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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公子府的老管家引着一名招贤馆主事悄然入内。
自从始皇帝赐他招揽门客之权后。
这招贤馆,便立起来了。
只见那主事灰布长衫上还沾着夜露,显是匆匆赶来,手中竹简密密麻麻记满了名字。
“公子,今日又有三十七人投效。”
主事双手奉上竹简。
“有燕赵游侠七人,楚地算士三人,还有个自称能观星象的齐地术士……”
赢子夜看完竹简,顺势倚回软榻,“这些人都不错,但要记住……”
他漫不经心的补了一句:“宁缺毋滥。”
说完,又突然抬眼。
“我要的是能用的刀,不是扎手的刺。”
主事拱手领命。
随即退离。
四下无人时。
赢子夜斜倚在窗边,指尖捻着一枚青铜棋子,在月光下泛着幽幽冷光。
夜风拂过庭院,卷起几片落叶,他眯着眼看那叶子打着旋儿落下。
“暗河现在就像这落叶…”
棋子在他指间翻了个面。
“看着轻飘飘没分量,等积厚了…”
手腕一抖,棋子突然嵌入三丈外的槐树,惊起一窝夜栖的乌鸦!
“就能撼动大树!”
他轻笑一声,起身慢悠悠踱至案前,拎起酒壶直接对着嘴灌了一口。
“不过,赵高这老狐狸,到时候定会派人混进来监视我。”
“毕竟……”
“天罗地网,无孔不入。”
说着,他的手指划过墙上新挂的谋划图。
在‘招贤馆’的位置上,几个墨点被朱砂特意圈出。
“这些人,揪出来容易,但成本很高啊……”
赢子夜拎起酒壶又灌了一口,酒液顺着下巴滴落在地图上,恰好晕开一个墨点。
“今日除三个,明日来五个。”
“就像蝗虫,抓也抓不完,烧也烧不尽。”
突然间,赢子夜的嘴角显露出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或许,他人的棋子亦可为自己所用!”
……
中车府。
府邸深处,连月光都透不进的暗室内。
只有几只蜘蛛在梁木间无声织网。
赵高半张脸隐在阴影里,苍白的手指间缠绕着一根银丝。
丝线另一端缚着一只通体漆黑的毒蛛,八条长腿在他掌心缓慢划动。
“吱呀——”
门轴转动声比蚊呐还轻。
一名身着灰褐色劲装的“地”字级密探跪伏在门槛外,额头紧贴地面。
“大人,六公子招贤馆已渗入杀字级‘玄蛛’三人。”
赵高指尖的蜘蛛突然僵住,八只单眼同时转向密探方向。
他低笑一声,银丝勒进蜘蛛腹部,渗出墨绿色体液。
“继续。”
“东郡急报。”
密探喉结滚动,声音压得极低。
“陨石核心刻有古篆,疑似…青龙计划密钥。”
他袖中滑出一卷薄如蝉翼的绢布。
“墨家、农家、道家等势力皆有异动。”
黑暗中传来“嗒”的一声轻响——
是赵高指甲叩击青铜扶手的声响。
六剑奴中真刚的佩剑微微出鞘三寸,剑刃映出赵高此刻勾起的唇角。
那笑容像是用刀刻上去的,不见半分活气。
“退下吧。”
三个字轻飘飘落下,密探却如蒙大赦,倒退着走出门外。
断水突然睁开通红的盲眼,屋内所有蜘蛛瞬间爆体而亡。
赵高指尖的血蛛也突然僵死,八条腿诡异地蜷缩成一团。
他随手将虫尸碾碎在扶手上,黏稠的汁液顺着鎏金纹路缓缓流淌。
“掩日。”
阴影中,传来铁甲摩擦的轻响。
一名身着普通秦军制式铠甲的将领缓步走出。
腰间佩剑的剑鞘毫不起眼,唯有剑格处隐约透出一线暗红。
他站定时连呼吸声都听不见,仿佛只是套着铠甲的幽灵。
“东郡。”
赵高用染血的指甲在案几上划出两个字,血迹很快渗入木纹。
“去看看那块石头。”
掩日的铁面具下传出沉闷的回应:“可需带回?”
“呵…”
赵高忽然抬手,六剑奴同时后撤三步。
他枯瘦的手指抚过掩日的肩甲,在寻常人根本不会注意的接缝处轻轻一扣。
那里藏着三根淬毒的钢针。
“你这样的利刃,不该用来劈石头。”
窗外忽有夜枭啼叫。
掩日按在剑柄上的手背青筋暴起,又缓缓松开。
“属下明白了。”
铁甲下的声音忽然带起金属震颤的回音,“可需顺手杀几个诸子百家的人?”
赵高转身,袍角扫过烛台,唯一亮着的烛火倏然熄灭。
“先让他们争去吧,你…见机行事便好。”
掩日抱拳的瞬间,铠甲缝隙中渗出缕缕黑雾。
待黑雾散尽,原地只余下几片正在腐蚀地砖的枯叶。
“大人。”
乱神忍不住开口,“为何不直接守株待兔,将诸子百家一网打尽?”
赵高正在用丝绢擦拭一根钢针,闻言…突然将钢针射入乱神脚前的地砖!
针尾颤动时,整块青砖已变成紫黑色。
“陨石只是引线。”
他踩过毒砖,靴底竟毫发无伤,“陛下要的…是诛心的火种。”
……
就在天色将明未明之际。
咸阳城门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守城将士刚举起长戟,就被迎面而来的景象震住——
一匹通体漆黑的战马口吐白沫疾驰而来。
马背上骑士的铠甲已被血水和汗水浸透。
背后插着三支羽箭,却仍死死护着胸前那方漆黑如墨的龙纹铜匣!!
匣上九道玄铁锁链缠绕,每条锁链末端都铸着小小的“禁”字!
“八百里加急!!!”
“黑龙卷轴至——!”
嘶吼声划破晨雾!
沿途戍卫的秦军齐刷刷跪倒!
直到那马匹冲到宫城前,终于力竭倒地。
骑士滚落时,仍用身体护住铜匣。
瞬息间,宫门处,冲出四名黑冰台死士,刀锋直接架在了骑士脖颈上!
“验符。”
为首的独眼死士声音嘶哑。
身边立刻有人从怀中掏出半块虎符,将之与铜匣底部的凹槽严丝合缝地对上。
咔嗒一声!
铜匣表面盘绕的黑龙突然睁开双眼,两颗血红的宝石龙睛迸出刺目光芒!!
整个宫城瞬间沸腾!!!
九重宫门,次第洞开!
那独眼死士割破自己手掌将血滴在龙睛上,铜匣这才缓缓开启——
一卷用鲛人血浸染的玄色帛书静静躺在其中。
隐约可见一些朱红字迹正泛着诡异的青光。
“鸣钟!!!”
第一声钟响震彻咸阳!
而所有听到钟声的百姓,都僵在了原地。
这样的钟声,天下一统后,至今只响彻过两次——
第一次是嫪毐叛乱。
第二次,是荆轲刺秦……
而此刻的大殿之上。
朝阳…正将百官的影子拉得老长。
李斯手持象牙笏板立于玉阶之下,腰间玉坠随着他沉稳的步伐轻轻晃动。
“启禀陛下。”
他声音不疾不徐,却让殿角侍立的郎官们不自觉地挺直了脊背。
“按六公子的定边之策,陇西若要互市,必须先纳戎马六千匹。”
他袖中滑出一卷竹简。
“按每匹折粟米二十石计,可省转运徭役三万余人次。”
治粟内史立刻捧着算筹出列:“确如丞相所言。”
“更兼乌氏倮献驯马之术,使我军骑卒可省两年训练……”
话未说完,就被蒙恬一声咳嗽打断——
这位将军正盯着他算筹上某个数字皱眉。
始皇帝指尖在鎏金扶手上轻叩,九旒冕下的目光扫过殿柱上新刻的《秦律》条文。
李斯立即会意:“臣已令陇西郡守增设‘互市监’三员,凡交易必录铁契。”
他忽然转向赢子夜所在的方向。
“六公子今早所献‘验马符’之法,臣也觉得颇为妥当。”
站在角落的赢子夜正偷偷往嘴里塞蜜饯,闻言差点呛到。
他讪讪地擦了擦嘴角,心里暗骂李斯这老狐狸非要当众点他——
那所谓的验马符,不过是他随口说出来的小招数而已。
治粟内史忽然跪地:“臣请增云中郡为互市新埠。”
他展开的绢布地图上,几条朱砂线路正穿过匈奴腹地。
“如此可引东胡良马,价比陇西低三成……”
话音刚落!
沉重的钟声突然撞破朝堂的议事声。
九响连震!
殿梁上的尘埃簌簌落下!
李斯手中的象牙笏板“咔”地裂开一道细纹,蒙恬的佩剑自行在鞘中嗡鸣。
“报——!”
宫门处传来铁甲撞裂门闩的巨响。
十二名黑冰台死士鱼贯而入。
他们抬着一方玄铁打造的龙辇。
辇上黑龙盘绕的铜匣正在不断渗出猩红液体,滴落在地砖上,竟腐蚀出缕缕青烟。
始皇帝缓缓从龙榻上站起,九旒冕的玉珠相互碰撞,发出细碎的声响。
他的脸上,是凝重之色!
当黑冰台统领单膝跪地捧起铜匣时,殿中百官不约而同地后退三步!
那铜匣的锁眼竟像是一颗活生生的龙睛,此刻正死死盯着帝王!
“验。”
帝王吐出一个字。
黑冰台统领立即割破手指将血滴在龙睛上,身边死士则将带来的虎符按在龙鳞纹路处。
铜匣开启的瞬间,整座大殿的温度骤降。
竹简展开时,始皇帝玄色帝袍上的金线龙纹无风自动。
当看到上面书写的朱砂大字时,帝王指节突然发白,竹简边缘被捏出蛛网般的裂纹!
“退朝。”
两个字砸得满殿文武膝盖发软!
“李斯。”
“蒙恬。”
帝王的声音从九重冕旒后传来。
“还有子夜。”
最后两个字落下时,殿外惊雷炸响。
“随朕…摆驾章台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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