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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阳城内,一处墨家藏匿点。密室。
昏暗的烛火映照着斑驳的石壁,血腥气在潮湿的空气中弥漫。
高渐离半倚在墙角,水寒剑横在膝前,剑身上的冰纹已然黯淡。
他嘴角残留着未干的血迹,却仍死死盯着站在阴影中的那道身影,眼中翻涌着刻骨的恨意。
“呵……”
他冷笑一声,嗓音沙哑如刀刮铁锈。
“没想到帝国的走狗,也会救我们?”
盖聂静立不动,渊虹剑鞘上的血迹还未干透。
他肩头的剑伤深可见骨,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般,只是沉默地望向密道入口。
“盖聂!”
高渐离猛地撑起身子,却又因伤势踉跄了一下,“你也知道无颜面对我们吗?!”
雪女的白绫无声缠上高渐离的手臂,冰蓝色的眸子冷冷扫过盖聂。
“当年你背叛了我们…”
她的声音比往日更加冰冷,“现在又来假慈悲?”
盖聂终于转身。
烛光下,他轮廓分明的面容比十年前更加沧桑。
但那双眼睛,依然如当年在机关城论剑时那般清澈坚定。
“你们不能继续留在这里。”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
“黑冰台的杀手已经锁定这个区域。”
高渐离突然暴起,水寒剑直指盖聂咽喉!
“然后呢?”
“让我们像丧家之犬一样逃窜?”
“就像你当年背叛墨家时那样?!”
剑尖在盖聂颈前寸许停下。
一滴血顺着剑锋滑落,盖聂却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我知道。”
他平静地说,“我无论怎么解释,都改变不了你们的看法。”
密室突然陷入死寂。
只有角落里渗水的声音滴答作响。
盖聂的手缓缓按上胸口:“但这十年来,我留在咸阳宫,只为完成一个承诺。“
“那就是找到荆轲的儿子,荆天明!”
雪女的瞳孔骤然收缩。
“荆大哥的…儿子?”
高渐离的剑尖微微颤抖,“你…”
“不错,经过这些年的隐忍调查,我终于确认他的下落。”
盖聂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就在咸阳宫中。”
烛火突然剧烈摇晃,映照出高渐离瞬间煞白的脸色!
他的剑“铛”地一声砸在地上,整个人踉跄着向前一步。
“你…你是说荆大哥的骨血…这些年来一直在暴君的巢穴里?!”
“今夜动手前,我已将他带出宫。”
盖聂从怀中取出一块残破的布条,上面染着陈旧的血迹。
正是当年荆轲刺秦时所穿衣袍的碎片。
“现在就在城外安全处。”
高渐离的剑“铛”地一声掉在地上。
这个铁骨铮铮的汉子突然红了眼眶:“他还活着…荆大哥的……”
雪女的白绫也突然绷直,冰晶在空气中凝结成细小的雪花。
“那孩子…现在……”
“没时间了。”
盖聂突然侧耳倾听,渊虹剑微微震颤示警。
“咸阳即将全城戒严,黑冰台的追踪术不会给我们太多时间。”
高渐离突然抓住盖聂的衣襟,眼中血丝密布。
“十年!你眼睁睁看着那孩子在豺狼窝里待了十年?!”
盖聂任由他抓着,目光平静如深潭:“若要一击必中,就必须等待最完美的时机。”
他轻轻掰开高渐离的手指。
“昨夜六公子府异动,正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若你们信我——”
他抛出一枚墨家密令,“三日后,残月谷!”
雪女接住密令,指尖凝结的冰霜将上面的暗纹映照得清清楚楚。
这是墨家最高级别的接头信物,就连几位统领都没有资格触碰,只有矩子,才知晓其中玄机。
高渐离死死盯着盖聂:“为什么……”
“因为有些路。”
盖聂转身走向密道,背影在火光中拉得很长,“必须有人走下去。”
高渐离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最终却颓然松开。
“等等!”
“那孩子…长得像荆大哥吗?”
盖聂的背影在烛光中顿了顿:“眼睛很像。”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尘封十年的记忆闸门!!
高渐离仿佛又看见那个豪迈不羁的剑客,在易水畔仰天大笑的模样。
他的身影即将消失在黑暗中时,雪女突然开口:“盖先生。”
十年了,这是她第一次用这个称呼。
盖聂脚步微顿。
“你的伤……”
雪女的声音依旧清冷,却少了几分敌意,“会暴露行踪。”
盖聂没有回头,只是轻轻拍了拍渊虹剑:“无妨。”
当他的身影彻底融入黑暗后,高渐离弯腰捡起水寒剑,指节捏得发白:“阿雪,我们……”
雪女的白绫无声缠绕上他的伤口,冰晶在伤痕处凝结成护膜。
“信他一次。”
她望向密道深处,“就像…当年信荆大哥那样。”
……
城外,一弯残月悄然爬上树梢。
盖聂的身影在官道旁的枯树上稍作停留。
他望向远处隐约可见的咸阳城墙,目光最终落在六公子府的方向。
那道通天剑光,让他想起了一个古老的传说。
天外飞仙……
发出此剑的,究竟是谁?
风声呜咽,盖聂的身影如鬼魅般消失在夜色中。
……
而与此同时,咸阳城外某处荒原之上,一个瘦小的身影正蜷缩在马车里,怀中紧紧抱着一柄木制的小剑。
那是盖聂临走时塞给他的。
剑柄上,刻着两个已经模糊的字:
荆轲。
……
六公子府。
前庭。
晨雾未散,扶苏一袭素白锦袍立于阶前,腰间玉佩轻响。
他眉目温润,指尖正摩挲着一片被剑气削落的瓦当,断面光滑如镜,绝非寻常武者所能为。
“六弟。”
扶苏转身,袖口暗绣的竹纹在晨光中若隐若现。
“昨夜府上可还安好?”
“听闻有刺客潜入,闹出不小动静。”
赢子夜缓步走出,玄色衣袍松松垮垮地披着,闻言略一挑眉:
“大哥消息倒是灵通。”
他随手拂去衣袖上的灰尘。
“不过是些宵小之徒,不足为虑。”
“反正有少司命大人在,刺客来多少都是送死。”
扶苏目光微动,注意到廊柱阴影处飘过的紫纱。
只见少司命静立其间,指尖缠绕的藤蔓上还残留着昨夜交战的剑气。
“早就听闻阴阳家派了少司命大人护卫六弟,倒是周全。”
扶苏收回目光,语气温和,却带着试探。
少司命虽为阴阳家五大长老之一,精于木系阴阳术。
但昨夜那道剑气凌厉至极,分明是纯粹的剑道修为。
与她路数截然不同。
况且,以她的实力,绝无可能一剑震慑整个咸阳城!
他目光微沉,思绪翻涌。
莫非是星魂?
阴阳家左护法,十二岁便阅尽阴阳秘典,聚气成刃已臻化境。
传闻他借助阴阳禁术,可令剑气暴涨数倍,甚至能短暂匹敌陆地神仙……
但……
扶苏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玉佩。
星魂的剑气诡谲阴冷,而昨夜那道剑光却纯粹如天外飞仙,不似阴阳家路数。
他目光扫过赢子夜懒散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锐利。
难道阴阳家还藏着其他强者?
看来,得让淳于越好好查查阴阳家的底细了……
赢子夜见他沉吟,轻笑一声,目光忽然变得深邃:“大哥今日前来,想必不只是关心弟弟的安危吧?”
扶苏神色不变,从袖中取出一卷竹简:“北境传来急报,匈奴又有异动。”
“我想起六弟先前提出的定边之策颇有见地,特来请教。”
赢子夜眼中闪过一丝玩味,慢条斯理地接过竹简。
他指尖在简上轻轻划过,忽然抬眸。
“大哥请教边事是假,想搞清楚我为何要接下遣六国贵族入咸阳这桩差事才是真吧?”
扶苏微微一怔,随即苦笑:“六弟果然敏锐。”
檐角铜铃轻响,一阵风过,吹动两人衣袍。
赢子夜将竹简递还,语气忽然转淡:“边关之事,重在归化。”
“六国遗族,则是震慑!”
他转身望向院中那株被剑气波及的老梅。
“有些人,只有亲眼见过刀锋,才会懂得收敛!”
扶苏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梅树枝干上那道平滑如镜的切口,心头蓦地一凛!
再看向赢子夜时,却发现对方又恢复了那副漫不经心的神态。
“时候不早了,”赢子夜整了整朝服,“该去上朝了。”
“大哥若对边事还有疑问,不妨路上再谈。”
扶苏若有所思地点头,两人并肩向府外走去。
当他踏过那片被剑气削平的青砖时,余光瞥见少司命正凝视着赢子夜背影。
那双向来冷漠的紫瞳里,竟闪过一丝他从未在这位死亡使者眼中见过的……
复杂?
回廊上。
车驾的铜铃声渐远,少司命静立廊下,紫纱被晨风轻轻掀起一角。
她低头凝视自己的掌心。
一缕翠色真气如活物般缠绕指尖。
所过之处,竟有点点灵光如萤火飘散。
这是她修炼《青帝长生诀》不过两个时辰的成果。
却已让停滞多年的瓶颈出现了松动!
这功法……
她指尖微颤,回忆起玉简中那些玄奥的符文。
仅仅是按照第一重心法运转周天,体内沉寂多年的乙木真气便如枯木逢春。
连东皇太一种下的阴阳咒印都被压制了三分。
紫瞳中闪过一丝罕见的波动!
若修至大成……
忽然,一阵细微的灵力波动打断了她的思绪!
一只幽蓝色的灵蝶穿透晨雾,轻盈地停在她指尖。
蝶翼上流转的阴阳符文,赫然是蜃楼最高级别的召令。
少司命眸光一凝。
灵蝶振翅的节奏带着急促。
这是月神的手笔。
看来昨夜那道剑光,终究惊动了观星台。
她最后望了一眼赢子夜离去的方向。
那个总是一副懒散模样的公子,随手丢给她的功法,却可能是阴阳家数百年来都未能触及的……
仙缘。
紫纱翻飞间,她的身影已化作流光掠向蜃楼。
廊柱旁,一株昨夜还被剑气摧残的垂丝海棠,此刻竟在她经过时绽放出三朵新蕊。
而少司命没有察觉的是。
她向来冰冷的眸中,第一次对那个赐予功法的人,生出了一丝…
难以名状的涟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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