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小说网 > 科幻灵异 > 道士?我是不当的 > 第一章 千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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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事你怎么看?”一位穿着警察制服的人——老李,皱着眉看向身边的青年男子。

    楼下刺耳的喇叭声划破了凌晨的寂静:

    紧急通知!现在是凌晨00:45,千江小区居民请注意!今日00:20,三栋五楼503室发现一具中年男性尸体!请全体住户暂时不要外出,配合警方调查!重复,请配合警方调查,谢谢合作!”

    播报声打断了青年男子的沉思。

    “这事不对劲,”青年男子林岚声音低沉,目光扫过屋内,“不止是玄学的原因。凶手选这个时辰动手,恐怕也懂点门道。老李,你最好马上请示调取整个小区的监控。我先回去拿点东西,很快回来。”

    他说完,没等老李回应,转身便走。行至门口玄关柜旁,他眼角余光捕捉到柜角一抹不易察觉的暗红印记。

    脚步顿住。林岚盯着那抹红看了几秒,回头对老李道:“查查这个,看是不是朱砂。”交代完,他快步消失在楼道里。

    屋里只剩下勘查现场的警察。一个四十多岁、和老李年纪相仿的同事凑过来,朝门口努努嘴:“老李,这小师傅你哪儿找来的?这大半夜的,随叫随到,够意思啊。”

    老李正蹲在尸体旁,闻言掏出手机:“上次那个小女孩的案子,记得吗?他是女孩父母请来做法的。我当是神棍,没在意。结果办案时发现,嘿,这小子满嘴‘唯物论’,靠玄学吃饭却讲科学依据!挺有意思,帮了不少忙,就留了联系方式。”他一边解释,一边拨通了上级的电话,开始请示封锁小区、调阅监控的事。

    林岚骑着他那辆破旧的小电驴,穿梭在凌晨湿冷的街道上。雨丝不大,但让路面泛着光。他紧了紧单薄的外套,心里盘算着:这活儿一看就麻烦,几天跑不了。公家的钱给不给?什么时候给?下礼拜可要交房租了……

    二十三岁,专职外卖员,兼职“玄学助力”——虽然这名头基本没人认。在大家眼里,他只是个跑腿的。要不是今天雨夜单价高,他熬到凌晨还在接单,老李的电话也未必能把他从订单里拽出来。

    车子拐进一条狭窄的巷子,停在一栋外墙斑驳的老楼前。他的“家”在三楼,是那种用旧房隔出来的单间,公共厕所,没空调,一扇吱呀作响的薄木板门。胜在便宜,一个月三百,在千江市这地界,还要啥自行车?

    推开门,一股熟悉的陈旧气味。林岚没开灯,借着窗外微弱的光线走到床边坐下。查案他不专业,上次帮老李纯属巧合。但这次,他能做点“专业对口”的事——比如,招魂。

    他起身挪到窗边一张掉漆的木桌前,桌上散落着黄纸、毛笔和一方墨砚。拿起笔,蘸饱朱砂墨,林岚深吸一口气,摒除杂念。笔尖在黄纸上流畅地游走起来。

    符成。林岚小心地吹干墨迹,又从桌角一个简易的、落满香灰的小神龛里,郑重地取出一枚令牌。令牌油黑发亮,是常年被香火熏染的结果。正面刻着“五雷号令”,背面是“统召万灵”。这是他当年从村里那个便宜师傅那儿“顺”来的宝贝,平时压箱底,偶尔去些阴气重的地方“办事”,拿出来镇场子很管用。

    符纸和令牌都塞进随身的旧挎包。林岚转身出门,锁好那扇聊胜于无的木板门,绕到楼后那个用铁皮和木板搭的公共厕所兼洗漱间。冰凉的水泼在脸上,让他精神一振。几分钟后,小电驴再次驶入夜色,直奔千江小区。

    小区三栋楼下,老李蹲在台阶上,指间夹着的烟头在昏暗的光线下明明灭灭。他刚掐灭烟头站起身,同事就拿着报告走过来。

    “老李,上头怎么说?”

    “啧,”老李烦躁地抓了把头发,“上面说调整个小区动静太大,涉及隐私,不好办。只让查这栋楼和小区大门的监控。”他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嘀咕道:“这小子,磨蹭什么呢……”手指悬在拨号键上。

    同事瞥了眼他手里的手机,语气带着点不以为然:“老李,办案子……等个‘术士’,真能行?对了,你让验的那红印结果出来了,法医那边的初步报告也齐了,死亡时间确定了。”

    “哦?”老李动作一顿,立刻挂断还没拨出去的号码,急切地转向同事,“死亡时间?具体几点?”

    同事翻开报告,声音压低了些:“死亡时间在……晚上十一点半到十二点之间。比那个报警电话发现尸体的时间,早了不少。”

    老李的眉头瞬间拧成了疙瘩:“十一点半到十二点?那报警是十二点二十……也就是说……”他的目光猛地投向小区门口的方向,那里,监控探头的红灯在夜色里幽幽地亮着。

    老李,上头怎么说?”坐在小区楼下台阶上的警员看着一声不吭抽着烟的老李问道。

    “上头说这事,不易闹大。调查全小区监控不方便办,毕竟很多涉及个人隐私。所以只批了调看这一栋楼层的监控,还有小区大门口的。”老李狠狠嘬了最后一口烟,把烟蒂摁灭在水泥地上,溅起几点火星。他站起身,活动了下有些发麻的腿脚,目光焦躁地投向小区门口昏黄路灯下的空荡马路。“这小子,怎么这么墨迹?”他嘀咕着,掏出手机准备拨号。

    “老李,办案这事,你等一个术士,能行吗?”同事的语气带着明显的不以为然,他手里捏着一份刚打印出来的报告,“对了,你让检查的那红印结果下来了,还有死者具体的死亡时间也出来了。”

    老李正要按下拨号键的手指顿住了。他猛地回头,眼神锐利起来:“先说时间!”他果断挂断还未拨出的电话,重新蹲下身,身体微微前倾,像一头嗅到血腥味的猎犬。

    同事翻看着报告,眉头也拧了起来:“初步判断,死亡时间在晚上十一点半到十二点之间。具体还要等进一步尸检,但这个区间应该大差不差。”

    “十一点半到十二点?”老李重复了一遍,脸色瞬间变得凝重无比,“你确定?广播车是什么时候喊的?”

    “广播是十二点四十五分开始循环播放的,报警记录显示是十二点二十分接到的。”同事也意识到了问题所在,声音不自觉地压低了,“发现尸体的报案时间是十二点二十分,但死者…至少在十二点,甚至更早就已经死了。”

    空气仿佛凝固了。凌晨的寒意似乎更重了几分,渗入骨髓。

    “那…朱砂印呢?”老李的声音有些干涩。

    “确认了,是朱砂。纯度还挺高。就在死者被发现位置的旁边柜子上,位置很显眼,但报案人声称当时惊吓过度没注意,现场第一个进去的民警也没留意到,还是你那小师傅眼尖。”同事把报告递过来,“痕检初步判断,是手指沾了朱砂摁上去的,很新鲜,应该就是案发时留下的。但…没有提取到有效指纹,对方可能戴了手套,或者用了特殊手法。”

    老李接过报告,指尖冰凉。死亡时间早于报案时间近一个小时!这意味着什么?凶手在杀人后,有充足的时间清理现场、布置线索,甚至…可能就混在最初围观或听到动静的住户里!而那个朱砂指印,像是一个赤裸裸的挑衅,一个带着玄学意味的签名!

    “砰!”一声不算响亮的撞击声打破了死寂。一辆略显破旧的小电驴歪歪扭扭地停在警戒线外,林岚有些狼狈地单脚撑地稳住车身,他背上斜挎着一个鼓鼓囊囊、洗得发白的帆布包。

    “哎哟,这破车,关键时刻掉链子…差点摔沟里。”林岚嘟囔着,抬腿下车,动作间帆布包里发出金属和木头碰撞的轻微声响。他锁好车,拍了拍裤腿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这才抬头看向老李他们,脸上带着熬夜和奔波后的疲惫,但眼神却异常清醒。

    “老李,监控怎么说?”他一边问,一边自然地弯腰钻过警戒线,目光扫过同事手中的报告,又落在老李凝重的脸上,“…看来结果不太妙?”

    “岂止是不妙。”老李把报告塞给林岚,语气沉重,“死亡时间,十一点半到十二点。朱砂印确认了。”

    林岚迅速翻看着报告,几秒钟后,他合上纸张,抬头望向五零三室那扇黑洞洞的窗户,嘴角扯出一个没什么笑意的弧度:“呵,果然。凶手不仅懂门道,胆子还肥得很,时间差玩得溜。那个红指印,是生怕别人不知道这是‘行家’干的?”他拍了拍鼓囊的帆布包,“东西我带来了。不过现在看来,招魂可能更关键了——得问问死者本人,在他‘死’后到被人发现前这一个多小时里,到底谁还在他屋里晃悠过。”

    同事忍不住插嘴:“林…林师傅是吧?招魂?这…这真能行?科学办案,讲究证据链…”

    林岚转过头,路灯的光在他脸上投下分明的阴影,让他那双带着市井气的眼睛显得格外深邃:“张警官是吧?证据链我当然懂。但有时候,最直接的‘目击证人’就在现场,只是你们看不见,也听不着。”他拍了拍帆布包,“我这套家伙事儿,就是给‘看不见的证人’装个扩音器。至于科不科学…”他顿了顿,露出一丝带着疲惫的狡黠,“等它‘说话’了,你们拿科学仪器去验证它说的地点、时间、人物特征不就完了?唯物主义嘛,讲的是实证。它能提供线索,就是实证。管它怎么来的?”

    老李深吸一口气,打断了还想说什么的同事:“别废话了。林岚,你需要我们怎么配合?现场保护得很好,法医刚初步做完外部勘察撤出来。”

    林岚掂量了下背包,目光扫过单元门洞:“人越少越好,气场太杂了‘信号’不好。就你跟我上去吧,张警官麻烦在楼下守着,别让任何人靠近这单元门,特别是…”他指了指楼上,“死者那层。另外,我需要死者的准确姓名和生辰八字——越准越好。有困难吗?”

    老李立刻掏出手机:“姓名有,身份证信息马上调出来。生辰八字…可能需要联系家属。”

    “尽快。”林岚点头,率先迈步走向漆黑的楼道,“时间拖得越久,魂儿飘得越远,也越…难问出实话。”他的声音在寂静的凌晨里显得有些飘忽,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

    楼道里的声控灯随着脚步声次第亮起,昏黄的光线勉强照亮布满灰尘和旧广告的墙壁。林岚走在前面,帆布包随着他的步伐轻轻晃动,里面那枚“五雷号令”令牌的棱角,隔着帆布隐隐透出沉甸甸的轮廓。老李紧随其后,手不自觉地按在了腰间的配枪上。空气中弥漫着旧楼特有的潮湿霉味,混合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铁锈般的甜腥气。

    五零三室的门敞开着,里面透出惨白的勘察灯光。死亡的气息,混合着朱砂残留的奇特矿物味,扑面而来。

    真正的较量,现在才开始。

    林岚踏入弥漫着无形压抑的案发现场,目光扫过地上那圈刺目的粉笔人形白线。他蹲下身,手指在冰冷的瓷砖上轻轻划过白线轮廓,最终停在头部位置。深吸一口气,他从洗得发白的帆布包里郑重取出那枚油黑发亮的“五雷号令”令牌和几张裁剪好的黄符纸,小心地放置在白线头部前方。

    “老李,你们退到门外守着,无论听到什么动静,别进来。”林岚头也没回,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指令。老李会意,朝身后几个一脸困惑的警员挥挥手,几人迅速退到门口,屏息凝神。

    林岚站定,双手在胸前结出繁复的手印,口中诵念的咒语在寂静的房间里回荡,带着一种穿透阴阳的奇异韵律:

    “东南西北五门开,

    牛头马面两边排。

    十方地狱开方便,

    五方童子引鬼来。

    急急如律令!”

    咒音刚落,他又无缝衔接,音调拔高,带着急切的召请:

    “拜请天清地灵,孤魂野鬼显真形!土地公公带你走,带你急出行!金童玉女,引魂童子,引魂童郎带你走,无人挡你路!急急出魂,急急显灵,急急如律令!”

    最后一个音节吐出,房间内的温度骤然下降,一股难以言喻的清冷气息弥漫开来,仿佛打开了通往另一个世界的缝隙。林岚盘膝坐下,闭目凝神,如同入定的老僧,静静等待。

    门外,老李和警员们只看见林岚对着空气念念有词,然后坐下不动了。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就在警员们面面相觑,耐性即将耗尽时——

    林岚紧闭的双眼猛地睁开!他脸上闪过一丝诧异,紧接着是深深的凝重。在常人无法窥见的视界里,两位身着古装、面容模糊却灵光湛然的童子,正牵着一个浑浑噩噩、身影飘忽的中年男子魂魄飘入屋内。那魂魄双目空洞,毫无神采,正是死者张海!

    “有劳二位童子了!香火金钱,晚些弟子定当奉上!”林岚连忙起身,对着童子方向恭敬地作揖。

    其中一位童子停下脚步,虚幻的手指指向身旁的游魂,声音空灵却带着一丝凝重:“此魂遭人施了恶法,灵识已昧,浑浑噩噩。杀他之人,手段甚是了得,这是怕他下到阴司告状,断了轮回路啊。”童子说完,身形一晃,便如青烟般消散无踪。

    “嘶——我操!”林岚倒抽一口凉气,忍不住爆了句粗口,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能把事做这么绝,这王八蛋是真牛逼啊!”他盯着那呆滞的魂魄,眉头拧成了死结。

    门口,警员们只看到林岚突然站起来对着空气又是作揖又是自言自语,然后就开始抓耳挠腮、一脸愁容。

    “老李,这…这小子真能行?神神叨叨的…”一个年轻警员忍不住用手肘捅了捅老李,压低声音问道。

    老李狠狠吸了口烟,吐出浓浓的烟雾,目光紧紧锁在屋内林岚身上,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沉稳:“急什么?小林一开始就说了,点子扎手,凶手懂门道!这事儿本来就不是按常理能办的。等着!”

    “可老李,你…你真啥也没看见?”另一个警员忍不住追问。

    老李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低声骂道:“废话!老子要是能看见这些神神鬼鬼的,老子早特么第一个撒丫子跑了!还跟这儿杵着?”

    屋内的林岚盯着那毫无反应的魂魄,大脑飞速运转。突然,他眼中精光一闪,仿佛抓住了关键!他猛地再次站起,双手掐诀如电,口中疾诵:

    “起眼观青天,我祖师傅在身边!今日弟子诚观请,观请祖师降临坛!急急如律令!”

    咒毕收诀。林岚毕恭毕敬地朝着魂魄身旁虚空处深深稽首,连鞠三躬。在他眼中,一位身着道袍、面容威严模糊却散发着浩瀚气息的身影已然显现。

    “弟子林岚,叩请祖师法驾!非为弟子私事,实乃有信士张海惨遭奸人毒手,身死魂迷!弟子本欲招魂问凶,奈何凶手阴毒,早已施法封其灵智,使其浑噩难言!弟子道行浅薄,无力回天,万般无奈,只得斗胆叨扰祖师,恳请祖师慈悲,助其清明片刻,道出凶手踪迹!”林岚言辞恳切,说完又是深深三鞠躬。

    “嗯,此乃小术耳。”祖师虚影声音缥缈,大袖随意一挥。

    在林岚惊喜的目光中,只见张海那原本浑浑噩噩、飘忽不定的魂魄,如同被注入了清泉,瞬间变得凝实清晰起来!那双空洞的眼睛,也如同拨开迷雾,渐渐恢复了神采,虽然依旧带着死气,却有了明确的意识!

    “谢祖师慈悲!”林岚狂喜,再次深深稽首,不敢耽搁,立刻掐诀念动送神咒。待祖师虚影消散,他立刻转向恢复神智的张海魂魄,语速极快地问道:“张海!告诉我!是谁杀的你?何时动手?用的什么凶器?凶手是如何对你下的邪法?快说!”

    张海的魂魄似乎听懂了,他透明的脸上浮现出极致的恐惧和怨毒,嘴唇颤抖着,似乎要开口——

    异变陡生!

    “呃啊——!”

    张海魂魄猛然发出一声凄厉的无声惨嚎!在林岚骇然的目光下,那刚刚凝实的魂魄体表,如同被无形的巨力撕裂,瞬间布满了密密麻麻、纵横交错的漆黑裂纹!裂纹迅速蔓延扩大,从中透出毁灭性的阴邪气息!

    “不好!”林岚瞳孔骤缩如针尖,头皮瞬间炸开!他反应快到极致,双手法诀闪电般变换,口中急念护身咒语!然而,一切发生的太快了!

    “噗——”

    如同一个被捏碎的、装满墨汁的气球,张海的魂魄在林岚的咒语生效前,轰然爆裂开来!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股冰冷死寂、带着无尽怨毒与毁灭气息的黑色能量无声地席卷开来,瞬间将残魂撕扯、湮灭成最细微的虚无粒子,彻底消散在天地之间!

    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魂飞魄散?!”林岚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只剩下极致的震惊与愤怒!他猛地抬头,目光如同淬火的利刃,瞬间刺向房间大门的方向!

    “凶手还在楼里!”这个念头如同惊雷在他脑中炸响!

    他像一头被激怒的猎豹,身体爆发出惊人的速度,猛地撞开房门,带起的劲风刮得门口的老李等人一个趔趄!

    “让开!”林岚低吼一声,根本来不及解释,目光锐利如鹰隼般扫过昏暗的楼道,瞬间锁定通往上下层的楼梯口!他一步踏出,身影如风,直扑楼梯间!

    砰!楼梯间的防火门被他猛地推开!

    空无一人!只有感应灯因他的闯入而幽幽亮起,照着空荡荡的楼梯台阶。

    晚了一步!

    “该死!”林岚一拳狠狠砸在冰冷的墙壁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他猛地回头,对着刚从503室门口追出来的、一脸惊愕的老李和警员们,用尽全身力气嘶吼道,声音因愤怒和急切而微微变调:

    “老李!快!!封锁整栋楼!凶手——就在这栋楼里!他/她刚才就在附近施法!人绝对没跑远!快!!!”

    他的吼声在寂静的凌晨楼道里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杀伐之气和刻不容缓的急迫!

    封锁!快!!”老李的吼声如同炸雷,瞬间撕裂了楼道的死寂!多年刑侦的本能让他瞬间理解了林岚指令的分量——凶手就在附近,触手可及!他猛地旋身,充血的眼睛死死盯住身后两个被林岚嘶吼震懵的年轻警员,咆哮声带着不容置疑的铁血味道:

    “小张!立刻呼叫指挥中心!报告:千江小区三栋发生命案,嫌疑人极度危险,疑似持有致命武器,现藏匿于楼内!请求一级封锁!重复,一级封锁!所有出入口——楼前楼后、地下车库、消防通道!一只苍蝇都不准放出去!请求特警支援!快!!”

    “小王!守住单元门!子弹上膛!警戒!记住,是任何人!天王老子来了没我命令也不准进出!明白吗?!”老李语速快如爆豆,每一个字都像淬火的子弹。

    “明白!”小张和小王被这扑面而来的杀气激得浑身一凛,肾上腺素狂飙。小张扑向对讲机嘶吼,小王“咔嚓”一声子弹上膛,背贴冰冷墙壁,枪口如毒蛇般指向门内外的幽暗角落,心脏擂鼓般狂跳。

    楼道里,感应灯在之前的混乱中彻底熄灭。只有503室门缝里渗出的惨白光线和楼梯间那点微弱的、鬼火般的应急绿光,在墙壁上投下扭曲晃动的影子,更添几分阴森。林岚站在楼梯口,胸膛剧烈起伏,强行压下因愤怒和行法消耗带来的气血翻腾与脑内刺痛。他眼中的震惊已如潮水般退去,只剩下冰封湖面般的绝对冷静和猎鹰锁死猎物般的锐利锋芒。

    他缓缓闭上眼。屏息。凝神。

    世界瞬间被抽离了声音,连楼下小王粗重的喘息都消失不见。林岚所有的感官被压缩、提纯,沉入对周遭无形“气场”的极致感应。

    死亡残留的阴冷、朱砂符纸的矿物腥气、汗味、烟草味…还有…一丝!一丝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却带着剧毒般阴寒邪异的能量余烬!这能量并非弥漫,而是像一条濒临消散的、饱含恶意的毒烟轨迹…源头…就在上方!而且,它刚刚才剧烈地波动过,如同凶手施法后仓惶收手、转身逃离时留下的滚烫脚印!

    “上面!六楼!”林岚双眼骤然睁开,精光爆射,低喝声未落,人已如离弦之箭般射出!一步三阶,身影在昏暗的楼梯间里化作一道无声的疾风,直扑而上!

    “跟上!”老李没有丝毫犹豫,拔枪、开保险,动作一气呵成,沉重的脚步紧追着林岚,在空旷的楼梯间踏出急促的回响。

    六楼。感应灯应声亮起,惨绿的微光勉强照亮死寂的走廊。

    林岚在楼梯口骤然刹住,再次闭目。那股邪恶能量的“尾巴”在这里陡然清晰,带着令人作呕的粘稠感,如同引路的毒蛇,明确无误地指向——

    “天台!”林岚断喝,身形再动!

    “小林!等等!”老李眼疾手快,一把拽住林岚胳膊,力道沉稳,“太危险!让我们先上!”他眼神示意身后的警员,三人迅速组成战术队形,老李打头,枪口斜指上方,后背紧贴冰冷的墙壁,如同捕食前的猎豹,屏息凝神,一步一步,无声而致命地向上挪动。

    哐当——!

    老李蓄力一脚,狠狠踹开虚掩的防火门!刺骨的夜风裹挟着天台特有的空旷气息猛灌进来!

    “警察!不许动!!”老李爆喝,与两名警员如同猛虎出闸,瞬间突入天台,枪口齐刷刷锁定前方!

    惨淡的月光下,一个穿着深色兜帽卫衣、身形瘦削的青年女人缓缓转过身。面对数支黑洞洞的枪口和随后跟上的林岚,她脸上竟无半分惊慌,兜帽下几缕黑色长发被夜风吹动。她的目光越过警察,直接落在林岚身上,嘴角甚至勾起一丝奇异而…柔和的笑意。

    “小子,”她的声音沙哑却异常平静,像在闲聊,“你是有几分真本事。可惜啊…有些浑水,蹚不如不蹚。”她微微摇头,目光仿佛穿透了林岚,看向更远的虚空,“这世上有些人,是活该下地狱的。老天爷不收,总得有人…替天行道。”话音未落,她竟毫不犹豫地向后一仰,身影瞬间消失在漆黑的楼宇边缘!

    “别跳!!”老李瞳孔骤缩成针尖,一个箭步猛扑向天台边缘,手指只来得及擦过冰冷刺骨的空气!楼下,沉闷的撞击声隐约传来,像一记重锤砸在所有人心上。

    死寂。

    只有夜风呜咽着穿过空旷的天台。

    林岚站在原地,一言未发,脸上也未见震惊,只是眉头紧锁成一个深刻的“川”字。女子最后那“替天行道”的话语,像淬毒的冰针扎进他心里。他目光锐利地扫过天台,最终定格在大门右侧角落——那里,用暗红发黑、散发着浓重腥气的液体(极可能是鸡血混合了其他秽物),画着一个扭曲怪异、从未见过的符阵。阵纹透着一股子阴损狠厉,绝非正道路数。

    “老李!”楼梯口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喊声,“五楼公共储物间!找到凶器了!一把带血的榔头,和法医说的钝器伤完全吻合!”

    老李撑着冰冷的护栏边缘,缓缓直起身,脸色铁青。他摸出烟盒,手指微颤地点燃一支,狠狠吸了一口,辛辣的烟雾直冲肺腑。周围的警员一片沉默,空气中弥漫着挫败和难以言喻的沉重。今天这事,办得太憋屈了。

    林岚走到天台边,低头望向楼下那片被警车灯光逐渐照亮的混乱区域,声音低沉,却清晰地穿透了夜风:“老李,这事…怕没那么简单。不管她做了什么,这决绝一跳…不像单纯的畏罪。”他顿了顿,目光如电般射向老李,“她和死者张海,到底是什么关系,还有张海生前有孩子?”

    “孩子?”老李夹着烟的手指一顿,烟雾缭绕中,他猛地想起什么,转头看向负责信息核查的警员。

    那警员立刻接口,声音带着一丝凝重:“李队,死者张海的信息里有。他有个前妻和一个女儿,大概半年前离的婚,母女俩搬回贵州省老家了。我们正打算天亮后去走访…”他犹豫了一下,补充道,“走访记录里提过一嘴,邻居反映…张海生前酗酒,有…家暴史。他前妻身上…经常带伤。”

    最后这句话,如同投入平静水面的巨石,在天台死寂的空气中,激起了无声却汹涌的暗流。

    “家暴…贵阳老家…”林岚的目光扫过楼下那片被白布覆盖的、小小的轮廓,声音轻得像叹息,“老李,你先跟上面汇报吧,就说…凶手已经…跳楼了,畏罪自杀。然后,重点查查这姑娘的来历,和张海到底什么关系。”他顿了顿,眼神里带着一种沉甸甸的笃定,“这事,没完。”

    他又抬眼看了看天台方向,补充道:“上面那个阵,别让人碰,等我明天过来处理。现在脑子发木,一时半会儿想不起那玩意儿到底是个什么路数。”说完,他不再看楼下,转身径直走向楼梯口,身影融入了昏暗。

    老李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快速交代了旁边的警员几句,便紧跟着林岚下了楼。在一楼楼梯口的阴影里,老李看着林岚那张被疲惫刻满的脸,放缓了声音:“小林,别往心里去。我们按规矩办差,谁也料不到她…会走这一步。”

    林岚脚步没停,声音有些发飘,像是自言自语:“我知道规矩。我就是想不通…‘替天行道’?值吗?杀人偿命?那也得看怎么杀,为什么杀。她要是把委屈说出来…未必没有活路。这一跳,什么都没了…”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消失在单元门口透进来的清冷夜风里。

    门外,警灯无声地旋转,将警戒线内照得一片红蓝交替。几个穿着白大褂的法医和警员正围着地上那盖着白布的躯体,动作谨慎而肃穆。

    这时,一位穿着常服、气质沉稳的中年警官大步走了过来,目光落在林岚身上。他伸出手,不是握手,而是郑重地敬了一个礼:“同志你好,我是千江县公安大队队长,王振国。今晚的事,辛苦你了,帮了大忙。”他的声音低沉有力,带着真诚的感谢,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这位姑娘…唉,我们也很难过。后续工作还需要你理解和支持,今天的情况,请务必保密。该给的协助费用,老李会联系你结算。看你累得够呛,快回去休息吧,听老李说你送了一天外卖又赶过来,铁打的人也扛不住。”

    林岚看着王队长肩章上反射的微光,微微欠身,回了一礼,声音沙哑:“谢谢。”他没再多说一个字,径直走向自己那辆停在角落、沾满灰尘的小电驴。跨上车前,他回头,视线穿过人群找到老李,无声地用口型比了两个字:“查她。”然后拧动电门,小电驴发出轻微的嗡鸣,载着他滑出了小区大门。

    凌晨的街道空旷得瘆人。林岚没有右转回他那三百块一个月的出租屋,而是左拐,在下一个路口的24小时便利店门口停下。他进去,很快又出来,手里多了一包最便宜的烟和两罐冰啤酒。

    他把烟揣进兜里,单手抠开一罐啤酒的拉环,“呲——”的一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他仰头灌了一大口,冰凉的苦涩液体滑过喉咙,却浇不灭心头的燥热和那沉甸甸的疑问。他不再看手机,也没有目的地,只是任由小电驴以最低的速度,载着他和他手里的啤酒,在空旷的马路上晃晃悠悠地前行,像一个迷途的幽灵。

    目的地是江边。千江市被一条宽阔的大江一分为二,江上横跨着灯火通明的千江大桥。等他晃到江边一处无人的堤岸时,远处的天际线已经透出一点点青灰色,快凌晨四点半了。

    夜巡的民警骑着摩托路过,车灯扫过他和他手里捏着的啤酒罐。民警放缓车速,看了他一眼,没闻见浓重酒气,也没见他蛇行,只是疲惫写在脸上,便隔着车窗喊了一句:“哥们儿,注意安全!靠边点儿骑!”林岚没什么反应,只是又灌了一口啤酒。民警摇摇头,加起油门走了——骑电动车喝啤酒,不犯法,顶多是看着让人担心。

    林岚停好车,走到江堤的石栏边。脚下,黑沉沉的江水无声地流淌,倒映着对岸稀疏的灯火和天上几颗不肯隐去的寒星。凌晨的江风带着深秋的湿冷,刀子一样刮在脸上。他点燃一支烟,猩红的火点在昏暗中明明灭灭,像他此刻纷乱又近乎麻木的心绪。他沉默地望着江面,任由那冰冷的苦涩和烟草的辛辣在肺腑间弥漫开。

    “替天行道…”这四个字像淬了毒的针,反复扎进林岚的脑海,与那女子跃下前“柔和”却空洞的眼神死死纠缠。

    她坠向黑暗的最后一瞬,究竟在想什么?是解脱的快意?是为至亲讨回“公道”的满足?还是对这浑浊世道彻底熄灭了最后一点星火?

    张海那张未曾谋面、却因家暴劣迹在想象中扭曲狰狞的脸与女子纵身一跃时那单薄如纸的身影,在他眼前疯狂闪回、重叠。

    “值吗?”林岚对着脚下吞噬一切的漆黑江面,无声诘问。

    法律自有它的秤砣和锁链。再深的恨,再滔天的冤,诉诸于私刑,最终搭上自己的性命,把一切可能(公理、真相、甚至一丝救赎)都砸得粉碎…这真的值得吗?

    她明明有机会的。哪怕是被冰冷的手铐锁住之后,她依然可以撕开张海的画皮,把他的罪行血淋淋地摊在阳光下,让法律的铡刀落下,也给自己挣一条…或许狭窄、但终究存在的生路。

    可她选了最惨烈的路。用生命完成了最后的控诉,也亲手,封死了所有通向真相的门。

    “死了,就什么都没了…”他喃喃着,又灌下一大口啤酒,冰凉的苦涩在喉间炸开,却压不住心头的燥郁。

    是啊,什么都没了。她是谁?和张海的前妻女儿究竟是何渊源?那一身阴毒邪门的本事师承何处?所有的疑问,都随着那声沉闷的、肉体撞击地面的钝响,坠入了无底深渊。

    她死了,张海魂飞魄散,只留下天台角落里那个鬼画符般的邪阵,像一只嘲弄的眼睛,冷冷注视着这一地狼藉的谜团。

    一股沉重的无力感混杂着无名怒火,狠狠攥住了心脏。

    这火不仅烧向那个施暴的畜生张海,也燎向那个轻易放弃生命、让真相永埋黄土的女子,更焚向这***、总把弱者逼到绝境的世道!

    他烦躁地将烟头狠狠摁在冰冷的石栏上,“嗤”的一声轻响,最后一点火星挣扎着熄灭,只留下一小块焦黑的印记。

    就在这时,裤兜里的手机像催命符一样剧烈震动起来,微信提示音短促地响了好几声。

    林岚皱着眉,带着被打断的愠怒掏出手机。屏幕惨白的光刺得他眯起眼。是老李。好几条语音信息。

    他戳开第一条,老李沙哑疲惫的声音立刻挤进耳朵:“小林,还没歇着吧?王队这边刚开完紧急通气会,那姑娘身份…摸清了。叫李欣,23岁,老家…贵阳华镇。不是张海前妻,是前妻李梅收养的表妹。”

    林岚握着手机的手指骤然收紧,指节泛白。

    第二条语音无缝衔接,老李的声音更低更沉:“联系上贵阳那边了,派出所的兄弟连夜敲开了李梅家的门…她和她闺女…唉,状态糟透了。

    李梅一看到我们传过去的李欣照片,当场就崩溃了,哭晕过去两回。小姑娘也在旁边抖得跟筛糠似的…她们坐实了,张海就是个畜生!长期家暴,

    尤其离婚前那半年,变本加厉,李梅几次被他打进医院,有报警回执,有医院伤情证明…可你知道,清官难断家务事,那时候…唉,调解为主,和稀泥了…”老李重重叹了口气,

    “李梅说,她这表妹李欣,从小就是个烈性子,最疼她这小外甥女,跟她这个表姐也亲得像亲姐妹,对张海那是恨得牙根痒。离婚后没多久,李欣就说要出去打工,突然就消失了…谁能想到…她来了千江…”

    老李顿了顿,声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异样,“还有个事…李欣很早之前,买过一份大额人寿保险,受益人…填的是李梅。”

    林岚面无表情地听完,默默从兜里摸出烟盒,抖出一根叼在嘴里。“啪”,防风打火机的火苗跳跃,映亮他眼底深不见底的疲惫。他狠狠吸了两口,辛辣的烟雾在肺里打了个转,才缓缓吐出,融入江边的夜雾。

    “表妹…收养…关系好…贵阳…出门打工…”他低声咀嚼着这几个词,目光投向黑沉沉的江水,仿佛要看透那水面下的秘密。忽然,他嘴角扯出一个苦涩至极的弧度,短促地笑了一声:“呵…贵阳…原来…是巫蛊啊…”

    像是被自己点破的答案刺痛,他眼神复杂地望向千江大桥对岸那片模糊的灯火:“我说那鬼阵法怎么透着一股子邪性,路子野得没见过…贵阳啊…”他长长吁出一口带着浓重烟味的白气,“有几年…没回去了呢?不知道…‘她’…现在过得好不好?”

    最后几个字轻得像叹息,瞬间将他拖入了记忆的泥沼。

    “咱们说好一辈子哦~”清脆的笑语犹在耳边。

    “谁先放手谁是狗!”少年意气,凿凿誓言。

    “你能不能别烦我了?!我现在看见你就恶心!消息?别再给我发了!都分手了你有完没完?滚!我不想再看见你!!”尖利刻薄的话语,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扎进心底最软的地方。

    相识的悸动,相知的温暖,相爱的炽烈…最后都在日复一日的嫌弃、厌倦和不耐烦的冰水里,熄灭了所有光热。画面在脑中疯狂闪回,最终定格在那张写满厌恶、决绝的脸。

    “呵…”林岚自嘲地咧咧嘴,指尖的烟灰簌簌落下,“也是…那时候的自己,确实烂泥扶不上墙。现在嘛…”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洗得发白的旧外套和沾着外卖油渍的裤腿,“…好像也没好到哪儿去。”

    他猛地站起身,动作带着一股破罐破摔的狠劲,望向江对岸那片属于繁华的璀璨灯火,竟突兀地放声大笑起来:“哈哈哈!过去嘛!不就是给现在当垫脚石的?过去了就他妈过去了!多大点事儿!”笑声在空旷的江岸上传开,带着几分强撑的狂放和更深沉的落寞,“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下一个…更乖!”

    笑声戛然而止。他不再看那江水,也仿佛甩掉了所有粘稠的思绪,利落地转身,走向那辆忠实的小电驴。跨上车,拧动电门,老旧电机发出熟悉的嗡鸣,载着他和他满身的疲惫,一头扎进城市边缘尚未苏醒的昏暗里。

    刚驶出几十米。

    “支付宝到账,两——千——元——”冰冷的电子女声,毫无感情地划破了凌晨的寂静,也像一枚精准的现实图钉,把他刚刚强撑起来的、飘在空中的那点“洒脱”,狠狠钉回了地面。

    “真好啊,他妈的,两千块大洋呢”

    林岚听着手机支付宝收款的声音,无语的吐槽着。“玛德,下个月的房租和饭钱都有着落了,明先给房东把房租给遇上先”

    “操,两千块,不愧是公家活,给的还真“多””

    小电驴的嗡鸣声载着他和他的满身疲惫,在黎明前最深的黑暗里,向着城市边缘那个三百块一个月的“窝”蜗行。路灯的光晕昏黄而稀疏,拉长了他孤零零的影子,投在冰冷空旷的路面上,像个被遗弃的破布偶。

    回到那片被遗忘的城中村时,天边已泛起一丝若有若无的鱼肚白,但这里依旧沉睡在浓重的阴影和混杂的异味里。

    公共厕所的铁皮门在晨风中发出吱呀的**。林岚锁好他那辆除了铃铛不响哪都响的小电驴,拖着灌了铅似的双腿,摸索着掏出钥匙,捅进那扇老旧的木板门锁孔。

    门轴发出不堪重负的摩擦声,一股混合着霉味、灰尘味和廉价香烛味的浑浊空气扑面而来。

    他没开灯,也懒得开。借着窗外透进来的那点微弱天光,他像个游魂一样挪到床边。

    身体里最后一丝支撑他的东西仿佛被那声“到账”彻底抽空,连带着一夜的惊心动魄、愤怒、困惑、还有那些翻江倒海的回忆,都化作了无边无际的沉重,狠狠压了下来。

    他甚至来不及脱下沾着灰尘和莫名寒气的外套,也顾不上裤子上可能蹭到的什么,就那么直挺挺地、像一截被砍倒的木头,“砰”地一声砸在了那张硬板床上。薄薄的床板发出痛苦的**,灰尘被震得在微弱的光线里飞舞。

    意识几乎是瞬间就模糊了。身体各处积累的酸痛、精神透支的眩晕、还有内心深处那块被反复撕扯的旧伤疤,一起化作了汹涌的黑暗,要将他彻底吞没。

    就在这意识沉沦的边缘,一个硬物硌在了他的后腰。

    是那个洗得发白的帆布包。他随手扔在床上,忘了里面还装着那枚沉甸甸的“五雷号令”令牌,还有画符的笔墨。

    令牌坚硬的棱角隔着薄薄的帆布和外套,顶得他生疼。这熟悉的、带着点香火气的触感,像一根细针,在他沉入黑暗前,极其微弱地刺了他一下。

    “贵阳…巫蛊…阵法…李欣…保险……”

    这些碎片化的词语,带着江风的冷冽、啤酒的苦涩、老李语音的沙哑、还有记忆中那张决绝的脸,如同失控的走马灯,在他彻底陷入昏睡前的最后一秒,疯狂地、无序地在他混沌的脑海里旋转、碰撞…

    最终,一切归于沉寂的黑暗,只有身体深处传来的、骨头缝里透出的极致疲惫,证明他还活着。

    他睡着了,或者说,是昏死过去。

    呼吸粗重而缓慢,眉头即使在深眠中也紧紧锁着,仿佛还在与那些解不开的谜团和沉重的过往搏斗。洗得发白的外套皱巴巴地裹在身上,一只脚上的鞋子甚至都没脱,悬在床沿外。窗外的天色,就在他这毫无防备的、近乎昏迷的沉睡中,一点点亮了起来。

    新的一天开始了。阳光会驱散夜晚的寒冷,照亮城市的繁华,却暂时照不进这间三百块租金的、堆满疲惫和秘密的小屋。

    而天台上那个用鸡血绘就的、扭曲诡异的巫蛊阵法,还在安静的运转着。

    下午的阳光照进了破旧的出租屋,

    下午的阳光照进破旧的出租屋。

    “叮铃铃,叮铃铃——”手机闹钟的聒噪把沉睡中的林岚硬生生拽回现实。

    他摸索着关掉闹钟,翻身坐起,眼睛都没睁就从兜里摸出烟,点上猛嘬了两口。老烟枪了。

    等一根烟快烧完,林岚才敲了敲发昏的脑袋,叹了口气。

    “操,该跑外卖了……等会儿,”他动作一顿,“昨天那阵还没弄完……哪儿的来着?哦,对,贵阳那巫蛊。”

    “嘶……我操!”腰上传来一阵尖锐的酸痛,林岚呲牙咧嘴地掐灭烟头,把硌在腰下的背包拽下来扔在桌上,整个人瘫回床上,“操操操!疼死老子了!”

    他想起来,昨晚睡迷糊了,背包垫在腰下,里头那块硬邦邦的五雷号令顶了他一宿。“祖师爷不会降罪吧……”他嘟囔着,挣扎起身,挪到堆满法务用品的桌前。

    “这阵……怎么破呢?”他抓了抓头发,“算了,先弄点雷符,不行直接轰了拉倒。”

    “咦?”他眼睛一亮,“对啊!直接招李欣的魂问不就得了?顺便给她超度,一举两得!”

    林岚咧嘴一笑,转身从床底拖出包,掏出笔墨符纸就画。“招魂符,五雷符,练度符……齐活。一会儿再买点元宝就成。”

    画完符,他才拿起手机,看到老李发来的三条语音:

    “饭店给你订好位子了,去了报我名儿就成。”

    “处理法阵要买啥不?你吱声,反正上头报销,我多备点。不过天台不能烧,得另找地儿。”

    “李欣在哪儿学法查清了。教她那老太太,听说李欣用法害人被警察查到牵连到她,半夜直接吓死了。”

    林岚听完,一阵无语。“这老婆子,生前怕是没少作孽,沾点边儿就吓死了?算鸟……”他咂咂嘴,“有人请客,今天饭钱省了。哎,妙,甚妙!”

    他把符纸和沉甸甸的五雷号令塞进包,往肩上一甩就出了门。门口停着的,不出意外还是他那辆小破驴——这城中村偷车贼不少,可这破车,白送都没人要。

    林岚跨上他那辆除了喇叭不响哪儿都响的小破驴,钥匙一拧,电瓶发出几声病恹恹的**,好歹是启动了。车身晃荡着,载着他驶出狭窄的巷子,汇入午后嘈杂的街道热浪里。

    “妙甚妙?妙个屁!”他一边小心避开路中央坑洼,一边吐槽,“老李这铁公鸡,请客八成又是街角那家‘老刘快餐’,十五块钱管饱的盒饭…报销倒是积极,烧元宝的地儿还得老子自己踅摸,真他妈麻烦。”

    阳光晒得柏油路发软,空气里弥漫着灰尘和路边摊油炸食物的混合气味。林岚的腰还在隐隐作痛,背包里那块沉甸甸的五雷号令硌着他的背,时刻提醒着他这趟出来不只是为了吃饭。

    小破驴吭哧吭哧地爬上一个缓坡,前面不远就是老李说的那家饭店——居然不是“老刘快餐”,而是个门脸稍大点、挂着“福满楼”招牌的馆子。林岚有点意外,心里那点对盒饭的嫌弃顿时烟消云散。

    “哎呦喂,老李这次下血本了?”他眼睛一亮,麻利地找了个缝儿把车塞进路边电动车堆里。

    他走进饭店,挑了个挨门口的位置坐下。“老板,菜单!”招呼完,他掏出手机,手指在微信列表里划拉,头像一个个闪过。“贵阳……”他嘀咕着,“没钱,去了也白搭。李欣这事儿,一会招魂问清楚,超度了一了百了。

    她姐李梅那边有保险赔偿款,娘俩日子能过……这傻女人…哎……”他烦躁地用手指敲着桌面。“烧元宝的地儿……算了,一会儿跟老李说,去城东,东岳观后面烧,那儿清净,也合规矩。”

    “帅哥,吃点啥?”老板娘拿着菜单,笑盈盈地站到桌边。

    林岚接过菜单,眼珠子在价格上溜了一圈。“啧,报销也不能太离谱……”他盘算着,“老板,皮蛋豆腐,回锅肉,拌猪头肉。再来碗米饭,一瓶冰镇可乐。”

    点完菜,他起身溜达到门外点烟。午后的太阳依旧晃眼,但风里带点凉气,吹散了点燥热。“这小地方待着是舒坦……”他嘬了口烟,眯眼望着街景,“贵阳……操,不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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