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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谋!”那一声低吼,榨干了赵子羽胸腔里最后一丝空气,带着玉石俱焚的决绝,与呼啸而来的炽热掌风悍然相撞!
“砰!!”
没有想象中的惊天动地,只有一声沉闷得令人心搏骤停的巨响!就像是两块烧红的生铁狠狠砸在一起!
气浪以两人为中心猛地炸开!地面上积累的尘土枯叶被瞬间清空,形成一个清晰的圆环。赵子羽只觉得一股无法形容的灼痛感顺着双臂经脉疯狂窜入,如同被烧红的铁水浇灌,胸口那本就郁结的旧伤轰然爆发,喉头一甜,一股腥甜猛地涌上!
但他不能退!一步都不能!
借着郑谋那排山倒海般的掌力,赵子羽身体如同断线的纸鸢,却又诡异地向后飘飞,方向不偏不倚,正是那库房紧闭的木门!这不是被击退,而是他算计好的借力!他用这近乎自毁的方式,硬生生将自己送到了目的地!
“咔嚓!”
后背重重撞在库房厚重的木门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木门剧烈震颤,门轴发出不堪重负的**。赵子羽强咽下那口逆血,体内那强行催谷的、如同脱缰野马般的内力在这一刻找到了一个宣泄口,尽数灌注于背部!
“轰隆!”
库房木门,竟被他这合两人之力的一撞,硬生生震开了内侧的门闩,猛地向内弹开!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郑谋脸上的狞笑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脸错愕和惊怒!他万万没想到,这看似拼命的“赵老蔫”,竟如此狡诈狠厉,用他的掌力做了嫁衣!
“拦住他!格杀勿论!”郑谋厉声咆哮,身形如影随形,再次扑上!周围的侍卫们也如梦初醒,刀剑并举,嘶吼着涌来。
赵子羽根本来不及回头,借着撞开门的势头,一个狼狈却异常迅捷的翻滚,直接跌入了库房内部浓重的黑暗之中。
“呼!”
身后是敌人疯狂的叫嚣和逼近的脚步声,身前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混杂着怪味的黑暗。库房内空气凝滞,带着一股陈年的灰尘气和某种……难以言喻的、仿佛铁锈混合了腐败药草的腥气,直冲鼻腔。
他反手一挥,一股柔劲推出,“砰”的一声,将那扇弹开的木门重新带上,却无法再上门闩。这只能为他争取到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
眼睛在瞬间适应了黑暗。借着门缝和高处气窗透进来的、极其微弱的月光,他勉强看清了库房内的轮廓。
这一看,饶是赵子羽心志坚毅如铁,也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这哪里是什么存放金银货物的库房!
这分明是一座……刑具的陈列馆!一座通往地狱的转运站!
靠近门边,杂乱堆积着成捆的特制镣铐,比寻常官府所用的沉重数倍,边缘带着狰狞的倒刺,上面沾染着暗红色的、已经发黑的血垢,那样式,他曾在九道山庄那暗无天日的地牢里见过,也曾在王府秘狱的入口处瞥见过。
旁边散落着皮鞭、烙铁、铁钳……各种叫不出名字的、形状古怪的刑具,在微光下泛着冷硬的、令人心悸的光泽。空气里那股铁锈腥气,源头正是这里!
而更深处,几个半人高的密封陶罐静静矗立,散发出浓郁而诡异的药味。那味道……赵子羽瞳孔猛地收缩!是“麻沸散”和“蚀骨膏”混合的气息!前者能让人肢体麻痹,后者则能放大痛苦十倍!这两种药,都是用来对付……药人的!
他的目光急速扫向库房最深处,那里摆放着几口敞开的木箱。
借着一点微光,他看清了箱内之物:那根本不是寻常货物,而是……而是打造精巧、结构复杂的金属部件!弯曲的栅栏,带着锁扣的环套,以及……几块明显是拼合起来的、内部带着人体凹痕的厚重铁板!
铁棺!
是禁锢药人的特制铁棺的部件!
这些部件比他曾在王府外围见过的更加精巧,也更加厚重,显然是为了禁锢更“重要”、或者说更“危险”的药人而特制的!
岚……岚会不会曾经……甚至现在,正被关在这样的铁棺里!
一想到那个在九道山庄阳光下,会对着他露出羞涩笑容的瘦弱女孩,可能被塞进这种冰冷的、暗无天日的铁壳子里,承受着非人的折磨和药物的侵蚀……
“嗡!”
赵子羽只觉得一腔热血猛地冲上头顶,眼前阵阵发黑,无边的怒火如同火山喷发,瞬间吞噬了他的理智!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握着匕首的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指节发白!
王道权!王道权!!你这个披着人皮的畜生!屠戮我赵家满门还不够!连那些无辜的孩子,那些可怜的奴隶都不放过!你要把他们全都变成不生不死的怪物!你要用他们来实现你肮脏的野心!
滔天的恨意和杀意在他胸中翻江倒海,几乎要冲破胸膛!
“砰!”
库房木门被一股巨力猛地撞开!郑谋杀气腾腾的身影当先闯入,紧随其后的是数名手持利刃、火把的侍卫!
跳跃的火光瞬间驱散了库房大半个区域的黑暗,将那些刑具、药罐、铁棺部件照得清清楚楚,也照亮了赵子羽那张因为愤怒和痛苦而微微扭曲的脸。
“赵老蔫!果然是你!”郑谋目光如毒蛇般锁定他,脸上满是计谋得逞的阴冷和杀机,“装得倒是像!可惜,还是露出了狐狸尾巴!给我拿下!”
侍卫们发一声喊,刀光闪烁,从左右两侧包抄上来。
退路已绝!
赵子羽猛地从滔天怒火中惊醒!现在不是被情绪吞噬的时候!他必须留下线索!必须把这里的发现传出去!
电光火石间,他身形猛地向侧后方一滑,如同游鱼,险之又险地避开劈来的两把钢刀,同时手腕一翻,那柄特制的、薄如柳叶的匕首已悄无声息地滑入掌心。
他不能与这些人缠斗!他的内力已是强弩之末,胸口的剧痛一阵阵袭来,再拖下去,必死无疑!
他的目标,是那口装着铁棺关键部件的木箱!
“哪里走!”郑谋看出了他的意图,身形一晃,炽热的掌风再次袭来,封堵他的去路。
赵子羽眼中厉色一闪,不闪不避,反而迎着掌风,将体内最后残存的内力尽数灌注于匕首之上,猛地向郑谋手腕刺去!这一刺,角度刁钻,速度奇快,完全是两败俱伤的打法!
郑谋没料到他会如此拼命,掌势微微一滞。
就是这瞬间的机会!
赵子羽脚下一错,逍遥派绝顶轻功“浮光掠影”施展到极致,身体带出一串残影,竟从郑谋掌风边缘硬生生挤了过去,扑到了那口木箱旁!
他看也不看,反手一挥,匕首的尖端在最内侧一块带着复杂机栝的铁棺部件上,极其迅速地划了一个微不可察的交叉剑痕!
暗河的标记!
做完这一切,他头也不回,纵身撞向库房侧面那扇用于通风换气的高窗!
“哗啦!”
木屑纷飞!他整个人撞破窗户,跌入了外面更深的夜色之中。
“追!他受了重伤,跑不远!”郑谋又惊又怒的吼声从库房内传来,“放信号!封锁整个区域!一只苍蝇也不准放出去!”
……
夜凉如水。
赵子羽跌跌撞撞地在错综复杂的小巷中穿梭,背后的喧嚣和火把的光亮正在迅速逼近。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口撕裂般的剧痛,喉咙里那股腥甜再也压制不住,顺着嘴角溢了出来。
他不敢停下,更不能被抓住。
怀里的那枚玉佩硌得他生疼,那是熊家,也是他赵家血海深仇的见证。
而脑海里,却反复闪现着岚那双清澈又带着惊恐的眼睛,还有库房里那些冰冷的镣铐,诡异的药罐,以及……那令人窒息的铁棺部件。
王道权的触角,比他想象的伸得更长,更毒!这里的发现,足以证明他正在编织一张巨大的、笼罩整个楚国的黑暗之网!
岚……你到底在哪里?是否还活着?是否正在承受那非人的痛苦?
熊淍……为师恐怕……要让你失望了……
强烈的眩晕感袭来,他的视线开始模糊,脚步也越来越沉重。
就在这时,前方巷口隐约传来一阵急促而整齐的脚步声,还有甲胄摩擦的铿锵之声!
是巡城的官兵!被信号引来了!
前有堵截,后有追兵!
赵子羽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剧烈地喘息着,看着手中沾染了自己鲜血的匕首,又回头望了一眼悦来酒楼方向那冲天的火光和喧嚣。
他苍白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近乎惨淡的笑容。
他知道,自己今夜,恐怕是在劫难逃了。
他紧紧握住了匕首。
那些秘密,那些罪证,他拼死留下的线索,会不会有人发现?那个神秘的夜行客,究竟是敌是友?
而熊淍……如果他知道师父今夜所见的一切,知道岚可能面临的命运,他会不会……
意识,在无边无际的黑暗和剧痛中沉浮。
赵子羽感觉自己像是一叶破舟,被抛掷在惊涛骇浪之中,每一次试图凝聚起一丝力气,换来的都是经脉欲裂的痛楚和更深的无力感。郑谋那炽热的掌力如同附骨之疽,在他体内肆意破坏,与强行催谷内力造成的反噬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他的身体从内部撕碎。
冰冷的墙壁透过单薄的衣衫传来一丝清醒,他猛地咬破舌尖,尖锐的刺痛让他浑浊的眼神暂时恢复了一丝清明。
不能倒在这里!
脚步声从前后两个方向逼近,火把的光亮将狭窄的巷口映照得忽明忽暗。官兵铿锵的甲胄声和郑谋等人气急败坏的呼喝声混杂在一起,如同催命的符咒。
绝境!
真正的十面埋伏!
他深吸一口带着血腥味的冰冷空气,目光如同濒死的孤狼,迅速扫视着周围环境。这是一条死胡同!唯一的出口已经被堵死!两侧是高耸的、滑不溜手的青砖墙壁,寻常人绝难攀爬。
但他是逍遥子!曾是“暗河”中最顶尖的杀手之一!哪怕虎落平阳,骨子里的本能和求生的智慧仍在!
他的目光定格在墙角一堆废弃的、散发着霉味的竹篓和破烂家具上。上方,一根晾衣的竹竿斜斜地搭在两侧墙头,几件破旧的衣衫在夜风中轻轻晃动。
有办法了!
就在巷口火光骤亮,官兵身影出现的刹那,赵子羽动了!
他没有冲向巷口,也没有试图攀爬光滑的墙壁,而是用尽最后力气,猛地扑向那堆废弃物!他的动作不再飘逸,甚至带着几分狼狈,却快得惊人!
“在那边!”
“抓住他!”
呼喝声和脚步声瞬间涌向巷子深处。
赵子羽不顾一切地撞入那堆竹篓破布之中,同时手腕一抖,匕首精准地割断了系着晾衣绳的活结!
“哗啦!”
竹竿和那些破旧衣衫应声落下,正好覆盖在他刚才扑入的位置,发出一连串杂乱的声响,激起一片尘土。
而与此同时,他真正的身体,却如同泥鳅般,借着那堆废弃物和墙角的阴影掩护,贴着地面,向相反的方向——也就是巷子内侧一个极其隐蔽的、堆满垃圾的凹陷处滚去!
这一切发生在火光摇曳、人影纷乱的瞬间。
冲进来的官兵和郑谋等人,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那堆刚刚“坍塌”下来,还在微微晃动的竹篓和破布,以及那根掉落的竹竿!
“藏在下面!围起来!”带队军官厉声喝道。
所有人的注意力,瞬间被那堆明显的“动静”吸引了过去。刀枪齐出,小心翼翼地逼近那堆废弃物。
郑谋眼神阴鸷,他内力较高,隐约觉得有些不对,但现场混乱,那堆东西又确实像是刚被撞塌,他一时也无法确定。
而此刻,赵子羽已经蜷缩在那个充满腐臭气味的垃圾凹陷处,屏住了呼吸,甚至连心跳都几乎压制到了停止。他抓起一把散发着馊味的烂菜叶和污泥,胡乱涂抹在自己脸上、身上,掩盖住血腥气,整个人彻底融入了黑暗和污秽之中。
他听着近在咫尺的脚步声,听着刀枪拨弄竹篓的声响,听着郑谋气急败坏地呵斥……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瞬都如同在刀尖上跳舞。
“没有?”
“下面没人!”
“搜!肯定还在巷子里!插翅难飞!”
官兵和侍卫们开始更仔细地搜索巷子的每一个角落。
火把的光芒越来越近,赵子羽甚至能感受到那光线的灼热。一名士兵的刀尖,几乎要碰到他藏身的垃圾堆……
“啊!!”
一声凄厉的、不似人声的惨叫,猛地从悦来酒楼的后院方向传来!那声音充满了极致的痛苦和恐惧,在寂静的夜空中显得格外瘆人!
紧接着,是更多的惊呼和骚乱!
“后院!后院出事了!”
“是库房那边!”
“什么东西跑出来了!”
这一下,连郑谋的脸色都彻底变了!库房!那里的东西绝不能有失!
“留一半人守住这里!其他人跟我来!”郑谋再也顾不得搜查“赵老蔫”,带着大部分手下,如同被火烧了屁股一般,疯狂地朝着酒楼后院冲去。
带队的军官皱了皱眉,但也知道王府之事重大,挥挥手,留下了四五名士兵继续看守巷口,自己也带着大部分人赶去支援。
压力骤减!
赵子羽心中一动!库房里的东西跑出来了?难道是……药人?是岚吗?还是其他被关押的无辜者?
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涌上心头,有担忧,有期待,更有深入骨髓的寒意。
但现在不是多想的时候!这是天赐的逃生机会!
他耐心地等待着,如同最有耐心的猎人。直到巷口那几名留守的士兵也被后院持续传来的骚动吸引,忍不住伸长脖子张望,交头接耳。
这时,他动了!
如同一道悄无声息的鬼影,从垃圾堆中滑出,贴着墙根最阴暗的角落,将逍遥派轻功施展到了极限,没有带起一丝风声,瞬间就掠过了那段死亡距离,消失在另一条更复杂、更黑暗的巷道深处。
直到彻底脱离了悦来酒楼的范围,确认身后再无追兵,赵子羽才敢停下来,扶着一棵老树,剧烈地咳嗽起来,大口大口的黑血喷涌而出,染红了树下的泥土。
他的脸色苍白如纸,浑身冰冷,视线再次开始模糊。
不行……还不能倒下……
他挣扎着,辨认了一下方向,朝着城西那片鱼龙混杂、更适合藏身的贫民区踉跄而去。
他需要找一个地方暂时栖身,处理伤势。更需要将今晚的发现,想办法传递出去。
那个暗河标记……熊淍……他必须知道这一切……
还有那个神秘的夜行客,他(她)到底是谁?为何要制造混乱?他(她)的目的,也是库房里的“货物”吗?他(她)是否看到了自己留下的标记?
无数的疑问和沉重的负担,几乎要将他残存的精神压垮。
与此同时,悦来酒楼后院,已是一片狼藉,如同被飓风席卷过。
一名侍卫倒在血泊中,胸口被撕裂开一个巨大的窟窿,死状极惨。其他侍卫围成一个圈子,手持刀剑火把,脸上充满了惊惧,对着圈子中央一个……模糊的身影。
那身影匍匐在地,四肢着地,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嗬嗬”低吼。他(它)的身上似乎还挂着半截断裂的锁链,皮肤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青灰色,双眼在火把映照下,泛着嗜血的红光。
郑谋脸色铁青地看着这个“怪物”,又看了一眼被破坏的库房一角,心都在滴血!这可是王爷费尽心血才弄来的“半成品”!竟然在这个时候失控跑了出来!
“小心!别被它伤到!抓活的!”郑谋厉声下令,自己却悄悄后退了半步。他认得这东西,力大无穷,不知疼痛,而且血液里可能带着剧毒!
那“药人”猛地抬起头,猩红的眼睛扫过周围的人群,最后,竟然定格在了郑谋脸上!
那眼神中,除了野兽般的疯狂,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极致的、刻骨的怨恨!
它猛地发出一声咆哮,四肢发力,如同一颗出膛的炮弹,无视了周围砍来的刀剑,直直地朝着郑谋扑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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