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芸司遥耳边嗡嗡作响。太阳穴突突地跳,像有无数根针在同时往脑髓里扎。
剧痛在颅腔内翻涌。
她猛地抬了眼,手掌抓握,指尖刺破那片湿冷的黑雾,准确无误的掐住了男人的脖子——!
“唔……”一声闷哼从雾里漏出来。
芸司遥攥着他脖颈的手却骤然加力,“闭嘴。”
一道声音从雾里钻出来,比刚才的闷哼更轻,带着点诡异,天真的调子:“……你生气了吗?”
芸司遥面无表情,她尝试在脑中呼唤系统,没得到回应,只有一片死寂,沉沉地压着。
周围的时间都静止了。
风停了,草叶不晃了,就连僧人也都暂停不动。
芸司遥:“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那阴冷又天真的调子贴着耳畔响起。
“我是你最重要的人……”
黑雾向上蔓延,逐渐缠上了她的胳膊,“只有我才会无条件站在你身边,司遥,我们是同类,本该共生共存,相互扶持……”
“咔。”
干脆利落一声响。
芸司遥毫不留情的掐断了他的脖子。
缠在胳膊上的黑雾猛地一颤,像被生生掐断了气。
周遭静了不过一瞬,那声音又钻了出来,带着蚀骨的怨。
“司遥……”
芸司遥大脑骤然剧痛,她捂住胀痛的额头,踉跄着后退半步。
“……你怎么能背叛我。”
就在这时,原本还算清明的天空毫无征兆地暗了下来。
“轰隆”一声,惨白的闪电撕裂云层。
天阴沉沉的,乌云压得很低。
芸司遥周身漫开一层黑气,比方才那团黑雾更沉、更烈。
她嗓音冰冷。
“滚。”
*
“你们这些和尚!”
大殿内,清虚道长一手按在腰间拂尘上,白须随着急促的呼吸一翘一翘,“真是被魔物同化了!连自己寺里僧人生死都不顾!”
为首的方丈双手合十,“无凭无据,老衲也不能妄下推断。”
“佛曰不妄语,若因一时揣测便定了谁的罪,伤及无辜,便是坏了佛门慈悲本真,老衲万不能为之。”
“明摆着就是妖物所为,难道还有假?!”清虚道长:“方丈慈悲心肠,可对这些藏匿作祟的妖魔,哪有什么道理可讲?!宁可错杀一百,也断断不能放过一个!”
玄溟闭眼转着佛珠,再睁眼时,他眼底添了几分冷峭的锐意。
“……贫僧也信是妖物所为。”
人群瞬间静了静,随即爆发出更甚的哗然。
古画女妖是玄溟带上寺庙的。
就连刚才清虚道人给他们看了溯尘镜里,画妖的前尘往事,玄溟都没有表态,如今居然承认了。
“不过……”玄溟抬眼看向清虚道长,漆黑的眸子冷淡,半点温度也无,“道长为何就这么笃定,慧明师弟是古画妖杀的?”
那双眼眸太深,瞧不出情绪,却有种沉静的穿透力。
“既不是她,为何不现身!”清虚道长道:“镜中所现的画面大家都清楚看过了,那画中妖物,于荒山古庙取过樵夫性命,在官道驿站吸过行商精气,前月江南水灾,多少亡魂被她引着入了那幅鬼画。桩桩件件,哪次不是杀得尸横遍野?!”
僧人们开始窃窃私语的议论。
唯有玄溟依旧立在原地,宛如一尊石像,垂着眼,手里的佛珠仿佛凝固了一般。
“和尚!”清虚道长见玄溟毫无反应,拂尘一甩,“你交还是不交人?!”
方丈枯瘦的手指捻着念珠,目光缓缓转向玄溟。
玄溟静默片刻,先是对着方丈微微颔首,随即转向清虚道长。
“不交。”
简单二字,却让清虚道长气得脸色又青又白。
玄溟指尖动了动,佛珠在掌心滚出一声轻响。
“慧明师弟的死,眼下尚无实证能与古画女妖扯上干系。既无凭据,便不能单凭镜中旧影断定是她所为。”
“待事情查明之前,贫僧自会管教妥当,断不会让她在寺中添乱,更不会任她出去伤及无辜。”
玄溟的声音依旧平静,任谁都听得出已是没有半分商量的余地。
清虚道长自知留在此处无用,他视线扫过众僧,方才还垂首默立的僧人里,已有不少人悄悄抬了眼。
他们都看了那镜中画面,原本还坚定的心开始动摇。
有的僧人眉头微蹙似在犯难,有的眼神闪烁藏着疑虑。大约是想不通为何玄溟师兄会认下这“可能藏妖”的名头。
妖与人有着本质上的不同,山野精怪修得人形,骨子里还是循着弱肉强食的本能。
它们或为修炼吸人精气,或因嗔念滥造杀业,哪会懂人间的伦理纲常?
就像山间饿狼盯着羔羊,从不会想该不该,只问能不能。
清虚道长冷笑一声,道:“既如此,那贫道便不多留了。只盼净云寺早日查明真相,莫要真让佛门清净地,成了妖物藏身之所!”
他一甩袖子,带着身后众人转身离席。
殿门被推开时,一阵风涌进来,吹得案上的烛火晃了晃,也晃得众僧脸上的神色更显复杂。
“师傅,咱们就这么走了?”
清虚道长斜睨他一眼,道:“你懂什么,这些和尚顽固的很,没有确凿的证据,他们都不会选择滥杀无辜。”
小道士更糊涂了:“那……那咱们这一趟岂不是白折腾了?”
清虚道长冷笑,“我要那妖物做什么?脏了我的手。我要的,是让净云寺名声尽毁,再无立身之地……”
当年,他们仗着人多势众,硬是从魔族手里抢下了黑瘴谷,与魔族结下梁子。
那地方藏着条蕴了千年的地脉灵泉,对修炼极有助力。
可魔族哪肯吃这亏,不过半月,便集结了数支精锐,夜夜在谷外叫阵,搞得他们烦不胜烦。
清虚道长随手一指。
“你,还有你,你们几个将今日的事传出去,传的越广越好。”
什么净云寺不肯交出疑犯,什么第一慧僧默认是妖物所为却偏要护着……
经他们添油加醋一番,用不了半日,“净云寺包庇妖物”的话便能传遍山下村镇,届时净云寺定会沦为众矢之的。
那些和尚想要洗脱罪名,最简单也最直接的方法,就是和他们同仇敌忾,共歼魔族。
清虚道长望着远处云雾缭绕的净云寺方向,嘴角勾起冷峭的弧度。
“魔族精锐尚在,净云寺那帮和尚虽有些本事,真对上了也得拼个两败俱伤。到时候魔族元气大伤,净云寺损兵折将再无底气,这灵脉,这山下的声望,自然就全落到咱们手里了。”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他要做那个坐收渔利的渔人,让净云寺和魔族,都成为他登顶路上的垫脚石。
“……”
几人出了净云寺的地界,刚拐过半山腰,山风忽然就变了味。
一阵风吹来,树梢哗哗作响。
风中漫开股淡淡的墨香,混着点潮湿的宣纸气,飘得人心里发慌。
……林中哪来的墨香?
枝桠纵横交错,不知从何时起,竟挂满了各式古画。
风一吹,便齐齐发出“簌簌”的轻响,阴森又诡谲。
清虚道长眉头一紧,“是谁在装神弄鬼!出来!”
就在这满林“画声”里,一道素白的影子从林深处走了出来。
她周身萦绕着黑气,手中一支狼毫墨笔。
“是妖物!”有人隔着一段距离感受到了妖物气息,大喊,“快!结阵!”
黑气顺着芸司遥的笔杆往上爬。
笔尖骤然迸出寸长的墨光。
清虚道长心底猛地窜起一股寒意,后颈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他几乎是本能地向后急退,又将拂尘抵在胸口!
墨笔快得只剩道残影,轻轻一点,他的拂尘“当啷”落地。
墨光“嗖”地钻进皮肉!
清虚道长张了张嘴想喊,却只呕出一口血,眼睛还瞪着,人已直挺挺倒了下去。
几个小道士从后面冲了过来,一把扶住了他。
“师傅!”
“师傅你怎么样了!”
黑雾顺着芸司遥的发梢往上爬,像条冰冷的蛇。
【……继续杀。】
雾气里传来的声音阴森又蛊惑。
【还没杀干净呢……】
芸司遥抬脚往前走。
几个小道士红着眼扑上来。
“妖孽!你敢伤我师傅!”
【这些修士……嘴上说着‘正邪不两立’,心里其实比谁都清楚。】
芸司遥手腕轻转,墨笔在半空虚虚一划,几道墨线像活蛇似的窜出去,精准缠上他们的脖颈。
【所谓正道,不过是他们给自己披的一层人皮……】
墨线猛地收紧,只几声轻得几乎听不见的骨裂声,几人便软软倒在地上。
“呃……”他们眼睛还睁着,满是惊恐。
【皮底下藏着的贪念、狠戾,比咱们这些‘魔物’脏多了。】
黑气慢慢敛回笔锋,芸司遥狼毫上的红墨又深了些。
【快。】
“不……”芸司遥握着笔的指节绷得发白。
她逐渐向后退。
【杀光他们。】
那声音又在耳边缠上来。
芸司遥猛地闭紧眼,睫毛剧烈地颤,额角渗出细汗,沾得碎发贴在皮肤上,她咬着牙。
“不、能……”
【你不杀他们,他们就会杀了你。】
黑雾的语气陡然重了三分。
【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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