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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真只知道唐诗宋词一说,刚才面临窘境,从唐诗里剽窃已不可行。一急之下,便想起用宋词凑数。反正唐人也没见过宋人写的词。
他又不是诗词爱好者,能记得的词只有两首。一首是苏东坡的“明月几时有”,另一首便是辛弃疾的《青玉案•元夕》。
无他,这两首实在是太有名了。
宁真眨巴着眼睛看看小乙,小乙也眨巴着眼睛看看他。
“人家芸儿姑娘喜欢,管他诗还是词呢?艺术,应当不拘一格!像《诗经》,人家都还是四个字的呢,何必非得拘泥于五言七言!”
宁真向张公子翻了个白眼。
“说得好!好一个不拘一格!”
一个年约三旬,唇上留着短髭的黄袍男子鼓着双掌,挤了进来。
宁真认得,正是刚才围拢在自己和小乙一旁的人之一。他的名帖还在自己怀里,隐约记得姓王。
该男子微笑向四方拱手,“在下洛阳王一夫,斗胆说下个人见解。不通之处,就当贻笑大方。”
“词最早源于隋,是配合宫廷燕乐的唱词。初时,为民间勾栏小曲。到玄宗朝,始有诗人尝试填词。比如本朝诗仙李白,作《菩萨蛮》《忆秦娥》《蜀道难》,诗混词,词混诗,为诗词之滥觞。”
“其后,又有白居易《忆江南》、刘禹锡《竹枝词》,更是将词推成独立格体。再到近代,温庭筠、韦庄开花间词派,成一代宗师。”
“这些都是本朝享誉百代的大诗人,他们所作,诗焉?词焉?”
旁边众人听得频频点头。
宁真暗自感激王一夫的救场,冲他竖起大拇指,继而拱手,“王兄渊博,小弟佩服!”
王姓男子见宁真对自己有印象,心下欢喜,继续道:“我辈读书人,皓首穷经,作诗填词,坏就坏在拘泥窠臼,不知变通,成了寻章摘句老雕虫。”
“王兄说的是。”
旁边一个中年文士,问庵兄,也深以为然。
这位“问庵兄”显然颇有名望,连他都点头认可了,在场好多人都纷纷附和。
宁真挑衅似的看向张公子,“这位公子以为然否?”
“否。”
张公子冷声道:“规矩就是规矩。无论斗诗也好,博戏也罢,都得在框架之内。譬如考官出题,人家出的题是赋税策论,你非要答诗词文章。岂不离题万里?若是这样也能胜出,那公平何在?这赛诗,又有何意义?”
场中顿时一片哑然。
张公子的奴仆好友都纷纷给他撑腰,连刘文远也嗤笑着说“连起码规矩都不讲,他们早知道就不来了。”
这二人居然站到了同一个战壕里。
这时,又有几个人挤了过来,纷纷为宁真说话。
就是刚才和王一夫观看宁真背诵小乙誊录的那几个。
这个说,“诗词本非泾渭分明,浑然一体,若是死扣诗词区别,便落了下乘。”
那个说,“诗词同根,绝非张公子举例的赋税策论和诗词文章那般风马牛不相及。”
还有的说,“连诗仙都作词,我等又算什么,有甚资格将其分开。”
……
一时间,两方人又争吵不下。
这时,一直冷眼旁观的姚文庆又站了起来,懒散地摆手,“各位,各位,莫要争了。今晚诗会本就是个乐子,又不是科考会试。芸儿姑娘评判已出,我们就遵从她的意思吧,莫要唐突佳人。”
“这位公子气度不凡。”宁真冲姚文庆竖起大拇指。
“这位小哥机智过人,有时间好好聚聚。”姚文庆笑道。
“不胜荣幸。”宁真拱手,微笑。
张公子脸上挂着冰霜似的,“姚兄,你是帮哪头的?”
“我?帮里不帮亲。规矩是芸儿姑娘定的,他喜欢谁就是谁。”姚文庆不软不硬道,眸子里已闪现了厌恶之色。仰头又道:“你说是不,鸣翠姑娘?”
二楼的翠衫丫鬟向姚文庆福了一福,笑道:“感谢姚公子护着我家姑娘,我定会将姚公子的好意转告姑娘,让姑娘请姚公子吃酒。”
“只是吃酒?”姚文庆诞笑。
“哎,可惜姚公子没赢了诗会。”翠衫丫鬟叹息道。
姚文庆哈哈大笑,挥挥手,“便是吃酒,我老姚也甘心了。结果已出,要是待下去看这位小乙哥入洞房,老姚心也碎了。走了走了,各位再会。”
说着,带着一群好友洒然离开。
“这位燕公子,你随我来。”
鸣翠示意一楼的侍女们将小乙带过去,冷冷瞅了张公子一眼。
这就成了?
小乙扭头看向宁真。
“快去,别跟个呆头鹅似的。”
宁真咧着嘴推了他一把。
再看张公子,阴沉着脸呆立当地。旁边的一个仆从凑过来,恶狠狠问:“公子,要不要我带人把那个婊子绑了?”
张公子还没答话,一旁的刘文远嗤笑道:“对,绑了。呵,输不起!”
说完,摇着头,带人离去。
长安名妓,关系背景错综复杂,多少人盯着。要能绑的话,别人早绑了。
张公子挥手啪地给了仆从一个耳光,“回去自领二十脊杖!长长记性,以后莫说这种没品的话。走!”也带人离开了。
场中人纷纷离去,大厅变得空旷了许多。
“感谢王兄救场!”宁真再度和王一夫见礼。
“应该,应该,在下对小兄弟一见如故,十分亲切。额,兄弟你现下打算去哪里?”
去哪里?
能去哪里?
小乙哥在里面会佳人,自己回不良人总衙?
林大人问起来怎么说?
在这里等?
也太那个了。
一时沉吟不决。
王一夫呵呵一笑,“择日不如撞日,我请兄弟到醉仙居吃酒。”
宁真微笑,又瞅瞅其余的五人。
这五位刚才也是过来帮忙了。
“相逢即有缘,一起一起去!”
王一夫拍拍几人的臂膀。
十分豪气。
于是,王一夫带着宁真等六人朝着平康坊东北方向走去。
一路上,七人边走边谈,互相自我介绍,了解认识。
宁真记下了所有人的名字。
王一夫,三十二,出身洛阳名门王家。此次进京,是托亲友谋个差事。
冯程,二十五岁,进京赶考的士子。在长安郊外的一间寺庙寄读。
薛鹏,二十九岁,据说是薛仁贵旁系子孙,家道中落,说开春要去参军,效仿祖上打下一片事业;
何道子,二十七岁,长安县人士,性喜道学,不喜读书,奈何家中逼迫他科考,他只得四处游逛,逃避家里。
施公解,三十五岁,身材短小,但目光炯炯十分干练。只是说自己务农。【宁真腹诽,你丫不实诚,农民伯伯逛青楼?】
尤二浑,四十三岁,陇西人,做皮货买卖的。
不一会儿,醉仙居到了。
果然是长安的著名酒楼,光规模就不次于翠云楼。
牌匾上三个鎏金大字俊逸非凡。
外面雕梁画栋,里面廊庑曲折,大堂雅间错落有致。
大厅角落里有专门吹拉弹唱的乐团,大堂正中的小戏台上,一群姿态曼妙的舞姬翩翩起舞。
宁真等人像是刘姥姥进了大观园,闻着扑鼻的菜肴香味,看得目不暇接。
倒是自称农夫的施公解,神色自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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