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小说网 > 历史军事 > 这不是我要的HE > 8 血色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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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满堂红烛摇摇晃晃。

    纸扎人扬着惨白的脸,睁着阴恻恻的点睛,笑看南般若在地上无望挣扎。

    蔺青阳的脚步不紧不慢逼近她。

    他投下的影子潮湿、深黑、黏重,她身陷其间,仿佛被无数来自地狱的骨手拉扯,怎么躲也躲不掉。

    不知不觉被他逼到了墙角。

    后背撞上冰冷的木壁,再也无路可退。

    他忽然停下脚步,漫不经意看了看左右,视线缓缓落向插了龙凤红烛的漆金烛台。

    南般若心脏不禁一颤。

    曾经有一次,他一时兴起把她压在西界神龛前,信手抄起伽婆罗国供奉的金莲降魔杵,逼迫她一点点吞下。

    圣洁的莲瓣沾尽轻透的露水,同她一样摇摇欲坠。

    那一夜荒唐,远远超出了她的想象。

    她忘了自己是怎样哭着求他,求他不要让金莲去到连他自己都不曾抵达的地方。

    他无视她的求饶,非但没有罢休,行径反倒愈发恶劣。

    事后他尝到兴味,好一阵子,他都命令她时时带着那支金莲,片刻不离身。

    旧事让南般若呼吸发紧。

    而此刻,始作俑者者蔺青阳正在冷眼打量案桌上的龙凤双烛,唇角勾着一抹不怀好意的弧度。

    她的脸色越来越苍白,牙关发出轻微的咯咯响。

    他突然俯身凑近:“没听到吗,该洞房了。”

    见他视线离开烛台,她不自觉松了一口气,肩膀微微塌下。

    她已经无法细想烛台和洞房究竟哪一个更可怕,只能饮鸩止渴,在密密麻麻的绝望中抓住眼前可以看得见的稻草。

    他躬下腰,把她打横抱起来。

    走出两步,他忽地侧眸,用目光点了点那对龙凤烛,“喜欢?”

    南般若身躯一僵。

    她骤然紧张的样子让他笑出了声,笑到上气不接下气。

    “那个不行。”他一边喘笑,一边认认真真对她说,“你太烫了,蜡会化。底下金签能扎死你。”

    只听他的语气,仿佛是在提醒她做针线活要小心,仔细扎手。

    她咬住唇,闭上双眼。

    他抱着她大步离开前堂,行向卧室。越过大红隔幔,眼前骤然涌来了明亮的光。

    卧房被布置成了新房。

    高矮交错的枝型金灯缀满了红烛,窗牗、床榻、案桌、屏风与箱笼都换成了新香的红檀木,喜被簇新,床帐悬了大红吉祥结。

    满室暖融融的红光。

    南般若被放在喜桌前。

    只见四对婴臂粗细的龙凤花烛噼啪燃烧,桌面银碟里放置了桂圆花生莲子等物,另有酒壶、葫芦瓢、金刀、秤杆、同心袋。

    蔺青阳微微偏头,眉眼露出迟疑之色。

    他问她:“结发和合卺哪个在先,你记得么?”

    南般若抿唇不语。

    烛光实在太亮,经由那些金银之物反复映射,在她眼前幻成了一整片迷炫的光晕。

    光晕里的蔺青阳,带上了金边和残影。

    他只思忖片刻就失去耐心,抬手去拿酒壶。

    指尖忽一顿,黑眸里幽幽燃起两点夺目的光。

    “错了,第一件该是揭盖头。”

    然而她此刻头上并没有红盖头,新房里也没有找到红盖头——这是娘家该准备的东西。

    他攥住她手腕,大步走到床榻前。

    扬手一扯,拽下半块大红围帐,随手囫囵裹住她的头。

    南般若眼前一黑,旋即便是一片血般的深红。

    蔺青阳手劲大,厚重的大红帘布紧紧箍住她的头和脸,让她喘不上气。

    他单手握着迤在她颈后的布尾,把裹成了俑状的新娘脑袋摁在自己身前,抱紧。

    她的眉眼鼻唇无助地浮在厚布上,什么也看不见,也挣动不了分寸。这样的状态下,她完全无法预测他会对她做什么。

    她可以吸入少许空气,却被窒息感沉重地紧缚。

    未知最是令人恐惧,时间变得极其漫长。

    他并没有打算闷死她,在她呼吸开始变得急促时,他掀开了“红盖头”,长眸微垂,满意地欣赏自己的新娘。

    她的神色已有一点恍惚。

    他牵她往回走,她便虚浮踉跄跟在他身后。

    到了喜桌前,他贴心扶了扶她,帮助她站稳。

    他松开手,拎起酒壶,泠泠将酒水注入葫芦瓢,递一扇给她,“来,共饮合卺酒。”

    “唰——”

    他仿佛会读心,在她扬手泼酒的瞬间,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

    坚硬的指骨用力一钳,她的手指顿时绵软脱力,连松手丢开葫芦瓢也做不到。

    他依旧笑吟吟地。

    缓慢举杯,抬至唇前,双目灼灼盯着她的眼,与她同步,仰头饮下合卺酒。

    南般若紧咬的牙关被葫芦瓢磕开,辛辣的酒水呛入喉咙。

    “咳……咳……”

    他从她手里拿走葫芦瓢,随手扔到一旁。

    修长的手指落向案桌,缓缓挑拣片刻,捡起了一把小金刀。

    金刀雕刻有龙凤花纹,侧面刀刃上也精细地刻有一对并蒂莲,唯有刀尖反射着一丝冷冽寒光。

    他侧头微笑:“结发为夫妻,白头不相离。”

    不给她机会后退,他拽着她坐到案桌旁的宽椅里,把她圈在他身上。

    金刀轻轻抵住她的下巴。

    他迫她抬头,直视他眼眸。

    刀尖寸寸往上,他手很稳,分明是一触即破的雪肤,却只在刃锋下微微凹陷,一星半点也不曾划破。

    他用目光和刀锋描摹她的轮廓。

    金刀渐渐抵近她的眼眶,她咬住牙关,没有眨眼。

    簌、簌、簌。

    冰凉锐利的刀尖,一根接一根拨动她的眼睫。

    洞房里的暖红光晕在她视野中一下一下漾起涟漪。

    心惊肉跳间,刀尖越过了她的眉眼,顺势往上,逐一挑去她额头沁出的细密汗珠。

    他神色专注,近乎虔诚。

    呼吸交织,仿佛新婚的丈夫正在温柔为妻子描画眉眼。

    南般若熟悉他的气息。

    他身上的气味好像华贵的熏香,其实不是,蔺青阳不喜香料,那是他本身的味道。

    他的气息和气场独特而强势,侵略性十足,像是最强大的掠食者,进入他的领域者,要么臣服,要么死。

    此刻他身上的味道有了变化。

    阴森,幽冷,难以捉摸,仿佛沾染了黄泉的颜色。

    她失神的时候,刀尖仍在她雪缎般的肌肤上游移,隐隐约约有勾丝裂帛的声音,却丝毫没有划破。

    南般若无从得知他要玩到什么时候。他垂着眸子神色不明,似乎饶有兴味,又似乎意兴阑珊。

    一下,一下,一下,又一下。

    勾勾连连,游龙走凤,漫不经意。

    嗤、嗤、嗤……

    不知过了多久,她忽地察觉,刀尖冰冷的走向仿佛在延续某种规律。

    思绪还未成型,直觉已在叫嚣危险。

    但她已然无法阻止自己的心神追随他的刀锋游移……

    横、撇、点、弯折、右钩、点。

    重复。

    再重复。

    不断重复。

    一直重复——在她觉察之前,他已经反反复复在她肌肤之上描画了无数遍。

    脸庞、额头、脖颈、锁骨。

    眉、眼、鼻、唇。

    死。

    死、死、死、死、死、死!

    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

    醍醐灌顶的瞬间,南般若呼吸停滞,寒气从骨缝最深处涌出来,霎那遍布全身。

    她不自觉睁大双眼,瞳孔扩散,直至占满整个黑眼仁。

    她惊悸地望向他。

    他在笑,笑意从魂魄深处渗出,由衷地愉悦至极。

    薄唇微微地动。

    他无声轻语:‘终于发现了。’

    南般若微微倒气,一阵一阵感到眩晕。

    这个男人,从前再如何冷血凉薄、性情恶劣,终究有迹可循。如今在他身上,她已经感知不到什么人性了。

    她引出了十八层地狱之下的恶魔。

    刀尖停在她的唇角。

    他用另一只手挑起她一缕长发。

    黑发在他坚硬的指掌之间缓缓流淌,像流水,像丝缎,光泽莹润,入手滑凉。

    除了健康之外,上苍待她从不吝啬,予她绝世容色,予她媚骨天成,予她周身上下,无一处不精致,无一处不完美,无一处不诱人迷恋。

    多么可笑的馈赠。

    “嚓。”

    一声裂帛的轻响,一束死去的秀发落入蔺青阳掌心。

    他从自己发冠间抽出一缕黑发,随手割断,与她的乌发紧紧缠绕在一处,封进同心袋。

    “叮。”

    他随手把金刀掷向案桌。

    它翻滚两圈,斜搭在装盛了桂圆的银盘边缘。

    “礼成。”

    蔺青阳俯下身,像每一个急不可待的新郎一样,抱起自己的新娘,意图明确地大步走向床榻。

    南般若猝不及防,惊呼间左边长袖扫过案桌,咣铛掀翻了一堆花生莲子。

    身体腾空,她娇躯微颤,指骨发白。

    距离床榻越来越近,蔺青阳的眸色转成了瘆人的漆黑,唇角笑意冰冷。

    就在他把她压进被褥之时,南般若忽然挥动左手。

    “噗刺。”

    空气凝固,蔺青阳缓缓低头。

    断发的小金刀握在她手心,刺进他腹部,直抵刀柄。

    南般若也愣了一瞬。

    他身上竟然没有东皇法衣护体——不,他竟然在她面前没有任何防御。

    虽然震撼错愕,但她的动作没有丝毫犹豫。

    她拔出金刀,迎着溅向她的鲜血,果断又刺出一记。

    “噗刺!”

    她再拔,再刺。再拔,再刺。

    噗刺!噗刺!噗刺!噗刺!噗刺!噗刺!

    他的身上绽开一朵又一朵血花。

    她的身体剧烈颤抖,血腥气息充斥鼻端,让她几乎丧失神智。

    她近乎疯狂地重复着挥刀刺出的动作。

    直至精疲力竭。

    “哈……哈……”

    她大口喘息,滚烫的脑子渐渐冷静下来,她忽然想起,蔺青阳已经很久没有动静了。

    她颤抖抬眸,对上他冰凉的眼。

    手中的金刀当啷坠地。

    “捅我七十九下……够了吗,确定不继续?”

    他不带情绪地笑开,“那就该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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