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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廊里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林珩月停在一位护士面前问病房号,转身时,林晓桃正踮着脚往走廊尽头张望,雾粉色长发在白墙映衬下格外惹眼。

    “别东张西望的。”

    林珩月拉了她一把,“这边。”

    推开病房门时,一名警察正站在床边说着什么,见她们进来,便停下话头转过身:“林女士来了。”

    林珩月点头致意,目光下意识地落在病床上,江泽半靠在床头,身上换了件蓝白条纹的病号服,衬得脸色愈发苍白,原本凌乱的长发被简单梳理过,用一根普通的皮筋松松束在脑后,少了几分古装的飘逸,却多了些病中清弱的温润。

    “是这样,他现在的状况呢不太对,说的话我们也听不太懂,只知道他叫江泽,问他家在哪里,他好像在说些我们没法理解的地方,什么浴火界,什么风云镇我们查了全国的地名,没一个能对上的。”

    警察走上前看着林珩月道:“医生说,可能是因为脑部受到过撞击导致记忆错乱。这次叫你们来呢是想问问你们愿不愿意先照顾他一下,我们会加快调查的。”

    林珩月没接话,目光掠过江泽苍白的脸。他半垂着眼,长睫在眼下投出浅影。

    “为什么是我们?”林珩月转向警察,语气平静,“我们并不认识他。”

    警察从口袋里掏出个记事本翻了翻:“是这样,我们查了江泽的指纹和DNA,全国系统里都没匹配信息,一时间没办法确认他的身份。”

    他顿了顿,“他醒来时,嘴里反复念叨的两个字,晓桃。”

    林晓桃一怔:“啊?……叫我?”

    林晓桃凑近了些道:“姐,他是不是装晕啊?不然咋知道我名字的?”

    警察合上记事本:“医生说他现在最需要的是安静休养,总在病房里留着警员也不合适。你们要是方便,能不能先……”

    “我们可以试试。”林珩月打断他,视线仍停在江泽身上。他的手还维持着蜷缩的姿势,指节泛白,像是在极力忍耐什么。那双眼睛太干净了,干净得让她没法把他和“危险分子”划上等号。

    林晓桃拽了拽她的胳膊,小声嘀咕:“姐,这也太突然了吧?他万一……”

    林珩月拍拍她的手背,转向警察,“但我们只能暂时照顾,你们还得继续查他的来历。”

    警察松了口气:“这是自然,有任何线索我们会立刻联系你。还有请林女士和我们去所里做个笔录。”

    林晓桃点了点头,跟着离开了病房。房间里只剩林珩月和江泽二人,林珩月拉过一把椅子坐在床边看着江泽问道:“你是怎么跑到我家园子里的?”

    江泽没有回答,他就定定的看着窗外,脸上没有任何神情。阳光透过窗户落在江泽的侧脸上。他的侧脸线条清瘦,下颌线绷得有些紧,即使只是望着窗外那片被窗框切割得方方正正的天空,也透着一股与这病房格格不入的疏离感。

    林珩月等了片刻,见他依旧没有开口的意思,便换了个角度,声音平稳地再次问道:“警察说你醒来时,一直在说‘浴火界’和‘风云镇’,那是什么地方?”

    这次,江泽终于有了反应。他缓缓地从窗外收回目光,转过来看向林珩月。那双眼睛很亮,却像蒙着一层薄雾,看不清底。

    “家。”他低声开口,声音很轻,像一片落叶,“……没了。”

    林珩月皱了皱眉道:“能和我说说吗?”

    似不想回忆起那段往事,他的目光再次转回,落回到了窗外。林珩月见状也没再多问,就这么静静的坐在一旁。阳光在地板上缓慢移动,像一汪融化的金子,却暖不透病房里的清冷。

    林珩月的视线落在江泽的手上。那双手依旧蜷着,指腹上有几道浅浅的伤痕,不像是新伤,倒像是旧疤叠着新痕,边缘泛着淡淡的粉色。

    那时她只当是哪个cosplayer出了意外,现在想起觉得又有些怪,那身衣服的料子和针脚,都透着股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古意。

    江泽收回目光,合上双眼,他本想内观己身看看伤势如何,但他发现无比简单的观已,如今的他做不到了。他连忙抬起右手想唤出魔气,可他怎么做也唤不出来了,这一刻的江泽像掉进了冰窟,从头顶凉到脚心。

    他反复攥紧又松开右手,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可那熟悉的、流淌在血脉里的温热力量,连一丝一毫都感应不到。

    “不……不可能”他喃喃自语,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他尝试着调动体内的魔气,那曾如臂使指、能翻江倒海的力量,此刻却像沉在万丈深渊的石头,纹丝不动。江泽的脸色彻底失去了血色,连嘴唇都变得惨白。

    林珩月一直静静地看着他,将他脸上的每一个细微变化都收入眼底。从最初的茫然,到尝试时的专注,再到此刻的惊慌失措,甚至带着一丝近乎绝望的恐惧。

    “你在找什么?”林珩月终于开口,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安抚意味。

    江泽转过头,眼睛因为急切而微微发红道:“没了……都没了。”

    “什么没了?”林珩月不解地看着江泽。

    江泽没有回答,他合上了双眼,两行泪滑过苍白的脸颊,没入鬓角,洇出一小片深色的湿痕。林珩月看着那两行泪,心头莫名一紧。她见过形形色色的人,见过逢场作戏的哭,见过博取同情的泪,却从未见过这样的眼泪。带着一种被连根拔起的痛楚。

    过了很久,久到阳光移过了床尾,江泽眼角的泪才渐渐止住。此时房间被推开,林晓桃晃晃悠悠的走了进来。看着眼前这一幕她呆了呆。

    “姐,你欺负他了?这咋还泪流满面的?咋回事吖?”林晓桃凑近了问。

    林珩月没有回应,就这么看着她,看的林晓桃有些不舒服。

    “哎呦,开个玩笑嘛,你这小笨鸟还叫真上了。”

    林珩月皱了皱眉。

    ……

    “错了,错了姐放我一马。”林晓桃捂着额头,龇牙咧嘴地往后缩了缩。像只被捏住翅膀的小雀儿,眼里却没多少真怕,反倒带着点耍赖的笑意。

    林珩月这才收回目光,指尖在膝盖上轻轻敲了敲,声音听不出情绪:“再乱说,我可不留手了。”

    “知道啦知道啦。”林晓桃立刻顺坡下驴,揉着额头凑到江泽面前。“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说!早上是不是在装晕?如实招来!”

    江泽还是合着眼一声不发,林晓桃有些不自在,侧过头看着林珩月问道:“这……啥情况?”

    林珩月摇了摇头,将刚才的事简单的跟林晓桃说了一下。

    “没了?什么没了?”林晓桃也是一脸不解。

    这时江泽睁开了眼,好似心中下了什么决定。林珩月二人看过去,江泽眸底的红血丝像蛛网般蔓延,看的二女一惊。

    “他……他这没事吧?”林晓桃指着江泽问。

    “没事。”这是江泽开的口,声音依旧沙哑,却比之前稳了许多,每个字都带着沉甸甸的分量。他拱了拱手,“抱歉,让二位姑娘看笑话了。”

    林晓桃一下子就激动了,不停地拍着林珩月的肩膀。眼睛亮得像揣了两颗星星,雾粉色的长发随着动作甩来甩去:“哇!姐!你听见没?这拱手!这调调!活脱脱从古装剧里走出来的啊!比电视上的还带感!”

    林珩月被她拍得肩膀发麻,抬手按住她的胳膊,无奈道:“安分点。”

    她看向江泽,眉头微蹙,那拱手的姿势标准得过分,手腕微沉,指尖平齐,不是现代人模仿古装剧的花架子,倒像是刻在骨子里的习惯,带着种旧式的郑重。

    江泽放下了手看着二女问道:“不知此地为何处?”

    林晓桃先反应过来,眼睛瞪得溜圆:“何处?你是说……这里是哪儿?”

    见江泽点头,她立刻来了精神,掰着手指头数,“这里是市一院啊,就是医院!咱们现在在青南市,你知道不?就是那种……高楼特别多,车也特别多的地方!”

    她一边说,一边指着窗外:“你看外面那栋楼,二十多层呢!还有底下跑的那些铁盒子,叫汽车,比马快多了,还不用喂草!”

    江泽顺着她的手指望去,眉头越皱越紧。

    【不用喂草的铁盒子?比马快?可我们都是御剑或用传送阵的,这个世界好像不太一样。】

    江泽心里正想着呢,突然林晓桃一把抓起他的手,把江泽从思索中带了出来。他下意识想抽回手,却被她抓得牢牢的。

    “姐,你看!”林晓桃把他的手举起来,对着光晃了晃,眼睛亮晶晶的,“他的手好好看啊!又细又长,比我姐的手还好看!”

    林珩月的指尖在膝盖上轻轻一顿,目光落在自己手背上。她的手也极为好看的,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干净利落,只是常年做家务和处理工作,指腹带着点薄茧,不像江泽的手,苍白,修长,指节透着玉石般的清润,即使有旧疤,也像是精心雕琢过的纹路。

    【确实好看,但太凉了,没我的暖。】她心里不动声色地补了一句。

    “好了晓桃,你的任务还没做完呢,快回去加班吧。”林珩月将林晓桃抓着江泽的手抽了回来道。

    “啊?加班?”

    林晓桃垮下脸,像被戳破的气球。

    “我才刚回来没多久啊姐……”

    她偷偷瞄了眼江泽,见他正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指腹的旧疤,那副安静的样子让她有点不忍心走。

    “要不我再待会儿?帮你看看他有没有不舒服……”

    “你的稿子明天要交,忘了?”

    林珩月挑眉,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喙的笃定。

    “再不回去,你的编辑该打夺命连环call了。”

    提到编辑,林晓桃一个激灵,连忙抓过自己的帆布包:“哎呀差点忘了!那我先走了!江泽哥你好好休息,等我明天来接你出院啊!”

    她冲江泽挥挥手,雾粉色的长发在空中甩了个轻快的弧度,转身一阵风似的跑了,病房门被带得轻轻晃了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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