,若无其事地转开脸,重新回到桌边拿起工具。
“我继续了。”
“……嗯。”
顾凛也坐回小马扎上,却再也静不下心来擦匕首了。
他满脑子都是她刚刚凑过来时,身上那股淡淡的墨香味。
他觉得自己有点不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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